“小姐,還需要什么?”她的反常舉止立刻得到了侍者的禮貌周到的詢問。
“?不了!蔽槊奈⑽壬,偏頭向后偷覷,看見之前的人已經落座,雖然相隔只有四五桌,但是老天保佑,是背向著她。
她松了一口氣,放下菜譜,抱歉地笑了笑,“謝謝,我要走了!
她低著頭,加快腳步,希望能盡快離去。還好,一切都還算順利,平安抵達了門口,正待拉門,門卻先行被推開,闖進一個人。
她的慌不擇路加上對方的風風火火,兩者都沒有提防,收勢不及,她被由外而來的力道撞翻,很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這下可好,本不想引起一個人的注意,現在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知道就這樣趴在地上,會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有人從身后慢慢靠近,隨后,一只手將她扶起。緊接著,是略帶責備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其慈,你撞到人了!
伍媚垂著臉,不敢回頭,就這么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
“哥,是她先撞過來的!”另一個不服氣的聲音哇哇大叫,與其說是委屈地解釋,還不如說是在理直氣壯地爭辯。
“你摔倒了嗎?”先前的聲音很實際地問,將對方逼得啞口無言之后,才又開口,不過這一次,對象是她——
“伍媚,你還好吧?”
他果然,還是認出了她。
存心躲他的,沒想到,卻在這么戲劇性的意外中相遇。算是和方其慈化敵為友,她在身份確認之后得到方家人熱情的邀請,以至于原本該落荒而逃的自己,此時正襟危坐在他們中間,好生不自在。
伍媚坐在方其仁的身邊,低頭數了自己手指頭一百遍,覺得這么沉默著也不是辦法。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才抬頭,立刻被周遭六道好奇的目光圍追堵截。
冷汗又在冒了,心虛虛的,怪緊張的。
“哥,伍媚是你帶的實習生,怎么沒聽你說過?”方其慈在兩人之間來回瞄啊瞄,笑容中有不可忽視的奸詐。
“你也不見得每件事都向我匯報!边沒有輪到方其仁回敬,已經有人先一步伸張正義,“伍媚——呵呵,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來,擦擦汗,別管其慈說什么。”
“謝謝!痹谕跏缛A的提醒下,伍媚拿起餐巾,抹去自己額頭越來越多的汗珠。
拜托,不要再流了吧。盛夏的天氣雖然酷熱,但在溫度調節得這么涼爽爽的環境中還滿頭大汗,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偷偷看了看方其仁,發現他神態自若,為他已經將興趣全部集中到她身上的顧不上面前美食的家人和疲于應付的她張羅,任由她陷入被動的境地,完全沒有替她解圍的意思。
“伍小姐到雙陽高中沒有多久吧?”見伍媚緊張的樣子,本在慢條斯理喝茶的方恒也來了興趣,加入老婆和女兒的隊伍一起湊熱鬧。
“嗯,不算久!蔽槊狞c點頭,很誠實地回答方恒的問題。
“你也教歷史?”方恒先看了看不打算接話的方其仁,再開口發問。
“不。”伍媚搖搖頭,“我教數學!
“數學?”這一次,插話的是方其慈,她指指方其仁,“可是我哥是歷史組的吶!
她被問倒,正躊躇著該如何回答時,身邊的方其仁終于有了反應——
“環宇忙,我帶她!
方其慈撇撇嘴,簡單的六個字,概括了前因后果,真是精練,“原來帶實習生也可以跨專業,老哥,你還真是全才!
“是我麻煩了方老師,這段時間讓他費心了。”并不太了解這兩兄妹平常就是這樣斗嘴,伍媚很誠懇地解釋。
“行了,其慈,你還有完沒完?”王淑華佯裝責備方其慈,見伍媚急急的模樣,連忙安慰,“千萬不要介意,其慈是在開玩笑。平常在家里,她也喜歡這么逗弄大家!彼龑⒁巫酉蚯袄诵,樂呵呵地傾過身,笑瞇瞇地看著伍媚,“伍媚,今年多大了?我們家其仁——”
還沒容伍媚有發愣的機會,一只手伸出,拿起王淑華面前的茶杯,緊接著,茶壺陡然出現,干凈利落地倒滿了茶水,隨后放回原地——
“媽,喝茶!背晒財嗤跏缛A的話題后,方其仁重新坐下,無事般地將茶壺放在自己身邊。
嗯,那個,她剛才說到什么地方了?
“哥,你今天很積極嘛!笨蓱z要打探情報的老媽被半途狙擊,方其慈輕咳兩聲,掩飾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意有所指。
“承蒙夸獎!狈狡淙室槐菊浀鼗鼐矗煌芏Y貌地征詢在旁邊看了半天好戲的方恒,“爸,還需要有什么效勞的?”
兒子的言下之意若聽不出來,也枉費和老婆大人相處了二十幾年,“謝了,我肚子餓了,現在只想吃東西!彼且粔K很識實務的料,換言之,就是沒有什么話要問,也沒有什么話要說。
于是,大家心有默契一致布的局,硝煙才起,就被方其仁一一化解,主帥首戰不利,副將臨陣退縮,剩下一個小士兵,即使有心殺敵,沒有了支援,無力回天哦……
“真的不用送了……”伍媚站在店門前,固執地不肯前行。
“我向我媽保證過,要送你回家的!狈狡淙蕪娬{,并不在意她的拒絕。
伍媚沉默,想起他的家人臨走前,方伯母不厭其煩地嘮叨要方其仁親自送她回家,還不得有半點閃失?跉馍晕⒂行┚徍,她輕聲說道:“我可以自己回家,不必浪費你的時間。”
“我現在沒事!彼涌诮拥煤芸,她找出的理由,輕易就被他推翻。
又搜腸刮肚了一番,再也沒有其他的借口了,伍媚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頭,“能不能不送?”惴惴不安的,怕看他的眼睛,只能這樣低頭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片刻后,他問她:“為什么?”
因為她害怕,擔心他問她請假的原因,擔心他問得更深入,擔心一路下來,她偽裝的鎮定會崩潰,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真實的情緒……
但是,這一切,她不能說出來,不能讓他知道。
“我……”她喃喃念出聲,腦中已經旋轉了一百遍,“還不想回家,想四處走走!
這應該是個好理由吧?方伯母要方其仁送她回家,而她不回家,方其仁就不用送她;不送她,自然不用和他同路而行;不同路而行,她緊張的心緒自然會放松很多……
“正好,我也想走走!
顧不得現在正忐忑不安,伍媚抬頭,瞪著微微笑的方其仁,開始懷疑他是故意的——無論她找出什么樣的借口,他都鐵了心的要奉陪到底。
“你不介意吧?”他居然還反客為主,很認真地征求她的意見。
局勢似乎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如果她說“不愿意”,他會就此罷休嗎?
“我想你應該不介意的!备揪筒坏人幕卮穑狡淙室呀涀詣犹嫠隽嘶卮,“你在病休,平常見不到面,但有的事,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方其仁隨和的目光逐漸變化,她已料到大概,心,不禁又“咯噔”了一下。
“你覺得,是我們邊走邊談比較好?”方其仁看了看身邊不斷過往的行人,“還是,站在這里談話較為合適?”
伍媚沒有答話,腳步已經開始向前移動——總體來說,她的面皮還沒有訓練到面對一幫觀眾刀槍不入的地步,所以,還是選擇前者比較妥當。
步履匆匆,卻擺脫不了身后人的如影隨形,好生懊惱。
“你請了七天病假!彼炎飞纤,與她并行,平和的語氣,敘述出事實,沒有摻雜任何個人的色彩。
“今天是第四天!彼院喴赓W,很扼要地回答他,暗示自己的假期還剩下三天的時間。
老實說,七天的時間來調整自己,她還是覺得太短。
“問題在于,你的樣子看上去很健康,根本不用請那么久的病假!
腳步踉蹌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穩,她轉身,盯著方其仁低聲叫出來:“誰規定我的病不能在頭一天好起來的?”
他就不能含糊一點嗎?何必這么一針見血?
她生氣了——從她有著些微怒意的眼睛和微微漲紅的雙頰,他能夠肯定。
這是他第一次——不,第二次看見她有了惱意——如果算上三年前的那一次偶然相逢。
他在打量她,看得她渾身不舒服起來,最終,是自己先敗下陣,很沒有骨氣地別開目光,“我只是想休息,至于何種原因,只不過是一種形式,你就不要再追問了吧!
“我不追問你這些!彼樕系钠v之色逐漸呈現,看得出,她快到情緒爆發的臨界點。明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太適合再去追問她種種,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問出口了——
“你,為什么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