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周呈陽取來文房四寶,殷遠坐在桌前,提筆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寫殷某無福,未能與周氏再續情緣,此書一下,夫妻情緣終散,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寫!”周呈陽沉聲命令著。
殷遠握筆猶如千斤重,一筆一挑,寫得萬般艱難。
吃到苦頭了,許是他的報應,他怎能忘了自己作了多少孽,還以為自己能夠得到渴望的幸福?
沒有,在他連自己都舍棄不要時,他就注定一無所有。
第14章(1)
說來也玄,當殷遠寫好了休書之后,周凌春的脈象稍稍轉好了些。
這突來的轉變,教眾人莫不相信殷遠有克妻之命。
殷遠自嘲地笑著,看著她稍有血色的臉,卻不敢再碰觸她,哪怕只是站在床邊,也不敢久留。
沒多久,歲賜將他所吩咐的藥材取來,一并交給周呈曦。
“周二爺,這藥材就交給你了,寧要保住凌春也不惜舍棄她腹中的孩子。”殷遠毫不憐惜地道。
周呈曦心情五味雜陳地接過藥材,想再跟殷遠說什么,他卻已是退上幾步。
“我先告辭了!币筮h走到門外,像是想起什么又回頭叮囑!叭绻梢,待凌春穩定時,能否差人告訴我一聲?”
“可以。”周呈陽一聲應允了。
“多謝。”他再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將她烙在腦海里,一回頭走得絕決。
不能再待下去了,誰知道是不是連他待在這里都足以害她致命。
“爺……”歲賜面有擔憂地跟上。
殷遠擺了擺手,快步走在前。他說不出話,不能說話,話一旦出口就怕淚水跟著決堤,可笑的是,他是最無資格落淚的那個人。
這是他該承受的,只要她能活下去已是老天對他的厚愛了,他別無奢求。
幾日之后,周凌春醒來,看著熟悉的擺設不禁眨了眨眼,想起身卻覺得自己渾身無力。
怪了,睡太久了嗎?
是說,她怎么回到周家了?這里分明是她的房間啊,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微皺起眉,回想了下,驀地張大眼,想起和殷遠去徐家食宴,她和大伙聊古樂譜聊得正開心時,順手拿起矮幾上的茶湯,喝了一口……
那茶,一如她當初死去前所喝的一樣。
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她?
“小姐,你終于醒了!”門開,周呈煦端著藥走來,見她垂眼像在想什么,激動的走向前。
“四哥。”她揚開虛弱的笑!岸绾么蟮哪苣脱,竟能將我從鬼門關前拉回!
“是啊,二哥想著配藥想得發都快白了。”周呈煦將藥碗擱下,欣喜若狂地道:“等我一下,我去跟二哥說一聲!
“啊……”四哥干么跑那么快,害她都來不及阻止。
她還想問她家相公啊……也得跟她家相公說一聲,否則他肯定會擔心的。
“凌春!二哥的心頭肉啊——”
她側眼望去,真被周呈曦半瘋羊狂的模樣給嚇到!岸纾覜]事,你別擔心!
“你沒事了,我有事!我的心好痛,直到現在還痛著!敝艹赎厣砩洗┑倪是那晚穿的衣袍,都已經泛黃發縐了。
“二哥,我醒了,肯定就是沒事了,就說二哥的醫術了得。”她哄著他,朝他身后看去,跟著進房的是周呈陽和周呈煦,最后頭的則是周錦春和周繡春……“二哥,我家相公不在這里嗎?”
“他……”周呈曦嘴動了動,不知道該不該全部吐實。
周凌春難得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正要追問,周呈陽已經沉聲道:“殷爺有事忙著,要咱們照料你。”
“喔!币彩抢,誰要他財大業大,不忙才怪。“那就托人跟他說一聲,省得他擔心。”
“我待會會親自走一趟殷府!
有周呈陽的保證,她放心多了。
周呈曦見她沒再追問,端來藥碗,微攙起她。“把這帖藥再喝下,看明兒個狀況如何,我再琢磨著怎么下藥。”
“有勞二哥了。”
“說那什么話?你是我的妹子!
她虛弱地笑了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惜,喝了藥之后,她又昏昏沉沉的,沒能想出個結果便再度沉沉睡去。
待她再清醒時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不過相較之下,身子似乎有了點力氣,不至于連動都動不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窗外射入些許光芒,大概已是晌午,周呈煦就在臨窗的榻上閉目養神,瞧他一臉疲憊,她也不忍心喚他,只是疑惑為何這次醒來還是沒瞧見殷遠。
是他還在忙,還是她醒來的時間總這般不湊巧?,
想來,是殷遠見狀況不對,趕緊將她送回周府讓二哥醫治她,倒沒想到二哥真能及時救她一命,只是為何二哥沒追問她喝下解毒湯的事?
對了,這就是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算殷遠跟他們提過了,但他們難道都沒起疑,沒發覺兇手就在府里?
她的弱點唯有周家人才知道啊。
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響,她本要張眼卻聽見——
“小聲點,不知道凌春在靜養嗎?”本在閉目養神的周呈煦低聲斥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犯得著這么兇嗎?”周繡春沒好氣地道。“凌春姊是你妹子,難道我就不是嗎?”
“你是,但你從小不需要人擔心!
“怎么,不需要被擔心的就注定得被冷落?”
“你……”
“四哥,繡春!敝芰璐貉鹧b才清醒,打住兩人未竟的話。
“嘿,二哥真是神人了,他算過,說你在掌燈之前定會醒來,這會覺得如何?想不想吃點東西?三哥昨兒個晚上才和人到翻江里抓了一些墨魚回來呢!
“……六月了?”周凌春難以置信地道。
墨魚最早也得要六月時才捕得到,徐家食宴那是五月初耶。
“嗯,二哥說你虛耗太多,所以才會老是昏睡!
周凌春話到嘴邊,但瞧周繡春在旁,于是轉了話題。“對了,四哥,我家相公沒有來探望我嗎?”
“他……”
“他休書都寫了,還來探望你做什么?”
“周繡春!”爆開的惱意讓周呈煦的娃娃臉覆上戾氣。
周凌春怔愣著,疑惑自己聽見什么……休書?為什么相公寫了休書?
“我說錯了嗎?凌春姊又不是孩子了,還瞞著做什么?她早晚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你說夠了沒,別逼我打人!”就算要說,也得要等到凌春的元氣再恢復一些,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拉回的一條命,豈是短短一個月就能補回原樣?
二哥說了,至少得用一年的時間,而且這期間絕不能大喜大悲,再重創一次元氣的,她挑這當頭說分明是要逼死凌春!
“我又沒說錯!”
“好了,兩個都別吵!四哥,你不準開口,到一邊去!敝芰璐阂粍託庑乜诰o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但她還是執意要問!袄C春,為何你姊夫寫了休書?”
“我怎會知道,那晚姊夫把你送回府,在場的就只有三位兄長和姊夫,當晚姊夫就寫了休書,離開之后就不曾再踏進家里了!
“當晚……”為什么?她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讓他這么做。
“這事問四哥,反正他在場,不過我猜想你無端喝了解毒湯,該不會就是姊夫和徐當家共謀的!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地道。
“要不,為何姊夫當晚無端寫了休書,而昨兒個城里還傳出姊夫要迎娶徐當家呢!
“周繡春!”周呈煦簡直想要將她活活掐死。
從沒見過一個女人這般不長眼又不長腦袋的!什么話能說不能說,難道她真的一點都分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