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氣很好,一大早孟家班就如往常一樣擺好了場子。但無論大家怎么吆喝,怎樣賣力的表演,竟沒有一個人靠近,只是遠遠地瞧著他們。
“老爹,你說洛陽城的人今兒怎么了?干嘛不過來!再這么著,咱們不是白表演了嗎?”丁柏終于忍不住了。
“是呀!孟老爹,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呢!”謝寒萼蹲下身,滿頭霧水。雖然比幫忙打鑼收錢來得輕松,但心里卻不是滋味。
“可能有人要砸場子!”孟老爹仰頭望天,長嘆一聲,“都小心著點,要是到了晌午還沒人來,就收場吧!”
“響午就收場,不是太早了嗎,”一個難聽的公鴨嗓插了進來,倒把他們嚇了一跳。
謝寒萼仰頭看去,倒真是嚇了一跳。
好恐怖哇!妖怪?謝寒萼仰著脖子,一時無法反應。
“怎么!瞧著驚訝?別怕,那是昆侖奴。沒什么了不起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公鴨嗓慢條斯理地道:“請你們看我!我才是老大!是昆侖奴的主人!”
謝寒萼喘了口氣,終于把目光從金發巨人身上收回,看向巨人身旁的男人。他的個子也算是高了,但和昆侖奴一比,簡直是個小矮子。掩住口,謝寒萼不讓自己笑出來。有什么好笑的?人家總比你個子高吧!
“這位爺,有什么吩咐?”孟老爹恭敬地陪著笑臉,卻沒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望向謝寒萼,冷笑:“你覺得很好笑嗎?其實,這沒什么好笑的。他再高也是個奴才!大爺再矮也是主子!”
謝寒萼睨著他華麗的衣飾,指上的玉戒,笑起來:“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就好。”那人哼了一聲,彈了彈錦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你們哪個作主呀?”
“是小老兒!泵侠系阒δ槨
“是你!”那人又扭頭瞧了瞧謝寒萼,“不像啊——算了,我問你,是誰讓你們在這兒擺場子的?”
“是馬爺。小老兒花了十兩銀子租了這場空場一個月!
“十兩!倒便宜!彼χ惺郑⒖逃腥诉^來,“去找馬老三,錢也不必要了,讓他在床上躲上十天半月就算了。”
“是,爺!蹦侨斯晳穗x去。卻讓謝寒萼等人驚了個目瞪口呆。
“老頭兒!我告訴你,這塊地是姓李的,是我李波李大爺的。”那人掩口打了個哈欠,“雖然你是上當受騙。但你沒經本大爺同意就占用,就是不對,這樣吧,本大爺也不跟你計較了,交五十兩銀子,就真是你向本大爺了。”
“五十兩!”孟紅喜驚呼,“我們哪兒來那么多銀子呀!”
“呦!挺俏的妞呀!”李波一笑,“你若沒銀子,給大爺做九夫人也成啊!”
“王八蛋!你胡說什么?”丁柏大吼。
李波立刻色變:“好啊!今兒倒真是見識了什么叫膽大包天了!居然敢在洛陽罵我李波!真是不想活了……”李波冷笑,“金毛,你還杵在那兒干嗎?還不快動手!”
昆侖奴一聲不吭,上前就抓丁柏。
丁柏急閃身,居然沒避過:“喂!放開我,你這個鬼!”
昆侖奴想了片刻,突然松手,讓丁柏摔了個四腳朝天。
“死金毛鬼!看我用飛刀射死你。”丁柏揉著屁股,憤憤地去取飛刀,卻被孟老爹攔住。
“李爺,小子無禮。您可別跟他認真!
“老頭兒!你甭說了,告訴你,我李波可從沒讓人指著鼻子罵過,今兒非得教訓他!”
昆侖奴正要再拿人,卻突被叫住。
“金毛,住手!”嬌喝聲起,一匹馬馳來,馬上的李雍容仍是明艷動人。
“回去吧!大哥。一點小事在這兒吵鬧,豈不讓人瞧笑話!
“什么小事,你大哥被人罵呀!”李波瞪著眼,憤憤不平。
“不過是一些耍雜技的,你和他們一般見識什么?”李雍容笑笑,用鞭子指著他們,“聽說這些人的把戲蠻好的。就叫他們后天進府表演吧!也瞧個新鮮!
“小妹,你真要讓這些下三濫的人進府表演?”李波急問。
“是啊!宇文將軍也會喜歡的!崩钣喝菀恍,已策馬而去。
“算你們好運!”李波哼了一聲,“王總管,安排一下。”
“是。”一個商賈似的胖男人應聲,笑容滿面,恭送李波離去。
李波一走,他立刻斂去笑容,睨著孟老爹道:“孟班主,你知道規矩吧?”
“小老兒知道!
“知道規矩就好辦了!泵嫔珴u和,他笑道,“我也不虧待你們。包銀,就五十兩吧!就充當租金,至于賞錢,就六四分賬吧!你四我六……”
“好好……一切都聽王總管的!泵侠系r著笑臉,用手攔下憤怒的小伙子。
“那就這么定了!后天一早我派車接你們!蓖蹩偣芤恍,邁著八字步慢踱而去。
“老爹,咱們真的去嗎?”小蝶問,滿面憂愁。
丁柏暴跳如雷:“老爹,你干嘛不讓我打那混蛋?要給包銀,賞錢六四,那不明擺著欺負人嗎?”
孟老爹嘆道:“不去行嗎?那些人根本就是欺負咱們是外鄉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受了氣,心里再憋氣,也沒地方訴苦啊!”
謝寒萼低嘆:“看剛才那人的囂張氣焰,就算告到衙門也沒有用的。”
小蝶強笑道:“演就演吧!說不定大戶人家的賞錢很多,六四開還有剩呢!”
孟老爹嘆道:“大戶人家的賞錢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呀!”
孟紅喜低下頭:“怎么會這樣呢!我就算想到大戶人家表演,可也沒想到是這祥呀……”
“好了,不要說了!泵侠系櫰鹈,“總之,大家一切小心就是了……”
謝寒萼在心底嘆息,心中升起莫名的哀愁。
放下手里的衣箱,荻花直起腰!把!你不要動啊!”她叫著搶下謝寒萼手里的匣子,“你休息吧?不要搬這種東西!”
“荻花呀!”謝寒萼嘆息,“你不要這個樣子!這些東西又不重,我不累的。”
“不累也不可以做。”荻花拉起她的手,“你看呀,手都粗了好多,這種事根本就不適合你做的,這樣美麗的手連拿著針線都嫌重呢!”
“你說什么呀!”謝寒萼好笑地搖頭,“太夸張了吧!你放心好了,我不過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你要是讓我去搬那十五米的大木樁,我還不肯呢!”
荻花笑起來:“人家怕累著你,只說了幾句,你倒講了一大通……”
“好了,我不說了?炫昧,叫喜兒她們瞧瞧!
荻花點著頭,忽聽有人吆喝。
“宇文浩宇文將軍到!”
謝寒萼吃了一驚,慌忙繞到月形門向外望去。
李府的門前,喧嚷的人群中,李波正恭身相迎,那氣宇軒昂的男子正是——宇文浩。
“是他!敝x寒萼低喃,神情恍惚起來。
“寒萼,就是他嗎?”荻花笑著望去,“云兒倒是說得不錯,這位宇文將軍果然俊朗出眾,一身的正氣。董家少爺和他一比,簡直不夠個男人!”荻花回頭,奇怪地望著呆立的謝寒萼,“你為什么不去見他呢?”
“有什么好見的!”謝寒萼回過神,“他什么絕情的話都說過了,我怎么還能厚顏去見他呢?——一個女人的生命里不能輕言舍棄的除了愛情,還有尊嚴呀!”
荻花皺眉:“那你一輩子都不見他嗎?這樣躲著他總不是辦法呀!”
“我為什么要躲他呢?偶然碰了面打個招呼也就是了,總算是相識一場!敝x寒萼笑笑,揚眉,“好了,快去看看孟老爹他們準備好了嗎?”
前院的笑語喧嘩隨風傳來,謝寒萼閑坐樹下。聽著傳來的喝彩,不覺露出笑容。
想來孟老爹他們一定技驚四座吧!可惜,她實在不想到前面去。
其實,荻花說得很對,她是無意識地躲避著宇文浩。這種行為不像她所做的,但她卻無法控制。她苦笑著,正自艾自憐中,卻被一聲嬌喝驚醒。
“喂!”她抬頭望去,一團火紅映入眼簾。那位有名的李波小妹李雍容正瞪著她,見她望過去,立刻喝道,“你去廚房取我的食盒,送到‘清凌水榭’去!
謝寒萼笑笑,懶洋洋地站起身:“對不起,李小姐。我不是你府里的下人!
李雍容微怔,忽揚眉道:“你是哪個府里的?這么沒規矩!”
“我哪個府的都不是!敝x寒萼悠悠笑道,“你別看我一身粗布衣裳,可也是個自由人!
“自由人?咦!你是孟家班的。怪不得這么瘦弱,原來是南邊來的。哼,你們南人還真是沒用,個個都像娘們!
謝寒萼轉身欲走,卻被李雍容叫住。
“喂!你照我的吩咐去做事,這十兩銀子給你。”
謝寒萼回頭,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銀子。再看看趾高氣揚的李雍容,笑了起來:“李小姐等一會兒吧!我替你叫個人過來——我想,想賺這十兩銀子的人多得很。”
“你是在嘲笑我!”李雍容怒瞪她,忽的甩響手上的鞭子,“沒有人可以嘲笑我李雍容!”
謝寒萼笑笑,轉身要走。李雍容已一鞭抽來。
“真是秀才遇到兵!”她咕喃,想閃,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鞭子。眼看第二鞭迎面飛來,她閃避,卻一頭撞進一具寬厚、結實的胸膛。
這胸膛好溫暖,好熟悉。她的心一跳,緩緩抬頭,迎上那雙微藍的眼眸。
“唉!”好久,她才低嘆,“放手!”
宇文浩揚眉,望向長鞭那一頭的李雍容。
“宇文浩!你和他什么關系?干嘛護著他?”李雍容怒瞪宇文浩,卻扯不動被他抓住的鞭子。
宇文浩撇開手,道:“得罪了,李小姐。”
謝寒萼淡淡一笑,離開這令她依戀的胸膛。
宇文浩低頭看她。突然不聲不響地,扯了她就走。
“宇文浩,你回來!”李雍容大叫,見他們越去越遠,把手中的馬鞭砸在地上,怒形于色,咬牙道:“宇文浩,我不會放過你的!”
一個大男人拉著另一個男人的在大街上走,實在是很怪異的事,謝寒萼看著四周人奇怪的目光,不覺抿嘴偷笑。
這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他寬大而溫暖的手掌包裹著她纖柔的手。這種溫暖讓她的心泛上絲絲甜蜜,甚至希望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永遠都沒有盡頭……
可惜,宇文浩的住所并不是很遠。
看到門房受驚的眼神,她笑得更甜。想必這冷硬剛正的男人從未牽過別人的手吧!更何況他牽的是一個“男人”的手!
回眸看她,宇文浩滿心困惑,實在想不出她為什么會笑得這么開心。
回到房中,他取出金創藥,卻猶豫了,
沉默片刻,他終于挽起她的衣袖。
謝寒萼坐在椅上,看他垂低的頭,不覺微笑。他的力道很輕,輕得令人難以置信。她凝視著他,終于忍不住去觸摸他微亂的發。
他一僵,抬頭望她。終于第一次開口:“你為什么會在洛陽?”
謝寒萼一怔,斂去笑容:“我不該在洛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庇钗暮普酒鹕,推開窗望去,“我以為——你已經成了臨賀王妃……”
“很希望我嫁給蕭正德嗎?”謝寒萼走近他,眼里盡是嘲弄的笑意。
宇文浩避開她的目光:“我只是很意外……居然會在洛陽見到你!
“的確是很意外,我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見到你……不過,不管怎么樣,我都很高興見到你!币ё〈,一縷悲意突從心起,她笑笑,扭過頭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淚,“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
“我送你!庇钗暮仆,雖面無表情,心卻在狂跳不已。她是特意來找他的,不是嗎?盡管她冷著一張臉,但他卻相信她的冷淡后面是燃燒著的熾熱愛火。要不然,她也不會放棄了榮華富貴,顯赫地位,千里迢迢的來到西魏吧?她仍在生他的氣吧?所以才會如此冷淡。
謝寒萼沉默著,沒有回頭看他,心卻在隱隱作痛。他仍然是那樣的冷漠,連一句充滿溫情的話都沒有!哼,可能他永遠都不會愛她了吧?!
沉默中,他們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我到了,你回去吧!”謝寒萼淡淡道,仍沒有回頭看他。
“你住在這里嗎?”宇文浩望著夕陽中越顯簡陋的院落,不禁驚異。
“這里已經很好了,不是嗎?”她靠著木門對他微笑,“比起你們這些常上沙場的將軍,有片遮風擋雨的屋頂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宇文浩沉默,終于道:“你變了好多……”
“是嗎?或許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謝寒萼了吧!”她低笑,如水雙眸凝望他許久,才道,“再見!宇文將軍!
合上門,將他關在門外,也關住了心中不斷涌起的思念。
她靠在門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謝公子!”一聲呼喚驚醒了她。她慌忙拭去淚水,望了過去。
“你到哪兒去了?把喜兒急壞了。”小衛疑惑地望她,“你怎么了?哭過?”
“沒有。喜兒呢?”謝寒萼露出笑容,刻意掩飾,“怎么樣?今天的演出一定很棒吧?”
“還好了,只是那個李小姐怪怪的!毙⌒l還未說完。孟紅喜已沖了出來,氣呼呼地嚷道:“你到哪兒去了?那個李小姐來找你好幾次了!”
“是嗎?”謝寒萼漫不經心地笑笑,“她找我有事?”
“誰知道!兇巴巴地打聽這打聽那。一個大姑娘自己跑來找男人,也不怕羞!泵霞t喜沉著腦,話里頗帶醋意。
荻花跑過來,已一眼瞧出不對:“你的衣服怎么破了?受傷了?“
“沒事兒。”謝寒萼笑著,看看滿臉擔憂的孟紅喜,終于開口,“喜兒,你跟我來一下。好嗎?”
五更雞鳴,晨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秉燭夜談的三人才發覺竟已聊了一夜。
荻花吹滅蠟燭,看著孟紅喜,不覺笑了:“喜兒,你這樣子一會兒怎么出去見人呀?”
“死阿荻,只知道笑人家!”孟紅喜看著銅鏡里紅腫的杏眼,罵道,“都是你們兩個壞東西!真是害人不……”
荻花撇著嘴,笑道,“關我什么事呀!你喜兒姑娘可沒瞧上我呀!”
“你還說?”孟紅喜撲上去打她,兩人鬧做一團。謝寒萼一笑,還未開口阻止,突聽急促的敲門聲。
“謝姑娘!”小蝶拍門大叫,“你們起來了嗎?那個李大小姐又來了!”
“李雍容!”孟紅喜嚇了一跳,“寒萼,你可要小心了,她來準沒什么好事!
“怕什么?我不過頂撞過她幾句罷了,總不至于殺了我吧?”謝寒萼笑笑,似乎毫不在意,“我去見她!
“寒萼!”荻花欲言又止,終于還默默地跟了出去。
“你——”李雍容瞪著換回女裝的謝寒萼,好一會,才大笑,“原來你是個女的!怪不得宇文浩那么在乎你。我還以為他也有斷袖之癖呢!”
謝寒萼悠然一笑,淡淡道:“宇文浩很在乎我嗎?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李雍容面色一變,冷笑道:“你很得意啊!”
“我不覺得。”謝寒萼笑道,“我根本就沒有什么可得意的事……更何況,我現在可是站在你李大小姐的地頭上呢!”
李雍容揚眉一笑,道:“你很機靈!可惜,你就算再討好我,我也不會饒你!
“不饒我?”謝寒萼淺笑,“李大小姐不至于為了幾句話就要殺我吧?如果讓人知道堂堂李大小姐為了區區幾句話為難我這么個異國他鄉的老百姓,恐怕會有損小姐的聲謄吧!”
“你放心好了!別說是殺了你,就算殺了整個孟家班的人,洛陽城里也沒人敢哼半聲……”李雍容森然冷笑,“不過,像你這么美的人兒,我可舍不得殺,反而會對你加倍照顧,加倍體貼。”
她轉向帶來的侍從,笑道:“你們看我為大爺選的新娘子漂亮嗎?”
“漂亮漂亮,小組的眼光實在沒得說!”
“大爺得了這么漂亮的九夫人,真是有艷福了!眱蓚漢子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旁觀眾人都變了臉色。
謝寒萼沉下臉,冷笑道:“聽李大小姐的意思倒像是要搶人呢!只怕光憑這兩位還差了點吧?”
看看孟家班眾人,李雍容笑道:“他們不行,還有我呀!就算我不能,咱們李府可還有的是奇人異士?傊,我瞧上了你這小美人,就算用抬的也要把你抬回去!”
她笑著,眼中卻是冰冷:“好嫂子,你莫怕,咱們李家在洛陽有權有勢,可不比將軍府差,絕不會讓你吃苦的。”
謝寒萼一怔,忽笑道:“說來說去,原來還是為了宇文浩呀!大小姐放心,我和宇文浩什么關系都沒有,充其量不過是個南梁舊識罷了?蓪Υ笮〗隳阋稽c威脅都沒有!
“南梁舊識?我看沒這么簡單吧!”李雍容冷笑,“你一個文弱女子,千里迢迢到西魏找他,這豈是一個普通舊識會做的?”
“小姐誤會了。我到西魏不是為了找宇文浩,至于昨天的相遇——不過是個偶然罷了!”
“偶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謝寒萼低嘆:“話我已經說清楚了,信不信隨你便了!
李雍容揚起眉,再問:“你真的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是!”
“不是!”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眾人一齊看去,只見一英姿勃發的男子倚門而立。
“李小姐,還是由在下來引見一下吧!這位謝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未婚妻?”謝寒萼大叫,真是嚇了一跳。
“未婚妻?”李雍容瞪蘑她,滿臉醋意,“你不是說和他什么關系都沒有嗎?”
“是——是沒什么呀!”謝寒萼茫然地看他走近,“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他未婚妻的!”
“你不喜歡嗎?”宇文浩笑起來,意外的溫柔。
“好個口蜜腹劍的賤人!你還敢說和他毫無關系嗎?”李雍容怒喝,殺機畢露。
“我——”謝寒萼還未開口,就已被宇文浩擁入懷中。
“李小姐,請自重。寒萼是我的未婚妻子,若你不尊重她,就等于不尊重在下!
李雍容咬唇,冷笑道:“宇文浩!你以為可以和這身份卑微的賤民雙宿雙飛嗎?別做夢了!你那固執的父親絕不會讓你如愿的!”
“那不關李小姐的事。”宇文浩冷笑道,“李小姐忘了,在下的出身也并不高貴!
“不錯!”李雍容瞪著他,咬牙切齒,“我倒忘了宇文浩將軍體內是流著胡人卑賤野蠻的血液,難怪會不把世間禮教放在眼里,還私訂終身呢!”
“住口!”謝寒萼叫著,一臉的嬌羞化作憤怒,“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說出這種話。愛一個人,又不是要攀高枝炫耀自己,何必在乎他的家世血統呢?你不是愛他嗎?既然愛他,又怎么可以鄙夷他的出身呢?”
回首執起他的手,她柔聲道:“我從來都沒有想和你爭奪什么,可是現在,我永遠都不會把他讓給你!因為我愛他,真正的愛他。即使他沒有高貴的血統,顯赫的地位,哪伯他只是流浪街頭的乞丐。我仍然會愛他……”
李雍容怔了怔?粗鴥扇藞淌窒嗤奸g眼底盡是柔情蜜意,忽然怒火中燒。
“好!你們兩個就在這郎情妾意好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會有怎樣的好姻緣!”
冷笑中,她猛然轉身離去?磥硗L至極,卻在身后傳來謝寒萼淡淡一句“再見”時,模糊了淚眼……
“寒萼!你好棒呀!”孟紅喜跳了起來,“終于把那個刁蠻的大小姐趕走了!”
謝寒萼淡淡一笑,望向宇文浩,卻斂去了笑容:“你跟我來!
“他們做什么?”孟紅喜瞪大了眼,看謝寒萼扯走宇文浩,奇怪極了。
“誰知道他搞什么鬼呢!”丁柏抱胸冷笑,“那個謝寒萼呀!一會兒男一會兒女的,神秘兮兮的。這會兒又跟一個將軍扯上關系,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么事呢!”
“你看我干什么?”荻花看著孟紅喜,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呀……我很笨的!”
孟紅喜挑起眉,緊盯著她:“真的?”
“真的!”荻花扭過頭去,卻低語,“她的自尊心恐怕會害慘了自己呀……”
“你想到哪兒去?”看著一臉冷淡的謝寒萼,宇文浩不覺笑起來:“不如我來做向導吧!”
謝寒萼揚眉看他,點頭后默默地跟著他。
伊水之濱,龍門山上。長約三里的龍門石窟群(伊闕石窟),幾千個石窟密密麻麻地排列,簡直像蜂窩一樣,其宏偉精美得令謝寒萼贊嘆不已。
“這里最著名的是賓陽洞,里面的佛像和浮雕裝飾品都精美絕倫。尤其是《帝后禮佛圖》更是令人嘆為觀止!庇钗暮平榻B著,倒真像是來游山玩水似的。(注:《帝后禮佛圖》描給北魏孝文帝與皇后禮佛情景?谷諔馉帟r期被掠奪,現藏于海外博物館內。)
橫了他一眼,謝寒萼道:“這些佛像的確令人贊嘆。可是,我并不想聽你說這些。”
宇文浩笑道:“我以為你會喜歡……”
謝寒萼咬著唇,突然激動地喊起來:“為什么要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我都說了,我逃婚不是為了你!到西魏也不是為了你!你根本不需要同情我的!”
宇文浩默默地看著她,直到她激動的神情平復!澳阈枰獎e人的同情嗎?——你不需要!那么,你怎么能認為我是在同情你呢?”他嘆息道,“為了建造這驚世的龍門石窟,有許多工匠日做夜做,日曬雨淋,忍饑挨餓,但是再辛苦,他們也從來沒有放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我決不會為小小的同情而輕易許下諾言……你難道真的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相信我是愛你的嗎?”
“你愛我?”她傻傻地問,“我以為這輩子都無法使你愛上我了……”
宇文浩笑了,擁她入懷:“對不起!我固執地將自己的感情隱藏,以為這是最好的結局。其實,這是最壞的做法——就像筑堤截水,一旦崩潰就會被淹沒。”
“我喜歡你不堅固的堤壩……”她笑著,流轉的眼波嫵媚誘人。
宇文浩著迷地看她,忽然笑道:“不是我筑堤不牢,而是你這禍水的攻勢實在是太猛烈了……”
謝寒萼俏皮地歪著頭看他:“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稱贊我的美貌呢?”
宇文浩大笑。謝寒萼含笑望他,突然踮起腳在他頰上輕輕一吻。
宇文浩一愕,臉突然紅了起來,惹得謝寒萼嬌笑不已。
“你還好意思笑!”宇文浩凝望著她的哭靨,終于情難自禁地印下神情的吻。
謝寒萼羞紅著臉頰,又羞又喜地回應她的愛。心里蕩漾著暖洋洋的溫情……
古道旁,柳青青,朦朦細雨仿若離人淚。
“荻花,你真的不肯和我一起到長安嗎?”謝寒萼不舍地挽著荻花的手。
荻花嫣然一笑,望著遠處雄踞馬上的宇文浩。悠然道:“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卻還沒有達成心愿呢!雖然我識的字不多,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我也知道一個人決不該輕易放棄自己的理想。我一定要游歷天下,看一看,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
謝寒萼微笑:“你真了不起——我實在太兒女情長了……”
“你又笑我了!”荻花苦笑,“俗話說‘各人有各命’,不屬與你的半點都強求不得。其實,你能得到一段真情,已經讓許多人羨慕了!至于我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只有孤單地浪跡天涯了……”
“說得那么可憐干嗎?”孟紅喜笑著摟住她的肩,“浪跡天涯還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我看就算再苦,你也甘之如飴吧!”望望宇文浩,她推了推謝寒萼,“快去吧!宇文將軍還等著你呢!”
“喜兒!”謝寒萼想笑,卻笑不出來,心里充滿了離愁別緒。
“別舍不得了!只要咱們將來到長安看你時,別被趕出來就好!”丁柏大著嗓門喊。雖然惹來白眼,卻還是滿心歡喜地送瘟神……
再回頭看一眼相送的人們,拭去眼角的淚,她終于迎向含笑的宇文浩。
仰望馬上的心上人,她終于伸出手。
雖然對未來仍有些擔憂,卻愿放心的將自己交托給他,任他將自己牽引向未知的世界,共創屬于他們美滿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