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祟文,士族子弟個個軟弱得連馬都不會騎;北人尚武,連紅妝女郎都精騎善射;其精悍潑辣,就連自認潑辣的謝寒萼都不得不佩服。
長安,有五多。除了人多,馬多、酒多、兵多外,就是將軍多。長安城有將軍之稱的竟達數百,而其中復姓宇文的多至上百,宇文世家在西魏的權勢之大可見一斑。
雖然復姓宇文者眾多,但真正直系子弟并且得以親近權勢,手握重兵的卻不過數人。其中,最受字文泰器重的就數宇文浩與宇文護。
宇文護精明能干,是宇文浩的堂兄弟。表面上似乎溫和可親,與字文浩一向友好。但謝寒萼卻不喜歡他,敏感地覺得他城府太深,比那些敵意外露的人更難提防。
雖只在長安數日,但謝寒萼卻已很清楚宇文浩的處境。宇文浩雖然表面風光,但在宇文世家中,卻處處遭人冷眼,真正與他交好的只有宇文泰的長子宇文覺,他的親兄弟反倒不甚親近……
就像宇文浩自己說的一樣,因為體內流有胡人的血液,而使他備受冷落。年幼時受人欺辱,少年時刻苦學習、勤奮練武,青年征戰沙場,九死一生。當真是沒過過一天快活日子……
在寧靜的月夜,被他擁在懷里,聽他略帶沙啞的聲音細細述說。謝寒萼的心頭泛起陣陣酸楚,輕撫他的臉頰,她低聲道:“以后,你再也不會孤獨了……我會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即使再艱苦,我也會陪著你。就像并肩的兩棵樹,我們可以分擔風雨、霸雪;也可以分享朝陽、夕霞。我,會與你攜手并肩,終生相依,不離不棄……”
宇文浩感動地笑笑,握緊她的手,故作調侃:“我倒希望你是我懷里的一株鮮花,讓我這裸大樹來為你遮風擋雨,做你的守護神!
“想做我的英雄嗎?”謝寒萼嫣然巧笑,“我已經不是建康城里那個等待英雄俠客拯救的女孩兒了,我不再需要英雄,因為我已經可以堅強的保護自己。我不要做躲在你懷里的依人小鳥,也不做攀援的蔓藤。我要和你并肩而立,完完全全的平等?梢韵嗷椭嗷ス膭,相互依戀。但絕不是一味接受你的照顧和寵愛,這才是真正的愛……”
宇文浩望著她,不再說話,只緊緊地擁抱她:“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謝寒萼微笑,清楚他不是在承諾,而是在肯定一個他們都明了的事實。
夏末的黃昏,微有涼意,謝寒萼獨自漫步。
宇文浩的將軍府并不大,但因為住的人少,也就顯得有些空曠。宇文浩曾要多雇兩個婢女,卻被她婉拒。
奢侈豪華的生活,她又不是沒過過!雖然舒服,卻很不開心,F在就不一樣了,雖然將軍府只有廚子夫婦,許多事都要她親自動手,但她卻過得很開心。
和宇文浩在一起,她真的很開心。盡管直到現在仍未得到宇文浩父親的接見,甚至沒有什么名份,她知道別人怎么看她的——宇文浩私自帶回的野女人!
一個身份卑微的異國女子,為了攀高技而心甘情愿地做個沒名沒份的情婦。
他們這樣說她,可是她不在乎。別人怎么說隨他們好了,反正嘴是長在他們臉上的。
兩個人在一起,只要高興就好,就算沒有一紙婚約的束縛,他們依然會深愛對方呀!
她甜蜜地笑著,突然看見張媽,不禁叫起來:“張媽!咦,將軍他回來了?”
“是呀!宇文護將軍也來了。”張媽捧著茶點,滿臉笑容。嗯!這位謝小姐她還真是越看越順眼呢!那個死老鬼還成天說謝小姐的壞話呢!他懂什么,成天只知道燒飯做菜,懂個屁呀!她就不同了,只要看她看將軍的眼神,就已經知道她深愛著將軍了。唉!將軍辛苦了那么多年,能得到這么個如花美眷,連她這個老媽子也高興得不得了!
謝寒萼接過托盤,笑道:“你去休息吧,張媽。茶點我來送好了!”
“麻煩你了,謝小姐!睆垕屝χ,還真是越看越喜歡。
雖知偷聽是很不道德的行為,但她卻還是在聽到房內談話聲后停下腳步。
“你真的確定是他嗎?”宇文浩問,聲音里有絲疑惑。
“我一向信任自己的手下。”宇文護微笑,望他的眼有一絲詭秘,“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他為什么會來長安!
“我?”宇文浩笑著,夸張地聳肩,“我怎么會清楚呢?我和他也不過是數面之緣罷了,根本就不相熟!
“你和他是不熟?”宇文護笑著,卻給人莫大的壓力,“可是,你帶回來的那位謝小姐可就不一樣了!長安城里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熟悉蕭正德了!
“你在調查我?”宇文浩瞪著他,現出怒意。
“阿浩,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呀!”宇文護悠閑地笑,“臨賀王妃為了一個西魏將軍私奔,這已是南梁人人皆知的事,我又何需調查呢?”
宇文浩面色稍緩,道:“你認為蕭正德到長安是沖著我來的?”
“不是。”宇文護揚眉道,“他是沖著你那位‘金屋阿嬌’來的!”宇文護笑起來,聲音里透出暖昧,“其實金屋藏嬌,每個男人都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那位美嬋娟的來頭不小,惹出的麻煩也不小,就不太好玩了……”
宇文浩打斷他的話,生硬地道,“你要說什么?”
“我要說什么,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呀!”宇文護笑道,“上次逃過蕭正德的暗算,是你命大!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咱們總要有回禮吧!”
“你要殺蕭正德?”
“殺他!太浪費了。像他那樣身份的人怎么可以輕易殺死呢?他的命就算不值幾座城池,也該值個幾百萬兩銀子吧!”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叔叔的意思?”宇文浩怒瞪他,“我倒不知道什么時候西魏的將軍也改行做了強盜!
“你錯了!庇钗淖o一本正經地道,“這不是普通強盜的擄人勒贖,這是真正的政治交易。我和叔叔完全是為了國家的利益著想。”他笑著拍了拍宇文浩的肩,“阿浩,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可是,我現在真的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了!一個軍人不應該感情用事的,軍人所需要的只是服從……”
宇文浩猶豫著,終于道:“這真的是叔叔的命令?”
“當然!我犯不著用這種事來哄你!庇钗淖o笑著,“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叔叔!
“不必了,我相信你!庇钗暮拼瓜骂^,完全沒有看見宇文護唇邊陰沉的笑……
長安的夜景很美麗。站在“安樂居”的頂樓,整個長安一覽無遺。片片燈光如星海一般涌入眼中,好像整個長安都被踩在腳下。
蕭正德倚在欄前,遙望遠處的燈光,他知道在那片燈光中有他要見的人。他想見她,他要見她,但恐怕她卻惟恐避之不及吧!
他苦笑著,看著門外晃動的人影,笑意更深。
他輕裝來魏,只帶了四名侍衛,實在是冒了很大的危險。四名侍衛是他精心調教的死士,對他忠心耿耿,只聽命令,從來都不問為什么?墒,他自己卻在不停地問自己——他為什么要到長安?只為見她,那個違旨逃婚,令他大失面子的女人!值得嗎?
他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沒有得到答案,只有滿心的疑感與迷茫。
房門驀地被推開,他望著推門而入的男子微笑:“好久不見了,宇文將軍!”
“臨賀王,久違了!庇钗暮菩χ,不禁欽佩于他的冷靜。
“有勞將軍親自相迎,本王真是三生有幸!笔捳滦χ,悠然坐下,真如一位感于主人殷勤的客人。
宇文浩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在下能夠款待貴客,也是三生有幸!
蕭正德看他許久,爆出大笑:“我們可能是這世上最客氣的一對情敵了!”
宇文浩沒有笑,他莊重地道:“我來見王爺,是以西魏將軍的身份!”
“西魏將軍!”蕭正德睨著他,唇邊是嘲弄的笑意,“不知宇文將軍是要殺本王,還是要抓本王呢?”
宇文浩道:“如果王爺贊同,末將希望能夠和平相處。”
蕭正德冷笑:“那就要軟禁我嘍!不知這是否是宇文泰大將軍親自下的命令?”
宇文浩看著他,沒有回答。
蕭正德沉默片刻,終于道:“我希望你能保證我屬下的安全!
宇文浩沉吟片刻,道:“如果他們不再反抗,會絕對安全!
蕭正德點點頭,笑道:“我們可以走了……”
宇文浩輕嘆一聲,終于道:“王爺請——”
蕭正德被秘密地帶走。寧靜的夜里,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一足以改變南北局勢的事情;漆黑夜幕里,只有星星和那雙明亮的眼眸。
“寒萼姐姐,你在想什么呀?”宇文覺仰起臉,天真地問。
“噢!我沒想什么呀。”謝寒萼扭過頭去,目光閃爍。她該怎么回答他呢?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正在盤算怎樣去套他的話吧!阿覺雖然淳厚單純,但畢竟已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又生長在權力爭斗的中心,太明顯的話,他一定會有所警覺。她該怎么問呢?
謝寒萼苦惱地皺眉,隨口問:“阿覺,這世上你最喜歡誰呢?”
“最喜歡誰?我爹嘍!他很疼我的……可惜,最近他身體不好,不能陪我玩了。還有我娘了,浩哥哥了,寒萼姐姐你了……還有阿邕!他很聽我的話;我不喜歡阿毓……”宇文覺皺起眉,“他太精悍了,總是不聽我的。我娘說,他以后會和我爭的……我討厭有人和我爭!”
“大將軍最近身體不好嗎?”謝寒萼揚眉,腦中靈光一閃,“你喜歡宇文護嗎?他不是也對你很好嗎?”
“不喜歡!”宇文覺嘟起唇,“我害怕他,他一個人的時候笑得好可怕!”
“好可怕?”謝寒萼不解地皺眉。
“是呀!我偷看到的,陰森森的嚇人極了!庇钗挠X撇嘴道,“再說,他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爹將來的繼承人,才不是真心喜歡我呢?”
“我也不喜歡那個人。太深沉了!恐怕沒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謝寒萼忽道,“如果他要藏起一個很重要的人,又不想讓人發現,你看他會把人藏在哪兒?”
“藏在哪兒?”宇文覺揚起眉,“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會把人藏在……”
“該回去了,阿覺!庇钗暮仆蝗怀霈F,謝寒萼不禁怔住了。
“我還沒玩夠呢!浩哥哥!庇钗挠X撤嬌,看看宇文浩堅持的目光,不覺氣餒,“好吧!我這就回去?墒,明天我還要來的。”
看看沉著臉的宇文潔,謝寒萼甜笑,“好,明天我們再玩!
“那我走了!”宇文覺高高興興地跑了,一會兒就不見了。
謝寒萼轉過身,看著神情冷漠的宇文浩,沒有說話。
死樣的沉寂,似乎連心跳聲都能聽到。
沉默許久,宇文浩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來問我,為什么要騙阿覺呢?”
“我問你你會說嗎?”謝寒萼揚眉冷笑,“我根本就不想騙阿覺,可是,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你要干什么?”宇文浩苦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謝寒萼望著他,坦白地道:“我要救他!
“救他?”宇文浩揚起眉,“你怎么救他呀?這里是長安,你人生地不熟的,憑什么救他!”
謝寒萼盯著他的眼,慢悠悠地道:“你會幫我的!
“我?”宇文浩搖頭,哭笑不得,“寒萼,我很了解你的心思。可是,我不可能幫你的,我抓他不是為了個人恩怨呀!我是一個軍人,我必須聽從命令!
“聽從命令!”謝寒萼冷笑,“你聽誰的命令?宇文護?你以為聽從他的命令就算是盡了軍人的職責嗎?”
“不!我奉家叔命令行事,與宇文護無關。”
“與他無關?你真的相信宇文護的話?宇文泰大將軍真的會下這么不明智的命令嗎?”謝寒萼揚眉道,“如果蕭正德在長安出了意外,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你有沒有想過呀!”
宇文浩皺起眉:“我清楚,可是我必須忠于我的國家!
“忠于國家!”謝寒萼冷笑,“國家不是屬于幾個人的!國家是屬于千千萬萬的百姓的!‘君為輕,民為重!y道你只忠于區區幾個貪權好利之徒,而不顧千萬條將在殺伐中嗟嘆哀號的生命嗎?”
宇文浩合上眼,轉過身去。良久,才長嘆一聲:“沒有人希望戰火重燃。你放心,我會盡力保護蕭正德的安全……”
“你——”看著他疾步離去,謝寒萼目瞪口呆,“你這個大傻瓜!”她大叫,淚流下臉頰,“傻瓜,你為什么要這樣固執呢……”
“王爺,宇文護有禮了!痹谑捳碌谋埔曄,宇文護終于忍受不住死樣的寂靜。
“宇文護!宇文泰大將軍的親信子弟,得力助手!”蕭正德淡淡笑著,低聲道,“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野心的味道……”
“野心?”宇文護大笑,“一個男人若沒有雄心壯志,又怎么配稱英雄?”
“英雄!你嗎?”蕭正德冷笑,“我看你只不過是一個卑鄙小人罷了!”
“小人?那又怎么樣呢?要成就大業,本就該不拘小節,連市井無賴都可成為開國君主,何況你我?”他想了想,忽然大笑,“講這些做什么呢?我倒忘了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雄心壯志的梟雄,而是一個百年不遇的情種呢!”
蕭正德面色一變,喝道:“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很簡單!我只想做一個交易——一個對你我都有利的交易!
宇文護笑著,卻是一種令人毛骨聳然的陰森表情:“我可以令你得到你想在長安得到的任何東西,也可以支持你登上南梁的皇帝寶座。而你,只需要付出一個承諾,在我需要的時候,你和南梁的軍隊將成為我堅強的后盾!
蕭正德微笑:“你所說的任何東西是否也包括了宇文浩的性命呢?”
宇文護淡淡道:“只要你想要。”
“宇文浩真是你的堂兄弟嗎?”蕭正德冷笑,“我還真佩服你,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出賣自己的親人。”
“這就是政治!庇钗淖o平靜地道:“人,有時候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是嗎?你告訴我這么多事,不怕我告訴宇文浩或是向你那位大將軍叔叔告密嗎?”蕭正德冷笑,“你憑什么認為我一定會答應你呢?”
宇文護笑了:“蕭正德,蕭宏之子;幼時曾過繼給梁武帝為嗣,卻因一個孩子的出生而失去皇位繼承權。你甘心嗎?昭明太子蕭統死了后,還要被那個滿腹淫詩的廢物騎在頭上,你甘心嗎?”看著蕭正德微泛怒意的面容,他的笑意更深,“只有奪回所失去的,才有機會向世人證明你才是最好的……事業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你說得很動聽,也很誘人!笔捳潞此叭绻,我再不答應你,倒顯得我太過矯情了……”
宇文護笑著伸出手:“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笔捳滦χ袇s仍是一片冰冷。
宇文護離去。蕭正德冰冷的眼漸漸浮上笑意,笑得像玩弄老鼠于股掌之間的貓,狡詐而得意:“你們可以出來了。”他低語,笑看著自帷幕后走出的兩人,“你們聽得很清楚了?”
“很清楚!敝x寒萼微笑,看向面色慘白的宇文浩,不禁在心底長嘆。握緊他的手,她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很遭……可是現在看清他的為人,總比日后被他不明不白地害死好吧!”
宇文浩苦笑,回握她的手:“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出賣我——而且還那么絕!”
“他也說得很對呀!這是政治……”蕭正德冷笑,“你們與其在那邊卿卿我我,還不如先來感謝我這個恩人呢!要不是我,你們哪兒聽得到這個大秘密呢?”
他摸摸下巴,笑道:“他開的條件還真是誘人,或許我真該和他合作的……”
“晚了!”謝寒萼嬌笑,“你真想和他合作就不該讓我們聽到這個秘密。”
“那是因為我的心太軟了,總是不忍心拒絕你的要求!笔捳峦允悄欠N近乎狂妄的自信,“而且,我不屑用那種卑鄙的方式得到你!
垂下頭,謝寒萼好久才低語:“謝謝……”
“只有一句‘謝謝’嗎?”蕭正德笑道,“我到長安,可不是為了你的一句‘謝謝’!
“我知道。可是,我給不起你想要的,除了‘謝謝’和‘對不起’之外,我根本就想不出還有什么可以對你說!
蕭正德緊盯著她的眼:“你知道我想聽的是哪三個字……”
謝寒萼搖頭苦笑,轉向宇文浩:“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宇文浩淡淡一笑,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你可以請臨賀王到咱們將軍府坐客,而我則去見叔叔!
蕭正德訕笑:“你不怕我趁機把寒萼帶走嗎?”
宇文浩笑而不語,只輕輕地握住謝寒萼的手。
“你要小心些……宇文護不是個傻瓜。我看他可能早有準備了,他不會讓你輕易見到大將軍的。”
宇文浩沉默。終于道:“如果我兩個時辰后還未回去,你就和蕭正德離開。”
謝寒萼咬著唇,好久才露出笑容。眼里卻泛出淚光:“我走!不過,你一定要活著來見我!
“相信拿我的令牌可以安全出城!庇钗暮粕钌畹刈⒁曀,“照顧好你自己,我一定會活著去見你的!
謝寒萼笑笑,看著宇文浩的背影,淚終于流了下來。
大將軍府門前,戒備森嚴。
宇文浩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拒之門外。而且還被層層包圍,嚴密監視!澳銈冏岄_!”他大喝,憤怒中盡顯威嚴,但包圍他的“黑甲兵團”卻紋絲不動。
“你不用喊了!他們根本就不會聽你的命令!
宇文浩抬頭,怒視突然現身的宇文護:“你知道我要來?”
“是呀!我知道。其實是你太大意了,我只需要問一下守衛,就知道你帶那個女人去看蕭正德了!”宇文護笑起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蕭正德比我想象中還要多情!”
“那么你呢?”宇文浩冷笑:“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卑鄙!”
“卑鄙!我是不不該感謝謝的的美呢?”宇文護大笑,“你根本不該成為一個軍人的……不止因為你太固執,太重感情,還因為你不夠卑鄙,沒有野心。在這時代,沒有野心,不夠卑鄙,根本不能生存!更別說什么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了!”
宇文護冷笑。“你以為只是我和蕭正德做交易嘛?不是!叔叔有著比我還大的野心。你真認為元寶鉅(西魏文帝)那個廢物有資格騎在我們頭上嗎?”他搖頭,“不過,現在這筆交易顯然不能達成了……我看那個蕭正德也不需要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你瘋了!”宇文浩怒喝,“你應該知道那樣做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我知道,會引起戰爭嘛!”宇文護聳肩笑道,“戰爭很可怕……可是,如果沒有戰爭,又要我們這些軍人做什么呢?”
宇文浩看著他,搖頭道:“你真的瘋了……”
“或許吧——我喜歡戰爭!”宇文護笑著拍手,“好了!話已經說完了,你也應該休息了……”
宇文浩笑了:“你以為光憑你就可以抓住我嗎?”
“不!”宇文護笑著看他,“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你,不過,叔叔的這些‘黑甲兵團’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你忘了嗎?他們只聽叔叔的命令!”
“是呀?他們只聽叔叔的命令。你看我的手里拿的是什么?”宇文護晃動手中的金牌,“你看到這是什么了!真可惜,你沒帶你的親信侍衛。你真不該孤身前來的……”
看著面色沉重的宇文浩,他笑意更深:“怎么?很心痛?別傻了!只要有利益沖突,叔叔可以隨時犧牲任何人的——何況你不過是個流著胡人血液的雜種!”
他大笑,揮手:“抓住他!”
“你不會如愿的!”看著如潮涌來的士兵,宇文浩慘白的臉上泛著一絲笑意,“我答應過她——我一定會活著去見她的……”
又是夜深人靜時,郊外的小樹林隱約傳出聲音。
“為什么不跟我回建康?”蕭正德望著她,眼中隱有悲哀。
謝寒萼燦然一笑,在暗夜中仍顯動人的美麗:“一只自由的大雁,寧愿被獵殺,也不愿被囚入牢籠。”
蕭正德苦笑:“其實,我早知道你不會跟我走的。本來,我打算就是用強迫的手段也要帶你回去,可是見了你,卻又硬不下心腸……你真的要在這兒等他?你真的認為他還會活著回來嗎?”
“他會的!敝x寒萼堅定地笑著,“只要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的!
“我真的很羨慕宇文浩,他能夠擁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而我……”
“你需要的不是什么紅顏知己。而是萬里江山與絕對的權力。”謝寒萼微笑,“你永遠都舍不下那份對權力的熱衷與執著。你認為這樣值得嗎?”
“這是一次用生命與名謄作賭注的賭博,雖然危險,我卻愿意為此冒險!笔捳驴嘈,擁抱她,“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你這樣了解我,吸引我的女人了……”
“你到底有沒有為我動過心?”分別時,蕭正德終于忍不住提出困擾他的問題。
“你說呢?”謝寒萼嫣然巧笑,“如果你不是野心勃勃的王爺,我或許會為你動心……”
“只是或許嗎?”蕭正德上馬,“我真是不甘心……不過,我仍然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我會的!”謝寒萼肯定地回答,揮手送別她生命中難忘的記憶。
“他一定會回來的!”她笑著轉身,深信自己會迎來幸福。
當第一線陽光投下時,她終于看到心中所盼,“浩!”她飛奔著迎向馳來的駿馬,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寒萼!”宇文浩跳下馬,將她緊緊地擁抱,“別怕,我沒事。不過是一些小傷罷了……”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謝寒萼忍住淚水,拭去他額上的鮮血與汗水。
宇文浩笑笑,匆匆說了事情的經過:“宇文護有一句話說對了!我不該成為軍人,因為我根本無法適應所謂的政治……”
“我們可以離開……”
“是的!我們可以離開……”宇文浩望著她,猶豫地問:“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城嗎?那是我母親的故鄉——我一直很想去看看!
“好!
宇文浩望著她燦爛的笑臉,忍不住再問:“我沒到過西域,可是聽說那里是漫天的黃沙,人煙稀少,生活很苦……”
“我不怕!敝x寒萼笑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宇文浩的眼睛亮起來:“那我們走吧!”
“去西域!看黃沙漫天……還有駱駝……”謝寒萼朗聲大笑。
幸福甜蜜的笑聲回蕩……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將開始新的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