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香品是倪姑娘送來的,而公主在品香后也給了九分的高分!顾f。
庭羽公主瞬間傻了,接著,寶月夫人又將聞香的答案卷放到長桌上,讓每個人看,「這是倪姑娘的答案卷,得了滿分,足見她辨香的能力是真!
她向倪芳菲點個頭,倪芳菲隨即越過眾人走向她,在經過季睿麟時,卻未看他一眼,他內心悶悶的,卻不能說什么。
季慧吟錯愕的看著走過來的倪芳菲,不對啊,這容貌跟上回她看見的不同啊。
「她是?」
「倪芳菲!」庭羽公主恨恨的道,她怎么會給她九分呢。
季慧吟看著眼前表現沉穩大器的倪芳菲,十分詫異。剛剛就是這位姑娘最得她的眼緣,可是林倩雨說的倪芳菲分明不是她啊。
倪芳菲端端正正的朝寶月夫人行了個禮,注意到庭羽公主身旁的季慧吟的神色。
這位婦人年約四旬,看來端莊雍容,只是看著自己的表情怎么有些難以置信?
她一時想不明,也不再多想,以溫潤悅耳的嗓音向眾人道:「謝謝各位參賽者的謙讓,讓我在這場比賽勝出……」
「本公主不相信,我要你現在調香。」庭羽公主咄咄逼人的又打斷她的話。
她蹙眉,「此處沒有調香的香料及工具……」
「那你說這勝出的香是怎么做的,總說得出來吧!雇ビ鸸骶褪强床坏盟鲱^,又見季睿麟的眼神都定在她身上,她更妒火中燒,她鐵了心要她出糗。
「行,此香是由……」倪芳菲侃侃而談她所使用的各種香料,并描述其香氣及原香材外觀,功能用法,如數家珍,沒半點猶豫。
語畢,全場靜悄悄,倪芳菲深吸一口氣,又說:「今日有幸岀席,芳菲已是感激,為了謝謝寶月夫人,我特別獻上十款述芳軒的新香品,希望夫人喜歡,至于其它評審,若是不嫌棄,明日芳菲也會派專人送上這十款香!
意思是她有很多沐芳軒的新香品?可是沐芳軒在京城并無分店,最近的也要走個一天的路程,她卻說明日就有?眾人心中盡是疑惑。
倪芳菲話剛說完,小蓮就從廳堂外走了進來,她的雙手捧著一只粉紅琉璃盒子,里面有十個顏色不一的玻璃瓶,瓶口是不同花形,讓人一眼就被吸引。
小蓮捧著盒子走到廳內,由另一名老嬤嬤接過手,再送到寶月夫人面前的桌子,她一臉驚艷的看十款精致的香品。
「這是十款新品香露,每次使用只要將其輕輕涂抹在耳后及手腕處,就有香味!
老嬤嬤在寶月夫人的示意下,拿起一款打開讓寶月夫人聞香,她一聞,眼睛一亮,隨即示意讓多名評審也跟著品評一番。
雍容華貴的玉妃也好香,每聞一款香露,她看著倪芳菲的眼睛就更亮分,最后她回頭叫了宮女過來,再耳語幾句,那名宮女很快就退出去。
別人沒注意到這一幕,季睿麟卻注意到了,玉妃是太子的政敵,更是三皇子背后最厲害的幕僚,心機過人,他對她總是多了幾分戒心。
庭羽公主也好喜歡那十款香品,只是……
她不悅的看著倪芳菲,「你確定你能送我們每人一套?沐芳軒的香品每有新品,一定有人立即送進宮來給本公主,怎么本公主連一套都還沒看到,你倒厲害,一出手就能拿出好多套,沐芳軒是你開的?還是你跟夕顏娘子是好友?」
此言一出,一些嫉妒季睿麟將心思都放在倪芳菲身上的閨女們也連忙附和,紛紛開口指稱沐芳軒的香品有不少都是限量的,手腳慢了,砸下重金也搶不到,倪芳菲口氣的確太大了。
庭羽公主得意的看著倪芳菲,季睿麟卻是是一臉擔心。
同一時間,他注意到呂佑竟然也走進廳堂了,只是此時眾人的目光全放在庭羽公主跟倪芳菲身上,倒沒多少人注意到他。
真沒想到他也出席了!季睿麟蹙眉,見呂佑在玉妃身邊坐工,玉妃靠近他說了什么,他的目光立即到像芳菲身上,眼睛瞬間一亮。
「我跟夕顏娘子的確很熟,因為——」倪芳菲直視著庭羽公主,「我就是夕顏娘子!
庭羽公主震驚的看著她,其它人則目瞪口呆,季睿麟也一臉錯愕。
她就是夕顏娘子?在聞香、辨香、炮制香料、能調制、創造各式香品,幾乎無所不能的夕顏娘子!
倪芳菲卻相當平靜,「芳菲先前創立沐芳軒時,實在有太多考慮及顧慮,所以才沒有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我離開倪家獨立,再無顧忌,倒是驚嚇了大家,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歉意!
「不會,不會,天啊,每一年辦斗香會,我總想著能請來夕顏娘子就好了,但一張張請帖送過去,沐芳軒的人卻都說夕顏娘子四處找尋香材,讓我失望不已……」寶月夫人的欣喜全寫在臉上,握著她的手說了許多話。
王妃與呂佑交換一下目光,眼中盡是笑意,好像達成什么共識。
呂佑見不少閨秀已注意到他,紛紛過來行禮,他應付幾句就很快離開,顯然也不想被女眷包圍。
其它貴婦則圍住了倪芳菲,問她怎么學來這一身調查香夫,她隱瞞大長公主的部分,說她得天獨厚,有天分,又有高人指導炮制香材的手法,又學習分辨單香及合香,她亦日以繼夜的反復練習,才有如今的功力。
一場斗香會,讓眾人知道這位與家里繼母決裂的倪家大房嫡長女就是沐芳軒的夕顏娘子,在稍后的宴會,她幾乎成了眾人吹捧的對象,一部分的人基于嫉妒,不怎么客氣的提及招贅的事,她也只是笑了笑,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庭羽公主見她那么出風頭,心里很不舒服,宴席進行到一半就離開了。
玉妃與寶月夫人極喜歡倪芳菲比賽勝出的香品及那十款新香露,立即下了訂單,要她備上百份,獻給宮中貴人。
季慧吟早已經坐不住了,她以身體不適為由,要先行離開,季睿麟見倪芳菲自始至終都不看自己一眼,以送姑母回去為由,也跟著一起離席。
倪芳菲注意到他挺拔的身影離開,走神一下,壓住心頭復雜的情緒,隨即與兩名好友談香。
第十二章 斗香會大出風頭(2)
另一頭,馬車上,季睿麟沒想到,他與姑母坐上馬車后,姑母卻看著他哭了出來。
「很不舒服嗎?先到最近的醫館去!顾麚P聲對著車外的車夫道,一邊拿墊子塞在姑母的后背。
「不是、不是,我錯了……錯了啊!辜净垡餮劭舳技t了。
「什么錯了?姑母,你怎么了?」他不解的看著低頭哭泣的姑母。
她好難過,倪芳菲原來是這樣有才華,也有美貌,面對公主能不卑不亢,還能圓滑的應付的女子,她猶如一瑰稀世寶玉,散發著光芒,她與季睿麟是那般匹配,可這么好的姻緣被她打散了!
「你跟倪姑娘后來沒在一起,是因為聽了姑母的話,是吧?可是,剛剛姑母才發現看錯了人啊!
她說的有點不清不楚,季睿麟聽得困惑,但也沒有馬上解釋。
他跟倪芳菲形同陌路,并不全是因為姑母對她的評斷,只是賞花宴發生的事,畢竟有傷閨譽,他對外瞞得嚴實,此刻也不好對不知情的姑母說明。
他不說話,季慧吟就當他默認了,又歉疚的道:「倩雨她帶我去毓秀坊看倪大姑娘,卻故意指了別的姑娘,我看那姑娘對人頤指氣使,囂張刻薄,對她不喜……」
他眉頭攏緊,總算知道為何先前姑母所說的倪芳菲,跟他所達共識的倪芳菲不同。
「她不是那女子,對不起,你去找倪大姑娘,好好把誤會厘清,不然,姑母寢食難安。」她的愧疚太深了。
季睿麟也想飛奔去找她,但太子那里臨時有事,有人過來尋他,他不得不先前往處理。
翌日,倪芳菲信守承諾,將那十款香露派人專程送進皇宮,幾位評審府上也都收到,倪芳菲也將親自調制百瓶在斗香會上勝出的香品,預計一個月就能完成,她將它取名為「霧」。
而倪芳菲在斗香會上的出色表現,還有她是沐芳軒夕顏娘子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京城老百姓才知道原來毓秀坊與沐芳軒就是同個主子,一時之間,更多客人涌向毓秀坊,店內原本就火紅的生意更加火紅。
小倪氏在知道這件事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兩年元香齋的困境不就是沐芳軒故意打壓來的?元香齋幾款最暢銷的長賣香粉,沐芳軒也推出類似香粉,而且粉更細膩,香味更自然持久,重點是價位差了三分之一。
還有她讓人以次等香材制香,也是被沐芳軒識破,讓元香齋狠狠摔了個大跟頭,至今都還站不起來……
她怎么都沒想到,后面的人竟然是倪芳菲!
「夫人應該要高興,這是好消息!购螊邒咴谂哉f著。
她一愣,馬上就明白了,也是,搖搖欲墜的元香齋一旦有了夕顏娘子,就能逆轉現在的情形,她握緊拳頭,「沒錯,這時可不能跟她算舊帳,得討好她才行!
舊帳不是不算,而是日后再算。
近月來,不只來毓秀坊買香品的人增多,求教的調香師傅來的也多,還有皇親貴胄的各項邀宴,就連宮中都有妃子召見倪芳菲,雖然她已經盡量婉拒,但有些又推辭不得,她變得益發忙碌。
只是,參加斗香比賽,讓自己夕顏娘子的身分浮上臺面皆是順勢而為,如她預料到的,小倪氏幾度前來毓秀坊想挽回她,拼命釋放善意,還想讓她去扶持管理元香齋,連招贅的事也成了她的籌碼,大家都可以再商量。
當然了,在小倪氏貪婪的眼中,沐芳軒又是只金雞母,她是倪芳菲的繼母,只要倪芳菲回到倪家,沐芳軒她自然也是能分杯羹的。
在眾人或是在意,或是有所圖的目光下,倪芳菲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明明一切都照著她的計劃在走,她怎么就倦了。
細雨蒙蒙,思緒煩雜的她望著涼亭外的雨景,聽著雨聲,她慢慢平靜下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喜歡上下雨的天氣,雨幕像把她與外界絕,別人下雨往屋里、檐下避雨,她卻只想乘坐馬車奔至近郊,望著綿綿細雨,獨自品嘗這種與世隔絕的孤寂,得以讓浮躁的心沉殿下來。
涼亭處,小蓮跟海棠隔了一段距離,默默陪伴主子。
她們知道主子心里苦,也知道要將一個人從心里驅離并不容易,一如先前要讓他跨入心墻一樣的難。
小蓮很難過,本以為季睿麟可以成為倪芳菲的依靠,卻成為倪芳菲心里最痛的傷。
而海棠也不好過,她對葉閎仁的鍥而不舍已動了心,但她怕倪芳菲看到他就想到另一個男人,要他別再出現,也不給他好臉色。
葉閎仁抗議了幾回,最后還是偃旗息鼓,回頭去罵好友,問好友跟倪芳菲到底是怎么樣?他沒了老婆到底要找誰討?
季睿麟也不是不曾來找倪芳菲,只是倪芳菲不想見,覺得沒有必要見,更無話可說,季睿麟只能落寞離開。
此時,雨愈下愈大,但坐在亭子里的主子沒有半點要回馬車的意思,像座雕像靜坐著,兩個丫鬟也只能陪著,海棠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小蓮拿著把大傘,兩人站在馬車旁,靜靜的看著她凝望遠方的側影。
大雨滂沱下,遠遠傳來馬車的聲音。
這種天氣,還有跟姑娘一樣有閑情逸致的人?
海棠回頭看馬車一路靠近,竟然在她們身后停下來,不禁皺眉,她們的馬車又沒占著路,明明過得去的,難道是刻意來找姑娘?
她仔細看看駕車的人,發現有點兒熟悉,思索一會兒,訝異地瞪大眼,這不是古天嗎?
接著,有人撐傘下來,見到古天時,兩人心里雖然有底了,但看到下車的人還是很震驚。
「姑娘!剐∩徬胍矝]想的就要去喊倪芳菲,但海棠拉住她的手,向她搖搖搖頭,她知道主子心里苦,而且,會讓主子變成這樣的人正是季睿麟,心病就得心藥醫。
山雨隨打進亭臺內,雨珠不時濺到倪芳菲身上,她從石椅上起身,甫轉過頭,就見到站在石桌后方的季睿麟,她愣了一愣,但隨即避開他的眼神,望向仍站在馬車前的小蓮與海棠。
雨從天空傾泄而下,季睿麟見風將雨水打進亭內又往她身上打,想也沒想的,就走過去為她擋住被風吹進來的雨絲,但她不領情,越過他就要走,他趕忙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手!顾f。
他握住不放,神情鄭重,「聽我說完話,我就放手!
他簡略的將林倩雨帶她姑母去毓秀坊看她時誤把別人當成她的事說了,她跟姑母去質問林倩雨時,那一家三口竟然留信走了,他再追查下去,才知賞花宴那天,姑母身體不適也是他們一家搞的鬼,就是不想讓他姑母見到她,這事姑母不顧究,畢竟是夫家親戚,慶幸的是,他們應該沒臉再提納妾的事。
她一直都是低頭聽著,待他說完,她才抬頭看他一眼,再看向他握著她手腕的手,他這才放開手。
她立即退后兩步,直視著他,「不管是納妾,還是你的姑母認錯人,跟我都沒有任何關系!
「我很尊重姑母,因這個誤會,我心里有點介懷,再加上那天那事太過突然,我才說了些不好的話……」他很想好好解釋,但她看來一點也不想聽他說,連眼睛也不愿正視自己。
「我明白了,就是誤會,而我不介意,所以,校尉大人可以走了。」
她看來善解人意,但他感覺得出來,她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她一點也不想聽他說話,也不想再多聽一句話。
他看著神色淡漠的她,心里就像被堵上一塊石頭,怎么都不舒服,「倪姑娘,我……」
「我的事情很多,可以一人靜靜的時間相對的就少,請校尉大人行行好,不要打攪我這可以獨處的時間!顾卸Y但疏遠的說。
他的心很痛,「你不肯原諒我!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事,何來原諒之說?」
「你——」
「我真的乏了,先行離開!顾舆^他身側就要步出亭子。
一直注意兩人動靜的小蓮連忙撐傘快步跑過去,海棠直接坐上駕車的位置,抓起韁繩,扭頭看著亭臺,眉頭陡地一皺。
季睿麟正抓著倪芳菲的手不放,小蓮似乎在勸著。
半晌,季睿麟終于放開手,目送倪芳菲跟著小蓮同撐一把傘步入雨中,坐進馬車,馬車漸行漸遠,他仍佇立在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