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段慕白居然會親自到魔界來。
夜離也驚了,停下腳步,臉色難看地瞪著段慕白。
而魄月更是傻了,她呆呆地瞅著他,感到自己的天靈蓋有些發麻。
如果那人是段慕白,那么身后的斐素是誰扮的?
她回頭瞪向斐素,斐素見她吃驚地看來,便露齒一笑,用指頭搔插胳肢窩的癢。
是仙猴阿福扮的。
魄月額角抽了抽。
阿福的動作她再熟悉不過了,難怪他今日特別安靜,不開口說話的確是最安全的。
她再也無心飮酒,擔心地看向大廳主座,心里無數個聲音想問他,他來魔界做什么?
還搞得人盡皆知,他就算再厲害,也別這么囂張。
這里好歹是人家的地盤,他只有一個人和一把劍,難道想單槍匹馬與所有魔族人對立?
她坐立不安,想問問陌青愁怎么辦?哪知一轉頭瞧去,陌青愁竟然不見了!
人呢?
她再度吃驚,目光四處搜尋。怎么才一會兒工夫,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回頭看向阿福,阿福還是那一臉蠢笑,她正想過去質問,這時候腦中傳來肖妃的聲音。
“放心吧,她被風易揚帶走了。”
魄月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也是,這時候趁大夥兒被段慕白轉移注意力之際,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陌青愁自有風易揚護著,輪不到她來擔憂,她該擔憂的人還在廳堂上呢。
她忙著擠到前頭,心想若有個萬一,她好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此時段慕白已來到犀泱面前,他含笑地望著犀泱,犀泱雖然面不改色,但對于段慕白敢單槍匹馬前來,心中反而更加忌憚。
“犀泱,別來無恙?”這是密音傳耳,只有犀泱能聽到。
犀泱冷哼!澳憔尤桓乙粋人來送死?”
“錯了,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殷澤呢。”
“就算多他一個又如何,我有千軍萬馬,這里可是我的地盤,你自投羅網后,還想能突圍出去?”
“我既然敢來,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突圍出去?你該知道,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犀泱臉色更沉,這便是他懷疑之處。
他想不通,為何段慕白會來?又為何而來?
段慕白知道犀泱有個最大的弱點,便是疑心重,為了自保,絕不做沒把握的事,而他正是利用這一點,他越是表現得一派輕松,犀泱越不敢動他。
別人或許猜不透犀泱的脾性,但段慕白卻對他知之甚深。
對犀泱來說,保住自己的王位比拿下他段慕白更重要,凡是會威脅到他性命、地位的事,他都不會輕易犯險。
反之,凡是對他鞏固王位有利的事,他都會不擇手段地去做,這便是段慕白來見他的原因。
段慕白笑道:“別猜了,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是來承諾你的!
犀泱驚疑不定地瞪著他。“承諾?”
“本君相信,閣下對這個承語,肯定有極大的興趣和滿意。”
廳堂之上,兩人始終對立,誰都沒說話,但魄月知道,他們必定是用密音傳腦的方式在對話。
兩人都是法力高強之人,密音傳腦不易被他人竊聽,也不知兩人在說什么,就見犀泱臉色漸緩,接著眼神一亮,嘴角慢慢彎起,接著竟是有了笑意。
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了轉變,竟像老朋友似的愉快,接著犀泱讓人備了酒,將自己的指血滴入酒液中,段慕白也同樣將自己的一滴精血滴入杯中,兩人共飲下這杯酒。
血誓之盟!
魄月不敢置信,兩人居然共同締結血盟?
段慕白此行是來向犀泱提出條件的,也不知他提了什么,竟令犀泱如此高興,還爽快地與他結下血盟。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俺有沒有看錯?他們居然在飲交杯酒?”
魄月怔住,往旁一看,一只尾巴還沒消失的蛤蟆精,正瞠目結舌地嘖嘖稱奇,令她十分無語。
蛤蟆精不只眼睛沒長好,連腦子都沒長對,不是共同喝一杯酒就叫做交杯酒好嗎?她翻了翻白眼,懶得理會,一心擔憂地盯著那兩人。
不一會兒,段慕白拱手拜別,竟是轉身離開,一如來時的愜意,離去時也悠然自得,好似只是來拜訪一名老友,談笑間泯恩仇,話別后,也瀟灑離去。
眾魔將分開兩道,隨著犀泱的態度轉變,眾魔將也從仇視的眼神轉成了敬畏,數百道目光盯著那不可侵犯的身影,無人敢放肆,亦無人敢不敬。
段慕白緩緩走來,在經過魄月附近時,忽然停住了,而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的停頓而呼吸一凝。
他的一步一行,甚至動根手指或挑個眉頭,都牽動著眾人的神經,包括她的。
段慕白原本望著前方的視線,忽然轉頭往她這方向看來,令躲在眾人里的她心頭驀地一跳。
他不是在看她吧?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不會如此瘋狂吧?
才這么想著,彷佛應了她心里的問話似的,他清朗沉穩的聲音,如百年沉鐘輕輕敲響。
“杵在那兒做什么?還不過來跟我回去!
明明聲音不大,卻渾厚有力,一字一句清楚地傳進每人的耳里,在此寂靜無聲又萬眾矚目的時刻。
魄月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鴕鳥心態地告訴自己,他不是在看她,不是在跟她說話。
可惜,段慕白行事從來是不按牌理出牌,也讓人料想不到,他想低調,你連他影子都見不著;他要光明正大的高調時,你就算躲到土里去,他也會把你從土里挖出來亮相,而段慕白灼亮精銳的目光,正傳達著這樣的意思。
她就算不看他,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多么專注,多么灼亮,多么咄咄逼人。
魄月能夠感覺到四周壓抑的安靜與驚疑詫異的搜尋目光,正在無聲地騷動。
為了往后的幸福,她還是識時務比較好。
在眾人的疑惑、好奇下,她動了腳步,低著頭穿過人群,來到他身邊。
她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敢看他,也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神情,尤其是夜離那錯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活似吃了蒼蠅噎著。
段慕白低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將她身子一摟,臨走前還嫌不夠高調,對眾人含笑拜別一句。
“內人在魔界期間,多謝各位照顧了,告辭!
話落,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周身仙氣籠罩,施術移形換位大法,在眾目睽睽下,兩人瞬間消失于無形,徒留一片驚恐和不可置信給眾人。
傳聞中的移形換位……目前三界里還無人能做到,沒想到劍仙已有此大能。
犀泱臉上是一片高深莫測,心下卻已翻江倒海。
難怪段慕白敢單槍匹馬來找他……幸好自己沒有妄動,而是與他結盟,保住了面子。
周身景物一轉,魄月已離開了魔界,下一刻已在三界交界處的天上了。
魄月望著周遭祥云朵朵,知道出了魔界后,便大大地松了口氣,抬頭迎上段慕白的目光,他正含笑看著她。
她嘟了嘟嘴。“要走也先打個招呼嘛,剛才嚇死我了!
他挑眉!拔胰羰遣唤心阕撸氵等著回去打包?再慢一步,你就被犀狹那疼伙給收去了。”
她驚訝問:“他想干么?”
卻原來,今日犀泱不只打著把陌青愁賣給妖族的主意,也設下陷阱等著收她入后院。
只不過他再算計,也算不到段慕白已事先得知,把人先帶走,還撂下話,她是他的妻,想打她的主意,也得掂量是否承受得起與段慕白和噬魔劍為敵的后果。
魄月怔了許久,最后終是一嘆,把身子往他懷里一靠,巴著他的腰磨蹭。
“以后就跟著你當神仙了!
“怎么,不回娘家了?”
她搖頭!安蝗チ耍闳ツ膬,我就去哪兒!
段慕白溫柔似水地輕撫她的背,道了一聲!肮浴!
敢情是把她當仙獸寵物在養了?她心中輕哼,卻又彎起滿足的笑容,突然想到什么,又趕忙抬頭。
“你到底跟魔君談了什么盟約?”
段慕白語氣輕淡地回答!耙矝]什么,就是答應他攻打滄浪派時,我不會干涉!
魄月聽得咋舌,吶吶地問:“這樣好嗎?”
劍仙彎起嘲諷的嘴角!伴L了毒瘤的門派也該清理了,壞的不去,好的不來,有何不好?陌青愁與滄浪派之間的仇,還能藉犀泱的手去做,不必臟了自己的手,何況風易揚也同意,畢竟那是他的同門,這么做對他和陌青愁都好,省得冤冤相報,沒完沒了。”
魄月盯著他,久久不語,似是領悟什么,便又無聲地依偎著他。
算了,反正他說什么,她都聽他的,這人活了萬把年,凡事都看透了,自有他的道理,他連陌青愁的事都攬了過來,她還能說他什么?
或許他說得對,不沾滄浪派的血,陌青愁和風易揚才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