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葬禮,只是形式,甄家的人向來如此冷漠。
關上一直坐在我身邊,不時擔憂地伸過手來握握我冰冷的左手。我只能對他搖搖頭,連敷衍的微笑也擠不出來。
人口那里忽然一陣騷動,我轉過身去,只見寧振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出現在人群中。我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直直向我走來。他站在我的面前默默的和我對望了一分鐘,把手提的那個大包裹遞給我,「甄言的遺物都在這里!
「謝謝,麻煩你了。」我不自在的跟他客套起來,「讓你百忙之中抽空回來……」
「學宇,別說那種話!箤幷翊驍辔,「我們出去聊聊?」
我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地點點頭,把包裹遞給一臉凝重的關上,「我很快回來。」
關上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眼中千言萬語,竟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最后只是嘆了口氣,默默松了手。
我隨著寧振穿過群群好奇的看著我們的人,殯儀館的對面有個小型公園,環境幽雅更不會有人去打擾。
從那通電話過后不到一個星期,我卻覺得如過了一年。夢中初醒彷若隔世,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甄言已經不在了。年輕的生命死的冤枉,在名利與欲望之爭下成了可憐的犧牲品。我眼圈泛紅,他還不到三十歲。
「抱歉!箤幷窭⒕蔚目粗,「我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么!
「以你現在的處境,不適合公開露面吧?」我看看四周不著痕跡觀察這邊動靜的,幾個類似保鏢的男人。
寧振苦笑起來,「非常時期……」
我只知道商界競爭激烈,卻從未想過也暗藏殺機。
甄言在開會途中,到寧振的車子里拿取資料時,引爆了被人放置在車底,欲置簡寧振于死地的炸彈。不明不白的做了替死鬼,連尸骨都殘缺不全。
如果能預知這個結果,即使拼了性命我也會阻止他回美國的。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他慘死的事實像一把堅硬的利刃,狠狠的刺穿我的心。
我疲憊地坐在公園的一張木椅上,「有煙嗎?」
寧振摸索著,從口袋裏掏了根煙幫我點上,送到我唇邊。我抓過煙深深的吸著,讓煙霧彌漫整個肺部,終于忍不住咳了出來。
「學宇!」寧振擔心地蹲在我面前,「求你不要這樣,我父母生前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他們是沖著我來的,沒想到……」
我突然緊張地握住寧振的手,「他們還會再來搞你的是不是?他們不會輕易甘休的不是嗎?像你父母,像那顆炸彈,如果不是甄言先上了車……死的會是你!」
我被竄入腦中的這個想法嚇的渾身發抖,寧振猛地把我拉進懷里,「學宇,我的學宇!你還關心我嗎?你不恨我嗎?」
曾經的背叛早巳被拋在腦后,我只知道我愛他,我不想失去他。
我緊緊抱住寧振的脖子,「我不要你死!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嗚……我不要!」
寧振拍著我的背,輕輕在我耳邊承諾,「我不會死的,除非是你,別人沒資格傷害我。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要過,我怎么舍得丟下你!」
他的身體依然結實,胸膛依然寬闊,懷抱依然溫暖。最重要的是,我欺騙不了自己,即使無數次的抹殺,卻也掩蓋不了我依然愛他的事實。
我把他摟得緊緊的,「寧振……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我不會再離開你……我不會的……」他輕柔地在我耳邊哄著。
曾經的付出只換來無盡的傷痛,但給出的感情卻再也無法收回,夢里輾轉干百次,我還是堅定不栘的愛你,即使那愛裏已不再純白。
淚眼朦朧間,驚見關上凝立于人口處,久久地看著相擁的我們不語,然后漠然轉身離開。我半睜著眼睛,清楚的看到這一切,卻沒有一絲推開寧振去追他的念頭。
負人與被負,感情世界中永遠只有兩種選擇。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前者,因為在愛情里,人總會變的很自私,我不想放棄自己的聿福。
當我和寧振回到靈堂時,關上早已不知去向。我坐回原來的位置,只是身邊陪伴的換了人。甄言溫柔的笑臉架在黑邊的相框中,我看著他微笑,這世界上,只有你一人會為我的幸福祈禱。
寧振的車子平穩地停泊在我家樓前,他調了下照后鏡,確定保鏢的車子有跟上來。「要我陪你上去嗎?」
我抬頭看了看亮著燈的房間,嘆了口氣。「還是不要了,我想自己解決!
他傾身過來在我額頭印下一吻,「記得,我在你身邊!」
「嗯!」我開心地捏了捏他的手,愉快地跳下車子。強風吹的人東倒西歪,我卻不再覺得冷。像個傻瓜一樣蹦蹦跳跳的爬上三樓,站在門前時又忍不住緊張起來。
我打開大門直接走進房間,不小心被地上擺的大箱子絆了個踉艙。
「小心。」關上坐在地上整理著那些日常用具,慢慢放進箱子裏,頭也不抬的提醒著我。
「你在做什么?」我心虛地問道。
「把我的東西搬回家!龟P上合起箱子,起身拉開衣柜。
我沉默了下來,心底對他除了愧疚還是愧疚。他忽然從柜子里翻出一個小錦盒,里面是我生日時他送的戒指,依然好好的躺在那,一次也沒有戴過。
我們盯著那個盒子良久,無論相愛與否,過去的種種一一在眼前浮現。
「這個……留著也許只給你困擾,丟了吧。」關上把盒子放在桌上,沉重地坐在床邊,把臉埋進了掌心。我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傷害早已造成,抱歉亦已無用。
「我終于明白,一個人若是在你心里扎了根,任誰也取代不了!龟P上捂著臉的手有些顫抖,「不管多少時間,你永遠不會想戴上那枚戒指!
我于心不忍地半跪在他身邊,無限歉意地按住他的肩膀,「關上……」
「你無須抱歉!顾痤^看我,眼睛泛著血絲,「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承諾。你只是一直在等待,等一個可以讓簡寧振光明正大回到你身邊的理由!
我只能低頭不語。
「我前天已經正式交出了亞洲公司的經營權,本來想等葬禮過后再告訴你……讓你和我一起走的!顾嘈,「看來永遠沒這個資格了。」
「你要去哪里?」
「到澳洲,我父母都在那里,該是時候回去做做孝子了。」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不會了!顾卮鸬臄蒯斀罔F,「我心已死。」
「你恨我嗎?」我看著他,眼睛濕潤起來。他曾陪伴我度過無數個傷心孤獨的夜晚,愛或不愛現在都已不再重要,我對他的感情裏還加雜著感激。
關上抬起手摩擦著我的臉,仔細地滑過每一寸皮膚,像要把我永遠記在腦海里。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苦澀地笑了笑,輕輕說:「可以讓我再抱一下嗎?」
我終于淚流不止地撲進他懷中。他幾乎把我揉進身體里,緊的沒有空隙去呼吸。他抱著我,溫熱的眼淚流進我的領口,「……愛你。」
◇
關上在不久后飛往澳洲,我也搬回寧振以前的公寓,原來他回了美國,也沒有把這里賣掉。
寧振每天在家里工作,再用網路聯系美國的公司分配任務。因為我還沒做出決定,到底是要跟他一起回去還是留下來,他覺得我們剛剛和好,不想離我太遠,總想著要把那些浪費掉的時光補回來。
我們現在的家充滿了溫馨,每日下班回來,看見準備好的飯菜和寧振溫柔的擁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晌疫是非常擔心他的安危,一連串陰謀的背后指使者不出現,我就像抱著顆炸彈一樣,惶恐而不安。
「在想我嗎?」寧振突然壓到我身上,在我額上輕輕一吻。
我睜開眼睛對他甜甜的笑起,「對。」
「想我什么呢?」他把懶的癱在沙發上的我拉進懷里。
「什么都想!刮曳词直ё∷难,「你說我們算不算孽緣?」
寧振聞言愣了愣,不自在地輕輕推開我。
「你生氣啦?」我小心翼翼地問,討好地推推他,「開玩笑啦!」
他還是一臉凝重低頭不語。我依過去抱住他的肩膀,「我愛你,寧振!
他伸過一只手臂把我攬進懷里,「那次你看到我和艾迪在一起,其實我們真的沒怎么樣。分手后大家還是朋友,他那天是來送我生日禮物的,在家聊了兩句他就要走了,我去送他下樓……沒想到就被你碰到!
我開心地對他搖搖頭,「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不讓你知道事實我一直很不舒服,我想要你相信我,我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不會改變!
我捏了下他的大腿,賊賊地轉動眼睛,「喂,你可還欠我一首歌呢!你答應過寫給我的!
寧振抱歉的笑著抱緊我,「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抽出空來,一定寫給你好不好?」
「好……吧!刮夜室庋b的很委屈,「食言的會變成豬。」
他哈哈大笑,抓了把我最近被他養的長了些肉的肚皮,「正好配你這小胖豬!」
我癢的在他身上打滾求饒,不過任我怎么掙扎,他總是有辦法把我牢罕壓在身下。
◇
我接到了甄言的律師約時間討論遺囑問題的電話。
「甄先生,請節哀!挂活^白發卻精神抖擻的馬律師,看著一身黑服的我。
我把他請進屋里,禮貌的倒好茶。
他毫不浪費時間的拿出公事包中的資料,「一個月前你叔叔給我來了一通電話,他希望我能親自到美國去幫他立一份遺囑。」
我很驚訝,甄言年紀輕輕身體健康,哪來的心血來潮想起立遺囑?更何況還要大老遠從地球的另一邊請律師來。
「里面的內容主要是,在他死后,他名下所有財產將全部歸他的侄兒甄學宇,也就是你所有。」
「你沒有問他為什么突然想……」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很抱歉,我沒資格過問客戶的私人問題!顾堰z囑推到我面前,「這里是遺囑的具體內容,請你過目,如果沒有其他問題,請在最下方簽名,過幾天我會幫你辦好一切法律上所需的程序。」
我細細地讀遍了簡單明了的遺囑,甄言清楚的敘述了后事問題,找不出一絲異樣。
他早預料自己會死嗎?這恐怖的想法,讓我皮膚上迅速起滿了雞皮疙瘩。
一筆一畫地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心里無限沉重。
馬律師很快的告辭,不忘提醒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慎重的把那份遺囑放好:心情低落的躺在床上發呆。
甄言,甄言,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寧振從外面回來時,看到沒有生氣的我吃了一驚,緊張地湊了過來,
「不舒服嗎?」
我眨眨酸澀的眼睛,「你回來啦,我去做飯!
他連忙按住我,「怎么了?」
「今天甄言的律師來告訴我遺囑的事!
「他立了遺囑?」
「是啊,我也想不通。」我泄氣。「他在美國時出了什么事嗎?」
「沒有啊……」寧振回想,「公司一直很忙,我們也很久沒在一起談心了。不過后來有一段時間他經常悶悶不樂,我沒想那么多,以為他可能是因為太累了……」
「他有心事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沮喪地低吼,恨自己沒多關心他一下。
「學宇,也許是我們想太多了。」寧振抱住我,「那是場意外,我們都不想的!
「你會離開我嗎?」我忽然察覺到世界上已沒有親人,就連一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
「傻瓜!」他有點心疼地敲敲我的頭,「我還怕你離開我呢!」
我用力搖著頭否定。
「學宇,跟我在一起真的……讓你覺得快樂嗎?」寧振怱然很認真的問。
我仔細思考這個問題,思緒回到當初,幻想、希望、期待和破滅!钙鋵崳憬o的傷害永遠比快樂多!
「那為什么還愛我?」
「不知道!刮铱嘈Γ钢谰筒皇菒哿。盡管如此,能跟你在一起還是覺得幸福!
寧振的手溫柔地爬上我的臉,「你真是傻瓜!
我閉上眼睛在他掌心摩擦,「你愛這個傻瓜嗎?」
「愛。」他答的沒有猶豫。
我滿足地笑了起來,「愛……」
寧振突然拉拉我的手讓我睜開眼睛,我看著他手上拿的那枚簡單的男戒,「要給我嗎?」
「不知道別人說用戒指套住對方下半生,有沒有用!
我主動接過戒指套進無名指中,笑著看他,「今時今日,甄學宇已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可要考慮清楚!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睛漸漸紅了起來。我來不及驚訝,已被他扯進懷里。
◇
不曾相信甄言是個會存錢的人,可他留下的財產,確確實實可以讓我悠閑的過上大半輩子。馬律師的辦事效率極快,不到幾天已經幫我把所有法律程序完成。
不久之后,我收到關上從澳洲寄來的信,潦草地告訴我他已在一周前結婚的事實,還附帶了一張結婚照,我驚訝的發現,新娘竟然是他那個女秘書。
關上說自己已經過了適婚年齡,再這樣游戲人間下去,沒準要孤獨終老。我想這樣也好,若他能走回正常人的路,至少今后不必為了世俗的眼光而那么辛苦。
我也終于下定決心跟寧振一起到美國生活,畢竟他的事業重心全在那里,讓他一直陪我在這耗著也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在確定彼此心意后,我更放心把自己的下半生交給他。
辭去了醫院的工作,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原來我從來不曾喜歡過那里,或者該說,討厭生離死別的感覺。
寧振這些日子一直親自幫我到處跑著辦理出國手續,自從我答應了跟他以后,他竟然比我還興奮。護照在半個月后批下來了,寧振提議在離開前,把以前樂團的幾個朋友約出來聚聚。
除了KC仍在服刑外,其他三人都到齊了。
Eric一身西裝筆挺,長發認真的梳了起來,完全沒有了當初在學校那種小混混的感覺。他一見面就哈哈笑著朝寧振肚子上來了一拳,「我就知道你倆分不開,愛的死去活來的!」
阿超長大了很多,不過一張娃娃臉還是稚氣。他興奮地拉著寧振告訴他,自己也開始嘗試寫曲了,幾個作品也被Eric的公司候補錄用。
我驚訝著每個人的轉變,尤其是看到TEN終于讓他的光頭長了短短的頭發。
眾人被他逗的哄堂大笑,歡樂的笑聲很快打破即將分離的不舍。
曲終人散的時候,阿超突然哇的一聲抱著寧振哭了起來。我們被他搞的哭笑不得,寧振只好一臉尷尬,手忙腳亂的安慰他。
寧振一直是阿超的偶像,雖然不能說他對寧振有那種感情,但迷戀的程度有時難免讓我有些吃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即使儂儂不會還是得說再見。
TEN溫柔地摸摸我的頭,「下次回來的時候,我再請你喝Angel'sTear!
Eric在旁邊插話,「不好不好,你那杯酒都請了多少年了,有點新意好不好?而且名字也不好,這倆家伙現在這么幸福,你再調杯酒叫『Happylife』好了!
「真俗!」大家嘲笑他。
「兄弟,等你們上飛機那天我再去送行!笶ric拍拍寧振的肩膀,難得的也感傷起來。
我們一一道別,寧振拉著我的手上了車。
「你當初放棄音樂,現在有沒有后悔?」
「遺憾是有的,但不能說是后悔。畢竟人都有些需要扛起的責任,我不能眼看我父母辛苦經營的公司陷入危機而不管!
「得到了又不得不放棄,那不是更痛苦嗎?你有沒有想過,還不如一開始就一直留在美國,也就不會有今天這種放棄夢想的不得已了!
寧振笑笑,空出右手來捏捏我的臉,「那也就不會遇到你了!
我憤憤不平的咬住他的手,「簡寧振,你是我見過最壞的男人!」
「更壞的你還沒見過呢!」他突然把車子靠邊停好,我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時候把車開到山上來。
「干嘛不回家?」我故作緊張地看著一臉賊樣靠過來的他,「不是惱羞成怒要毀尸滅跡吧?」
「學宇。」他興奮的就差沒流下口水,「我們還沒在外面做過,今天試試吧!」
「啊!」接下來的叫聲全被他吞入口中,我在心里哀嚎,真是羊入虎口。
◇
第二天我準備回自己家里去整理些要帶走的東西,畢竟是父母留下的房子,我還是舍不得賣,就當是以后回國時也好有個安身之處。
「你先上去吧,我去買午餐!箤幷窭^我的頭親了親。
我心情舒暢地爬上樓梯,正掏著鑰匙開門時,隔壁的老婆婆走了出來,「小宇啊,你可總算回來了。」
「婆婆,怎么了嗎?」
「前幾天有你一個包裹,你一直不在家我就幫你收了起來。」她轉身進屋,拿出一個書本大小的郵件盒子遞給我。
「謝謝您了!」我隨手接通。
室內久無人氣顯得有些過于寂靜,我傻笑著,可能也是因為和寧振兩個人慣了,突然自己待著有點不習慣。
拿出冰箱里的啤酒打開大大喝了一口,坐在沙發上打量這房子,再過兩天就要好久都不能踏進這里了。有些不舍,畢竟這里充滿了無數回憶,有父母的、甄言的、關上的、寧振的……
忽然想起那個包裹,懶懶地伸手抓過來一看,竟然是甄言從美國寄回來的。而上面的日期剛好是兩個月前,整整遲了一個月。盒子上有一段海運公司草草寫上的歉言,大概意思是因海關的問題,導致郵包遲了一個月才到達之類的。
把郵包拆開,里面用牛皮紙謹慎的包著一盤錄影帶。我疑惑著把錄影帶塞進錄影機里,輕輕按下了PLAY鍵。
前面隔了長達五分鐘的空白,閃星的雪花卻讓我莫名的緊張起來。忽然盡面一閃,電視上出現甄言清晰的身影,他坐在螢幕的那一端靜靜看著我,半晌沒說一句話。電視右下角記錄的日期是他生日過后不久。
「學宇,當你看到這卷帶子時,我不確定自己是否仍活著。」甄言忽然平靜地開口,「錄這個前我掙扎了好久,最后還是決定讓你知道真相!
我緊張地坐直,不安地抓過一旁的抱枕。
甄言點燃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寧振的公司一直在做一項汽車配件造出口的生意。一個月前,一批配件在海關被扣押,原因是超重。寧振透過關系在海關人員檢查前,把十個集裝箱的貨品要了回來。
「對這件事我一直很困惑,因為公司平均每兩個月會出口一次貨品,從來沒有出過狀況。但由于公司出貨的清單只有存在寧振電腦里,我無從查起。就在一星期前,我向寧振調度貨品樣本資料時,他把記錄那個月出貨清單的磁碟當成樣品拿給了我!
甄言顯得過于放松,然而那支點燃的煙他卻再也沒抽上一口,直到它燒完。
「在一串配件名稱的最下方出現『KBU八八、八七式』,兩組在給海關的報告清單上沒出現過的代碼。我馬上趕到工廠,成箱的配件已從集裝箱運回了倉庫,我把所有配件拿出來后,發現木箱底都有一塊高約一尺半的夾層,揭開那塊釘牢的木板……」
他深吸了口氣,「是槍械!
我忘記了呼吸,緊張感加劇導致有極想關掉電視的沖動。
「國產KBU八八式五,八毫米狙擊步槍,和八七式五?八毫米步槍。我來不及驗證其他木箱里是否也有這些,寧振已經在發現錯給我清單時馬上找到了我……
「原來從他父母那時候起就一直與黑市做著軍火交易,武器從東南亞軍火商處低價購買,再以三倍的價錢轉賣到北歐。
「寧振并沒有軟禁我,卻叫人二十四小時觀察我的行蹤。他在我的電話中裝了竊聽器,所以我不能打電話告訴你這些。我明天會請馬律師來美國幫我立一份遺囑,拜托他幫我寄出兩卷錄音帶。一卷是給你的,另一卷……是給國際刑警。
「我曾跟寧振談過,可是他不肯收手,你知道走私軍火會給國家帶來什么樣的危害嗎?」
耳邊嗡嗡作響,甄言的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耳中。
「我感到抱歉,最后竟然是我毀了你的幸福!顾嘈。「學宇,我有預感,寧振已容不得我。」
轟地一聲天旋地轉,我一直堅信不移的世界崩裂,碎裂的殘片在我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上重新劃開血口。
「學宇,保重!」甄言說完這句話,起身走過來關了錄影機。
嘩!電視又變回雪花。
我動彈不得,以為自己沒了呼吸,卻在寂靜無聲的空氣中,聽到自己粗喘的聲音。
突然我心下一驚,慢慢僵硬的轉過了頭。
寧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靜靜地站在門口。
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發出聲音的喉嚨如被刀片劃過般刺痛,「寧振……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他沒有回答我。
「那場爆炸……是意外吧?」我問的小心翼翼。
「不是!箤幷窬従忛_口,瞬間把我推入地獄。「我一直試圖說服甄言不要把事情張揚出去,可是我的合作商沒有那個耐性。炸彈早就放好了的,我并不知情。當我趕到現場的時候……車子已經在火海里。」
「你……」我緊靠著沙發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你就讓他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無言以對。
「那些保鏢,什么有人想殺你,都是假的?從頭到尾全是你自己搞的鬼?」
他點頭。「那是我最后一次騙你。」
無數心酸涌入胸口,我多希望這不是真的,為何你不再騙我一次?
傻甄言,為了你所謂的死黨,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內心哀痛有如刀割,我再也哭不出來,只好低低傻笑。
簡寧振緊張了起來,「學宇……」
「你滾。」我渾身無力的指向門口。
他卻一步上來把我抱個滿懷,「學宇,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殺了我!但求你,不要離開!」
我在他懷中掙扎著,像瘋子般撕咬著他,「別碰我!」
長久以來一直做著一個美夢,如果你我從此長相廝守,今生無憾。偏偏每當驚醒時是如此狼狽,夢中的幸?偙淮輾埖闹щx破碎。
而那個把我從美夢中推出的人,竟然是你!
他被我用力推開,一個踉蹌撞到后面的柜子上。
砰砰幾聲,上面的陶瓷擺設紛紛落地,摔了個粉碎。
我看著滿地斑跡,哀傷笑起來,「你看到了嗎?我的心也跟它們一樣,碎成了粉末,再也合不起來了!
他驀然一震,痛心疾首的低吼一聲,奪門而去。
心已化成了灰,而愛呢?是否真能因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