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是由縣丞問案,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由于知縣大人身體不適,便由本官代理!背S赖澓唵蔚卣f明。
身為被告的常家人見了,無不竊喜在心,料想他必定不會對自家人不利。
而苦主張家的人又豈會不知他是常家的人,當然要抗議了。
“你是常家的人,當然護著自家人!”跪在堂前的張家大哥憤慨叫道。
常永禎拍下驚堂木,目光沈靜清冷地掃視堂下的人,神情更是嚴肅!氨竟偈尘、擔君之憂,一切秉公處理,絕不循私。”
這番話在公堂上起了效果,眾人全都靜了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揚聲!皫б桓扇俗C!”
于是,一男兩女共三名人證,被衙役帶到公堂之上,屈膝下跪。
“堂下何人?”常永禎問道。
“回大人的話,小民徐方,是仁德堂的大夫!蹦昙s四十的男子臉色發青,想到常家再三叮囑,絕不能說出三少爺罹患隱疾,否則無法在祁縣繼續行醫,可是要在公堂上撒謊,又不免良心不安。
另外兩名則是常家的婢女,從沒上過公堂,已經嚇個半死。
“民女秋云……見過大人。”
“民女玉霞……見過大人!
常永禎目光犀利地瞪著堂下的徐方!澳憧墒菐捅桓姘衙}開藥的大夫?”
“是、是,大人。”他猛吞口水地回道。
“被告究竟得了何種病癥,從實招來!”驚堂木再度拍下。
徐方險些驚跳起來,只能縮了下脖子,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回大人,他……不過是脾虛腹脹,食欲不佳……”
“你胡說!”張家大哥大吼一聲!叭实绿玫幕镉嫹置髡f他是陽事不舉——”
他連忙辯道,“小民是大夫,才是最、最清楚的人!
“若讓本官查出你的供詞有半句虛假,做的全是偽證,輕則杖責,百大板,重則便要坐上三個月的大牢,你可承擔得起后果?”常永禎先用言語施壓,再暗中觀察……
果然,徐方立即緊張地覷向常三爺,就見常三爺一直對他搖頭,這個舉動全都落在常永禎眼中,看來真被收買了。
常永賴拍下驚堂木。“說!”
“是常家要小民這么說,小民也是萬不得已……”要是真坐了牢,別說將來行醫,恐怕連命都沒了,他只好翻供。
常永成氣呼呼地大嚷!澳愀遥!”
“被告若再擾亂證人的供詞,本官只有用刑了!背S赖澋秃纫宦,見對方總算閉嘴,這才又問:“被告究竟身染何?”
徐方不得不說實話!盎卮笕说脑,就是陽事不舉……陽萎!
頓時,周圍一陣騷動。
“常永禎,你讓我丟臉,我也不會讓你的日子好過!”對于男人來說,最不堪的便是陽事不舉了,常永成簡直想要殺人。
常三爺見愛子在大堂之上受辱,也無法再容忍下去,惡狠狠地瞪著常永禎,決定非要將他逐出常家不可。
面對堂弟的言語威脅,常永禎面不改色,不肯退讓。
“威——武——”兩旁的衙役高聲喊道。
接著,他又審問常家的兩名婢女。
“新娘子進門那一天,洞房花燭夜的晚上,你們在外頭都聽到些什么?”
秋云和玉霞已經被公堂之上威嚇震懾的氣氛,給嚇得淚流滿面。
“奴婢只看到三少爺從新房沖出來……大聲嚷著被張家騙了……”
“他還嚷著說三奶奶……早已失去清白之身……府里的下人都聽見……”
常永禎看著氣到臉紅脖子粗,像是要吃人似地瞪著自己的堂弟,只能在心中嘆氣。“被告既是陽事不舉,又如何得知新娘子婚前失貞?再說穩婆也驗過尸,確定死者仍是完璧之身,更加證明被告是蓄意誣蔑,毀人清白。”
“妹妹……妹妹……”張家大哥哭得好大聲。
既然瞞不了,常永成干脆全招了。“是她……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她竟敢嘲笑我,笑我不是男人……”
“快住口!”常三爺急呼。
常永仁也恨不得堵住堂弟的嘴巴!安灰f了!”
“是那個女人先嘲笑我,我才會那么說的!”女人見了他,哪一個不是小心奉承、婉轉承歡,從來沒有受過這么大的屈辱。“我告訴她,既然嫁給我,就守一輩子活寡吧!誰知道她會想不開……人可不是我殺的!”
眾人不禁張口結舌,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
張家大哥撲過去,“你這畜生!”
“不是我的錯!”常永成叫道。
“肅靜!”常永禎喝道。
幾個衙役上前將扭打在一塊的兩人分開,不過雙方還是怒視著彼此,直到代理知縣執行公務的縣丞開口準備宣判。衙門里里外外的人都在等著常永禎如何判定罪名,不過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信他會真的讓常家的人坐牢。
“……只因顧及自身顏面,一時意氣用事,毀人名節,因而造成不可挽回之過錯,鬧出人命,雖非其所殺,但難辭其咎,判牢獄六個月!背S赖澝嫔C地宣讀判決。
判決一出,一陣嘩然。在衙門外頭圍觀的百姓們不禁對這位縣丞另眼相看,更對他大義滅親的舉動感到由衷欽佩。
常永成面紅耳赤地怒瞪著他。“常永禎,你到底是不是姓常?你判我坐牢,是不是想被趕出常家大門?”
堂弟的叫囂怒罵,并沒有改變常永禎的決心!叭缃褡C實張氏是以清白之身嫁進常家,不得對其加諸任何罪名,自當以正室名分供奉于祠堂!
張家大哥感激涕零,朝他猛著頭!岸嘀x大人!多謝大人!”
“常永禎,他可是你堂弟,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哪能禁得起這半年的牢獄之災?你是存心要他死是不是?”常三爺怒火中燒地指著坐在公案后頭的庶侄大罵。
“你究竟姓不姓常?”
所有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衙役們再次高喊著“威——武——”,讓亂哄哄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都在等待縣丞如何回答。
常永禎臉色凝重地看著三叔,口氣嚴正,又帶著三分教訓,這個堂弟之所以會有今天,也是因為做父母的太過寵溺縱容的結果。
“你既會心疼兒子,何不替張家兩老想一想,他們可是失去了一個女兒!養她育她至及笄,費盡不少心思,以為替她挑了門好親事,歡歡喜喜地送她出嫁,卻在一夕之間,得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份哀痛之情,你又能否理解?”
這番話說得痛心疾首,令眾人不禁動容。
衙門外頭的百姓們,無論老少,都紛紛點頭。
他見三叔啞口無言,再次揚聲!白屓朔府嬔!”
一臉頹喪地坐在地上的常永成,被逼著按下掌印,又被衙役左右架起,這才彷若驚醒過來,旋即大喊大叫——
“我不要坐牢!爹快救我!爹一定要救我!你們快到巡撫衙門告他一狀,告他冤枉好人……不管花多少銀子都好,快點想辦法放我出去!”
常三爺既心疼又著急,“你放心!爹絕對會想辦法救你!”
看著這一幕,眾人不禁搖頭,面帶鄙色。
“退堂!”常永禎拍下驚堂木。
當外頭聽審的百姓全都散了,也迅速地將這場官司傳揚開來,一個個無不豎起大拇指,夸贊縣丞公正嚴明。
阿香一路氣喘吁吁地跑回別莊,片刻也不敢停歇,進了內院,就趕至東廂房,將今天這場官司的結果告知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