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姑娘一堆,她也不好兩手一撇就走人,還是留下來與幾位姑娘聊了一會兒后才告退。
與青柚悠閑地穿過園子時,齊書容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
“書容。”黃裕春自后頭趕上她。“不介意我到你那里去坐坐吧。”她一臉笑意地來到她面前。
“當然不介意!彪m然齊書容很想小寐一會兒,不過也好奇黃裕春找她何事。
黃裕春笑道:“現在看著你,想到當時在寶云寺的情形,覺得好奇妙,人的緣分真是不可思議!
齊書容若有所感地點頭。“是啊。”
“以前我常到這兒跟姐姐說話……”她不安地收了口!拔也皇枪室庠谀忝媲疤嵝辖憬!
“沒什么要緊的!饼R書容搖頭,又不是什么大事,邢儷娘曾是曹平羨的妻子,是真實存在的人,不可能因為她走了,就刻意抹去從此不提,而被拿來與前妻比較,是繼室逃不開的命運。
有時她會壞心的想,除了貪圖冨貴外,李氏或許也想讓她嘗嘗當人繼室的滋味……
回到自個兒的院落,青桂一馬當先跑了出來。“小姐,怎么樣?”一見到有外人在,她忙收了口,神色尷尬。
“怎么還小姐小姐的叫,該改口喊少奶奶了。”黃裕春取笑道。
青桂呵呵兩聲,摸摸自己的頭!耙粫r改不過來!
青柚賞她一個白眼,雖說青桂比她資深,但遲鈍得很,實在讓她難以心生尊敬。
“去泡茶吧!饼R書容對青桂說道,青桂的不著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早習慣了,當初李氏曾暗示要將青桂留下,換個機靈的,她卻不肯。
青桂除了憨實點外,也沒什么大缺點,而且手腳俐落,做事穩當,只是不善變通,更別提兩人多年的主仆情誼,不是輕易能舍下的。
“水我都燒熱了,一會兒就送來。”青桂立即走到隔壁茶水房張羅。
黃裕春跟著齊書容進了右次間的小廳,雖然齊書容還未開始布置,可以前熟悉的裝飾與氛圍都不見了,黃裕春若有所失地嘆了口氣。
齊書容與她臨著窗邊的床榻安坐,閑聊地說了幾句話,待青桂上了茶點,黃裕春才進入正題。
“之前你應該聽過傳言吧!秉S裕春問道,見齊書容面露不解之色,她尷尬地接著說:“說我跟煙翠想嫁給曹大哥,其實不是這樣的,煙翠跟我都沒非分之想,我不過是去山東作客,陪邢姐姐的,她剛嫁給曹大哥的時候我才十三歲,像她的妹妹,她知道我家境不好,特別憐惜我。她跟著曹大哥到山東時,我們陸陸續續都有通信,知道她身子越來越弱,我很擔心,所以才到山東陪她!
齊書容微笑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黃裕春大概是怕她有心結,日后兩人見面尷尬,所以特地來解釋的。
“你不誤會就好!秉S裕春也露出笑。
見她動動身子,似乎想告辭,齊書容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跟我說說曹家的事吧,明天得見一票人,想著就怕,我一個也不認識!
黃裕春家境不好,一家人幾乎都靠姑姑黃絡媛支助,因她幾次進出曹家,頗得大房的吳老夫人喜歡,偶爾吳老夫人會留她在府里住段時日,所以她對曹家的情況大抵都很了解。
只是與先前相比,黃裕春少了天真無邪的爛漫之情,眉宇間倒多了幾分郁氣。想她家境清寒,少不得看人臉色,倒也容易理解。
晚點婆婆應該也會對她講宗族之事,提點一二,讓她有心理準備,可絕不會給她說人情道八卦,如同曹平羨一樣,都是四平八穩地宣說,想聽真心話,現時是不可能的。
“曹家就跟許多家族一樣,關系復雜,需要一點時間厘清。”黃裕春理解地說道!肮獍讶苏J清就花了我不少時間……”
于是黃裕春開始敘說曹家有哪些人,自然是挑重要的長輩與平輩來說,齊書容唯恐漏下,讓人拿了紙墨書寫。
黃裕春掩嘴而笑!耙郧敖憬愣疾挥媚霉P墨……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
見她一臉惶恐,齊書容立刻道:“不礙事,我真不介意!
邢氏都死了有何好在意的,只要說話之人沒有褒邢貶她之意,她又何須介懷,難道還能把人的嘴堵起來,不讓人說?
對于擺在眼前無可爭辯的事實,她向來不會多做抗爭,與自己過不去。就拿婚姻大事來說,她雖不喜,可明白父親心意已決后,她便不再說什么了。
如果對方人品低劣、惡行滿盈,她拼死也不會嫁,可曹平羨不是這樣的人,除了二娶外,他的條件無可挑剔。
她氣不過的是父親趨炎附勢、攀比富貴,但靜下心一想,謀求冨貴又有何錯?父親不是圣人,他也有想發達的心思,更何況曹平羨品行端正,從沒傳出過惡行,父親沒理由推掉婚事。
最后她也只能接受事實,難道還能為了這事拒上花轎、離家出走?那是戲曲才會發生的,真實人生哪會如此行事。
九歲時母親去世,父親與她一起抱頭痛哭,為此還病了一場,瘦了一大圈,街坊鄰居都說父親真乃重情之人?梢荒臧牒,父親還是續了弦,她躲在奶奶懷中,心里不平、難受,不想父親再娶。
可最終還是只能接受,否則又能怎樣?
母親自小就教導她,對于沒辦法改變的事,只能努力讓自己過得好,過得不委屈,跟老天要公平是沒有用的。如果老天公平,世上怎么還有餓死、病死在路邊的人,怎還會有缺手斷腳之士,難道他們心里沒恨過老天嗎?
人要是落得只會抱怨,那就再沒辦法看到其他漂亮的事物了,也沒辦法再快樂起來。
她一直牢牢記在心里。
第5章(1)
齊書容正與黃裕春說話間,青柚走了進來,神色隱隱有些不快。
“少奶奶……”
“怎么?”
青柚遲疑了下才道:“方才周姨娘說要過來請安,我說有客人,讓她一會兒再來,誰想……她竟昏倒了!
昏倒?齊書容挑眉,正想起身去看,黃裕春已先道:“怎么會昏倒了?”
“去看看吧!饼R書容說道,黃裕春既然與邢氏往來頻繁,應當也對周姨娘知之甚詳。
黃裕春遲疑著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隔壁小房,周姨娘面色蒼白地躺在臥榻上,身子削瘦,找不到幾兩肉,臉上更透著病氣,連她的奴婢也怯生生的,只在旁邊不安地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齊書容蹙下眉頭,怎么回事?曹家不可能苛扣一個姨娘的飯食,或是不給看病吧。
黃裕春倒抽口氣!碍傆瘛币庾R到自己失口,她趕忙改了稱呼!爸芤棠镌趺醋兂蛇@樣?”
你問我一個剛進門、什么也摸不清的新婦,我怎么回答你?齊書容轉頭吩咐丫叢。“去請大夫!
“是……”
“等等,先去看大爺得不得空,讓他過來一趟!苯駜簜來的都是堂兄弟,他要找借口離開應該很容易。
賴嬤嬤壓了壓周姨娘的人中,就聽見她如哽咽似的呻吟一聲,緩緩蘇醒,待她瞧清四周的人,忙要起身,可腦袋一陣暈!
“不用忙著起身,躺著吧。”
周姨娘雖沒見過新進門的奶奶,可瞧齊書容的穿著、說話的語氣與態度,立刻明白眼前的人是誰。
“給奶奶添麻煩了!彼椭^,神色極其不安。
“不過是小事。”齊書容說道。
“你怎么成了這樣子?”黃裕春忍不住上前。
周姨娘抬起頭,一見來人,眼淚便掉了。“姑娘……”
賴嬤嬤冷冷地翻了個白眼。
齊書容說道:“你們說說話吧!闭f完便走了出去。
賴嬤嬤立即上前道:“我瞧著她就是來觸雷頭的,身子虛成這樣,請什么安?存心給人添麻煩!
齊書容好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瞧她的身子……”
“不知道是瘦得沒了中氣,還是帶著病!辟噵邒甙櫭。“曹府不像是刻薄的人家。”要真刻薄也不可能放任周姨娘到處亂跑。
“我讓青柚留下來聽聽她們說什么!辟噵邒咭桓薄澳銊e擔心,萬事有我搞定”的表情。
齊書容笑著進了房,不多時,曹平羨果然來了!八?”
“隔壁!
曹平羨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著她閑適地坐在榻上刺繡,神情沒有一絲不悅。
“是我疏忽了,昨晚應該跟你提一提的!彼谒磉呑隆
她的眼中立刻閃過好奇,弄得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反應,仿佛在聽街里巷弄的流言。
“兩年前產下死胎后,她就了無生趣,什么事也提不起勁,宛如木頭,后來儷娘走后,她更是厭棄的尋死尋活,我本想給她一筆錢,放她出去與家人過日子,說不準會好些,她卻不愿,你若不想見她,便免了她的規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