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瞧去,此時兩人的模樣就像在外偷情的男女,就差一步,兩人的唇就要碰在一塊糾纏不清似的……
“我……可錯過了什么?”
好聽的男嗓不帶火氣地出現在灶房門口,那語氣狀似詢問又似指責,竟令青山從腳底涼到胸口。
他急忙退開一大步,紅通通的臉色未褪!盎ㄖ魉
怪了,他怎么覺得爺如玉般的面容跟平時有一些些不同?好似動了肝火似地隱隱發怒。
“哎呀,爺替花主瞧瞧去,我不管了!”青山雙手忙將刑觀影往花靜初身上推去,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第4章(1)
叩。
叩。
叩叩。
寧靜的刑家私宅奇異地傳出類似敲木魚的聲音。
刑家不拜神佛也不誦經念佛,更無和尚或尼姑借住,然而這樣的聲響又確確實實從宅院發出,詭異得很。
叩;o初的額敲在六角涼亭的木柱上。
叩叩。花靜初的額持續敲在六角涼亭的木柱上。
叩。那日,她的心為何如此脆弱不堪?
叩。那時,她的淚為何無法控管?
叩。那刻,她明明應該拭去淚水,佯裝所有的痛皆來自火星子的燙,但她為何做不到?
叩。那瞬間,將他身影望進眼的瞬間,她怎能撲進他懷中哭到不能自己?怎能哭得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怎能哭得他衣襟盡濕,不得不回房更衣?
叩叩。糟糕,糟糕!叩叩叩。完了,完了,完了!那一哭,哭得她堅強、精明、能干、明事理、不吃醋的形象全毀。
她哭得像個受盡委曲的媳婦,像個夫君要納妾不要她了的棄婦,更像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糟糠之妻。
事實上,她什么身分都還不是,卻已先下手為強,好似他做了什么對不住她的事,一哭二鬧的。
明知這樣的自己很糟,但痛快哭過一場之后,心情竟然好上許多,連帶也突然想通了許多事。
男未婚,女未嫁。
八字都還沒一撇,她傷甚么心。
就算他已娶妻,她也還可以當妾不是嗎?
她要的是他的心,是正室或妾這種名分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要的是他心里有她,將她放在心里頭最重要的位置上,無法割舍,無法遺忘癡戀糾纏。
所以,她現下滿心的懊惱全來自于——讓他見著了她最丑的模樣。
她最美的模樣都還未讓他見過,他卻已將她的丑態全看光了!只愛占他便宜的欲女;裸男在前依舊面不改色、談笑自如的老鴇;生氣便不顧他疼痛,胡亂醫治他的密醫;道聽涂說便信以為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愛哭鬼。
叩叩叩。慘慘慘!叩叩叩。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叩……咦?敲在額上的感覺不同了,不是硬硬的、冰冰的,而是軟軟的、熱熱的……
“花主可是將頭當木魚在敲?”忍不住的刑觀影終于出房門查看聲響來源,不料又讓他見著了這么有趣的事。
他以為他已將她多樣的性格面貌悉數看盡,豈知她仍然還有意外之舉,讓他看不透、摸不清,卻想更了解她一些。
爺?她眨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爺?”
“想必是我孤陋寡聞了,敢問花主這是哪個門派的誦經法?”
抬眸,花靜初看見他的唇角抽動了下,輕抿的唇也顫了顫,一副忍笑忍得辛苦的模樣。
“我不是在誦經,我在丟人呢!卑櫰鹈、噘起唇,她將自己眨損得徹底,心涼了半截。
真準!所有她干過的蠢事全讓這男人給睹個正著。
“爺!彼@口氣,嬌媚的眼卻揉進一抹豁出去的勇氣。
“爺可討厭我?”丑態百出的她,能不惹人厭嗎?
他若說是,她也認了“不討厭!
他的手掌仍貼在方才她額撞柱的位置上未移開,仿佛擔心她會繼續“敲木魚”似的,而他的目光則落在她撞紅的額上,細細搜尋。
“不討厭。”她順著他的話說了一遍后才意識到他說了甚么!安挥憛?”
“花主要我討厭?”他問得似笑非笑。
“不!不是!”她急著搖頭,發上的白玉管松了又松。“那爺能不能將那些不堪入目的事全忘了?”
“哪些事?”刑觀影故意反問。“花主能否提醒我一下?”
“我……我……”真是的!她到底在干甚么,真想提醒他不成?
不過……爺現在又在干甚么?
為何取下她發上的白玉管,任她一頭烏絲散落?為何走近她,與她靠得如此近?為何扣住她的下巴,還伸指撫上她的額面、眼臉……
害她的心……害她的心怦評跳得連同她的身也一起震顫了。
怎會如此?
不過是被他輕觸幾下而已,怎么臉蛋就不爭氣地紅了?
想她對他,嘴都親了唇也咬了,甚至連他的身她都緊緊抱過了,也沒像現下這般不耐羞啊。
“燙傷的地方仍有些紅腫!彼饣父拐粗幐噍p輕點著!肮媚锛铱倫勖溃ㄖ麟m天生麗質,也不可如此不經心!
嗅?她聽錯了嗎?她怎么覺得爺話末語氣竟帶著一絲責備?
而且……爺還夸她……
“爺頭一回稱贊我呢!比滩蛔〉兀澚嗣佳。先前對蘇夢芯的敵視與醋意一掃而空,發熱的頰似乎更熱了。
望著她笑開的唇,刑觀影風目中閃過一抹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寵溺。“我以為花主會聽出我話中的叮嚀。”
她當然聽出來了,只不過她更在意他對她容貌的看法。
“爺既然如此關心我,便天天替我上藥如何?”她花靜初可從來不知甚么叫得寸進尺。
她說得隨口,他卻應得認真!斑@是當然。”
這是當然?
花靜初紅唇微啟,驚訝得一時無法回話,只是拿一雙眼盯著他猛瞧。
然后她看見他唇上那含有歉意的淺笑!澳愕陌l髻松了!彼^她的手,將握在手里的白玉管交還她!霸摵人幜耍俊
喝藥?“呃……喔!睂子窆芡鶓牙镆蝗,她端起放置在涼亭石桌上的藥甕,將已煎好的藥倒在碗里。
甚么事都可以耽擱,單單喝藥的時辰誤不得。
舉碗,他仰首就飲,毫不遲疑。
盡管一再告訴自己別去瞧那藥汁的顏色,別去想那藥汁的味道,結果最終仍是忍不住……
“嘔嘔……”
干嘔聲意外地傳人花靜初耳中,她詫異揚眸,趕忙取出懷中私藏的蜜酸果遞進他的嘴,并溫柔地輕拍他的背。
閉上眼,他強忍著到口的反胃,捂在唇上的帕子尚不敢拿開。
半晌,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睜眸的同時望進了她笑得柔美的唇。
“花主覺得我很沒用吧?”這種嘲諷自己的話竟也讓他說得不慍不火。她堅定地搖了下頭!拔野。芘宸斈!
“佩服?”
她扶著他一塊坐下,拍著他背的手仍不停歇。
“這藥,以往我每喝一回便嘔一回。”她回想著,神情柔和。“既無法不反胃,又不能嘔個精光,所以每回喝完藥我便往嘴里塞進幾顆師父腌的酸梅,酸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也喝過這藥?刑觀影臉色一整。那表示她也中過尸毒,也嘗過那種割肉刮骨的劇“會很痛!
他想錯了,想錯了她當時說這句話的意思。
不是警告,不是嘲弄,而是親自嘗過這椎心之痛的心聲。
“所以,我真的很佩服爺的!彼粗难壅f話,似是要讓他瞧見她并未說謊。
“爺真的很能忍耐,喝到現下才開始反胃!
那雙在外人看來總是過分狐媚的眼,在他眼底卻是一雙隱藏著許多心事的愁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