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跨院,先向母親匯報了養榮堂一行。內中的關鍵,當然截取了,只說道:“祖母非常震怒,又夸贊了女兒聰明!
丁氏尷尬的笑道:“幸好女兒聰明,否則你母親父親都要上當了!庇謫柕溃骸皡s不知郭安審問了沒有,這個賊子好大的膽子,卻不知幕后有沒有主使之人。”
郭菀央搖頭說道:“女兒在那邊的時候,外院那邊并沒有人前來稟告。因此也不知!
丁氏說道:“一定要將那個主使之人給抓出來,送交官辦才安心。這賊子,幾乎令我做錯了事情,若不是你及時趕回來,我幾乎要做出對不起你父親與你姐弟的大事了。”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樣。
郭菀央柔聲說道:“母親不要自責了。賊子如此狡猾,處心積慮做了偽造的婚書,連父親這等睿智之人,都差點上了當,何況是母親?母親……不是女兒自己夸贊自己聰明……女兒那時候,也是牽掛著姨娘,因此冒險詐上一詐,不想僥幸成功而已……”
丁氏見郭菀央手忙腳亂解釋的模樣,不覺心情大好,含笑說道:“你不用忙著解釋,難道做父母的,還嫉妒孩子聰明不成!闭f道:“你先回去罷……卻不知你那幅屏風兒,來得及來不及?”
郭菀央低頭說道:“今天又耽擱了好一陣……女兒這就去好好趕一趕,一定能趕出來!泵腿挥窒肫鹆艘患,說道:“姨娘今天受了好大的驚嚇,女兒想要與姨娘說兩句私房話。”
丁氏的眼睛之中閃過一絲陰霾,卻點頭說道:“你到底是姨娘生出來的,她受了驚嚇你不過問也說不過去,你就與玥哥兒一道過去,與她說說話罷!
郭菀央含笑道謝了,當下就進了水蕓香房間。水蕓香正在強顏與郭玥說話,一邊說話,卻是一邊在抹眼淚。見郭菀央過來,當下忙忙將眼淚擦干,說道:“央央來了,今日才知道,生對好兒女,比什么都重要!庇謫柕溃骸袄戏蛉巳绾握f!
見水蕓香急切相問的樣子,郭菀央竟然覺得難以回答。如何告訴姨娘,關于祖母的決定?
然而如果不論此事公正與否,站在郭家的立場上看,這樣的處置方案確實是最好的方案。
心中百轉千回,卻終于含笑說道:“好叫姨娘得知,祖母聽聞姨娘遇到了這等事情,也是非常憐惜姨娘,也站在姨娘的立場上,幫姨娘嘆息了良久。”
水蕓香恨恨說道:“一定要將那黃三兒狠狠打上一頓,問問看,到底是誰給他這么大的膽子……想來不是尋常人,因為居然連我耳垂后的黑痣都知道!
水蕓香如此生氣,郭菀央也知道水蕓香已經明白其中關鍵,當下柔聲說道:“姨娘,有一件事,祖母需要女兒來勸姨娘一勸!
水蕓香笑著說道:“不過就是勸說我息事寧人么……姨娘說著生氣,其實是心底明白的!
郭菀央見水蕓香說得如此爽利,不由又是遲疑了片刻,才說道:“祖母說,如果姨娘還在東跨院之中,她也照顧不了姨娘!
水蕓香略略皺眉,苦惱道:“果然是這樣……只是難不成……”
郭菀央咬牙,終于將話說出口:“唯一的辦法,就是如之前一般,姨娘搬出侯府居住!距離遠了,人家想要做什么花樣,也不方便了!”
水蕓香詫異道:“搬出去住?之前搬出去住,那還可以,畢竟沒有在侯府過明路?墒乾F在已經過了明路……你們都已經進了侯府,又如何出的去?”
郭菀央低眉斂目,一時卻不知如何說話。郭玥卻有些明白了,說道:“難不成祖母……祖母的意思,也是要將母親趕出府門么?”站起來,說道:“祖母怎么可以如此是非不分,我……馬上找祖母說話!”
“玥弟,站!”郭菀央低聲呵斥弟弟,低聲說道,“如果能令祖母改變主意,那你姐姐……還不努力去說服祖母?然而你姐姐思來想去,卻也覺得,眼前唯一的可行之策,就是讓姨娘搬出去。我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么?”
郭玥站定,不服氣的低聲嘟噥道:“只是即便躲到外宅,如果要生事,還是可以生事的。何況距離我們遠了……誰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水蕓香臉色有些蒼白,說道:“我們去稟明老太太……我怎么可以離開你們兩個?”
郭菀央握著水蕓香的手,低聲說道:“姨娘,宅子之中,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玥弟暫時無事,那是因為他是二房唯一男丁。二房上下還要依靠著玥弟上位。女兒暫時有祖母撐腰,也是無事。唯有母親!
郭玥怒道:“你怨恨姨娘妨礙了你,所以要勸說姨娘搬出去!只是姨娘如何能搬出去,姨娘是侯府的人……除非姨娘能出門做姑子!”
一句話落下,水蕓香腦子轟隆隆作響,她眼睛看著郭菀央,聲音顫抖:“讓我出家……難道老太太就是這個意思?”
頭像是有千鈞的重量,郭菀央還是緩緩的點下頭去。低聲說道:“城外的慈云庵,住持與祖母相熟。母親暫且居住在那里,就說是帶發修行罷。祖母說,等女兒出嫁,得了一個好夫家,就能讓母親出來,與女兒一起居住了。”
郭玥抬頭,盯著郭菀央,說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姨娘出家也罷,帶發修行也罷,我們兩個就正式成了無母之人。既然無母,母親就能正式將我們認作嫡子……姐姐你卻未曾想過,我郭玥卻根本不在乎這個嫡子之位!”
“你糊涂!”郭菀央未曾說話,水蕓香先厲聲呵斥起來,“長幼有序……你怎么能這樣與姐姐說話?嫡子不嫡子的事兒,你不在乎,我在乎!……正如央央方才說的,只有你們有出息了,才能帶挈我也過上安生日子!”
郭菀央實在想不到,只要這事情一牽扯到自己姐弟的前程,水蕓香就殺伐決斷毫不遲疑。水蕓香當下就自己拿定了主意:“郭家規矩,既然生了男孩,這個姨娘名分,就非給我不可。只是真的拿了姨娘名分,只怕更是鬧得雞犬不寧。這樣的算計,我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尼庵就尼庵罷……即便再苦一些,你姨娘也能忍受。之前也不是吃過苦么?這樣罷。我明日就上報太太,說是經過這樣一次,自覺自己是個禍端,給郭家丟了臉,情愿出家修行,為老侯爺祈福。然而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照顧好自己……央央,你比玥哥兒早出生一刻鐘,卻比玥哥兒懂事許多,你要處處提點于他。玥哥兒,你要聽你姐姐的話。”
郭菀央伸手抱住水蕓香,低低哭道:“母親!”
水蕓香撫摸著郭菀央的腦袋,說道:“其實你年齡雖小,卻是比我能干一百倍……有時我也很恨自己,怎么不能給你們一個好一點的出身。然而這卻是實在沒有辦法。你現在也不消心疼姨娘……只要你們將來有出息,自然能帶挈我過上好日子。熬上幾年,也就好了。”
聽聞水蕓香這樣說話,郭菀央又是欣慰,又是沉重。郭玥卻是有些呆呆的問道:“姨娘……你這就去了尼庵,不思想著父親么?”
水蕓香幽幽嘆息了一聲,說道:“思想又如何。今天的事情,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父親……也是一個靠不住的。我……還是將指望放在你們身上罷!
郭玥認真的點頭,說道:“我一定要好好讀書,爭取早一點考中進士,外放做官,到時候就能將姨娘帶走了!”
水蕓香撫摸著姐弟倆的頭,又是哭又是笑。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小小聲的哭了一場,郭菀央見時間不早,于是強逼著郭玥,兩人各自離開,回自己房間。
第18章
次日早上,飯桌之上,黑著兩個眼圈的丁氏就吩咐置辦兩桌子酒,要選好時辰抬水蕓香的姨娘。卻不想水蕓香卻從從容容的回復道:“回太太。昨日這樣一出,雖然說是賊子算計,卻也是蕓香命薄,才招來賊子覬覦。會想起自己這輩子,既無力旺夫,也無力教子,早早就有了跳出紅塵之意。只是牽掛著兩個孩子,才勉強留在紅塵之中,F在兩個孩子既有了太太照顧,蕓香也算了放下了一樁心事。因此就想向太太提出,這就放蕓香一馬,讓蕓香出家了去罷。”
丁氏又是詫異,又是歡喜,又有幾分慍怒,強自將所有的情感都捂住,說道:“好妹妹,莫不是我昨天的決定傷了你的心么。昨天是我魯莽了……不過我也是被欺瞞了,你難道不肯原諒了么!
水蕓香含笑說道:“太太說笑了。說起來,兩個孩子能有今日機會,還是承太太照顧。對太太,水蕓香只有一萬個感激,哪里有抱怨的話來?至于昨天,太太也不過是按照家規秉公處置而已,水蕓香哪里敢有怨懟之意。只是水蕓香本來就有看破紅塵之意,昨天被賊子這樣一鬧,更是深恨自己給侯府帶來禍端。因此請求出家,并無他意!
聽聞水蕓香說得堅決,郭玥急忙跪倒,說道:“請姨娘看著孩子面上!
水蕓香撫摸著郭玥的頭,說道:“好孩子,現在有嫡母看著你,你姨娘責任已經完結,現在是了無心事了……你難不成還要阻止不成?”
郭菀央眨著眼睛,眼淚就簌簌落下來,說道:“姨娘……既然已經決定,女兒也不好阻止。只希望姨娘好歹留著頭發……等來日上尼庵見姨娘,好歹也能少一些酸楚!
水蕓香含笑說道:“帶發就帶發……好生跟著你嫡母過日子!
郭菀央抽噎個不住。郭玥也是抽噎不住。
丁氏這才知道水蕓香態度堅決,才放下好大的一個心思,心中想道:“如果早知道她有這個心思,我昨天也不必費這么大的勁設這樣一個局。好在黃三兒到底未曾將我供出來!弊蛱斓氖虑,她早已打問明白。郭安拿著黃三兒,狠狠的打問了一通,但是那黃三兒卻一口咬定說只是自己鬼迷心竅,偶爾得知了水姨娘的身世,就想來做一通文章,如此而已。打問明白之后,丁氏才囫圇睡了一覺,連郭銘去了通房丫鬟房間的事情,也沒有在意。
當下就決定了。郭銘雖然氣惱,但是水蕓香態度堅決,他也知道水蕓香留在家中不能安生,出家修行也算是一個解決辦法,當下也只能允了。
正說話的功夫,卻見青瓜帶著兩個小丫鬟前來,清清脆脆的說道:“老太太請二太太前去養榮堂,說是昨天晚上,黃三兒招供了!
一頭冷水當頭潑下,丁氏臉色有些蒼白,說道:“黃三兒招供了什么?”
青瓜脆生生說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老太太面上含笑,想來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丁氏略略放下心,于是提著一顆心與青瓜走了。郭菀央與郭玥二人也無心上學,就吩咐茱萸去請假了,兩人陪在水蕓香的屋子里說話。郭銘也慢慢踱步進來,神色卻有些怯怯的樣子。
郭菀央看著水蕓香與郭銘的眼神,微微嘆了一口氣,拉著郭玥離開,說道:“我們先去收拾一下東西!
也算是行行好,給兩人一個說私房話的時間罷。這個父親,到底還不是完全的無情無義之輩。而自己的生母,也始終不能放下這個男人。
過了兩個時辰,丁氏終于回來了,臉色依然蒼白,神色之間卻好像是放下了好大的一塊石頭。青瓜跟著進來,脆生生說道:“老太太吩咐了,既然姨娘想要修行,那就不消往別處去了。城外慈云庵住持,與老太太相熟,等下午,老太太寫了書信,就送姨娘去那里修行罷。”
聽聞老太太這樣安排,郭銘倒是有幾分歡喜。于是就收拾了行禮,父子三人,將水蕓香送走了。臨別之際,母子三人又哭了一場,郭銘走出了門外,卻也是眼角微紅。
這些都不提。接下來的日子,也沒有可記述之處。屏風繡成,丁氏帶著郭蔓青回了娘家,回來之時,神采飛揚,告訴郭菀央:“你繡的活非常好,相熟的夫人都前來詢問呢……你放心,你雖然是庶女,卻也一定能找一個好婆家!
倒是郭蔓青,在次日上學的時候,撿了一個空,悄聲向郭菀央道歉:“屏風是送出去了,也出了好大的一個彩。不過母親卻未曾說起你的名字……只夸耀三姐姐的功勞。三姐姐慚愧無地!
郭菀央一笑,說道:“姐姐不消在意的,妹妹做的,本來就是死功夫!眳s也不由有些感動,郭蔓青本來是不消將這些事情告訴她的。將真話告訴郭菀央,這就足以說明,郭蔓青將郭菀央當做一回事了。
過了幾天,就有議親的人上門來,卻是給郭蔓青提親的。卻是江陰侯吳家的一個嫡子,卻是次子。丁氏與郭銘商量了好幾天,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郭菀央隱約有些知道,不過也不好多打聽。
這日下學之后,與芷萱兩人推開房門,卻只見桂華,就笑著問道:“蘭葉呢,這蹄子躲到哪里去了?”
桂華笑道:“方才被容媽媽抓住縫兩個扣子,卻不想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正說著話,卻聽見推門的聲音,蘭葉進門來,滿臉都是歡喜的笑意,輕笑道:“小姐,我送一個大人情給你,行不行?”
芷萱笑道:“這個死蹄子,有話就快點告訴小姐,神神秘秘的,在小姐面前還要拽不成?”
蘭葉見芷萱這樣說話,嚇得吐了一吐舌頭,將郭菀央拉到一邊,悄聲告訴道:“方才去幫容媽媽做活,卻不想正聽見老爺與太太在一邊說話。江陰侯家里來求親,推掉卻又不好,太太又覺得次子身份,不能承爵,因此不想將三小姐嫁過去,就想將四小姐許給江陰侯家里,可是四小姐的身份卻又相差一點,因此商量著,給四小姐的生母抬個姨娘……”
郭菀央一呆。
蘭葉笑嘻嘻告訴:“我的好小姐,你快點去告訴四小姐罷,雖然說四小姐嫁的是次子,可是到底卻是侯府呢……四小姐最郁悶的就是身份的事情,現在生母能抬姨娘了,一定歡喜……”
郭菀央苦笑不已。
都為自己被老太太上了一個籠頭而苦惱呢,卻是沒本事幫郭蓮珠煩惱。不過告訴郭蓮珠一聲也是該當的,郭菀央當下就帶了蘭葉,去了郭蓮珠的屋子,悄悄告訴了。
郭蓮珠愣神了半日,猛然哭道:“我要死!”
郭菀央急忙伸手捂住郭蓮珠的嘴巴,說道:“四姐姐,你難不成要鬧得人盡皆知不成?”
郭菀央少不得勸解:“我的好姐姐,您得將心放寬一些。吵吵鬧鬧說要死要活的,算怎么回事呢?您說出去,人家還要鬧笑話呢。再說了,母親這回也沒算虧待您,說起來也是嫁入了侯府,還要借著這樁婚事給您生母抬姨娘。您不說出個子卯寅丑來,卻拿著性子吵鬧著不同意,人家還要說您不孝順呢,就是生母那邊也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