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見郭蓮珠越說越不像話,當下就提醒道:“四姐姐,您可別這么說,您娘親是記掛著您,才不肯離開這里的!
郭蓮珠這才發覺自己失言了。當下不語,片刻之后才說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最有智謀的,你卻幫上姐姐一把,姐姐定然感謝您的恩德!”
郭菀央皺眉,她與郭蓮珠,雖然還算能說話,但是也絕對不是那種深交的關系。心中倒是有些辦法,卻是不能輕易拿出來給郭蓮珠使用。萬一有個泄露,害了郭蓮珠不說,將自己也陷進去,這事兒卻是絕對不能干的。
可是郭蓮珠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又有些不忍。
郭菀央沉吟不定,郭蓮珠乃是聰明人,當下就知道郭菀央有些主意。拉著郭菀央的手,說道:“好妹妹,你好歹救姐姐一救!好妹妹,你放心,就是山崩了,地裂了,河水改向了,我也絕對不會泄露出一絲半兒口風,將妹妹給供出來!”
郭菀央忍不住笑道:“《上邪》是用在情人身上的,你卻用在我身上做什么。被人聽見了,還以為你我姐妹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郭蓮珠卻是聽不懂了,說道:“姐妹之間,又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好妹妹,你好歹說明白一些!
郭菀央忍住笑,說道:“好了好了,四姐姐……你若是真的要脫身,等撿個空兒,上父親面前晃上一晃,顯顯你的孝心。父親歡喜了,定然會將這事兒說給你聽。而后你就沉默一會,告訴父親:姐姐未曾定親,妹妹怎好逾越在前?傳揚出去,只恐不知道的人,要指責我郭家長幼無序了。就是江陰侯家里,聽了父親母親的答復,恐怕也要生氣……女兒嫁過去,只恐……后面的話嗎,就不消說了!
郭蓮珠睜大眼睛說道:“這就結了?”
郭菀央微笑道:“你還要怎么著?父親是聰明人,你這樣說,還不明白?他之所以舍不得回絕江陰侯府這門親事,卻是想來日有用的時候,江陰侯能助上一臂之力。然而留著嫡女嫁庶女的做法,卻很可能讓江陰侯府因怨成仇。到時候有可能姻親做不成,卻惹來禍端。父親是聰明人,這樣的風險,是絕對不肯冒的!
郭蓮珠喃喃說道:“不過江陰侯府也有可能答應了親事,你說的結果,可能并不會發生!
郭菀央微笑了一下,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托人打問了一下江陰侯府的情況。這些年,開國功臣,多半獲罪,爵位被除的,也不知凡幾。只有我武定侯府等寥寥幾家,還能得些帝寵。江陰侯府雖然也是侯府,但是情形與我們家相比,卻是差了很多,這些日子,江陰侯已經被皇帝陛下訓斥了多次……如果能讓父親遲疑拖延上幾天,或者父親就能改變主意了!
所謂的托人打問,其實也不過是一句托詞。郭菀央之所以能肯定的說出江陰侯府爵位多半不保的判斷,不過是依據她那半吊子歷史水平。她依稀記得,原來的歷史上,朱元璋大殺功臣,開國功臣的爵位能傳承下來的,也不過是郭英、徐達、常遇春、劉基等寥寥數家。這個空間歷史雖然少有變數,但是大體方向并沒有變化。所以郭菀央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郭蓮珠這才心服口服,說道:“好妹妹,你當真救了我了。我這就與父親做鞋子去……好在那雙鞋子,也只剩下一點活了!
郭菀央又說道:“好姐姐,至于你的那塊手絹,至少要放明白一些。才見一次面的男兒,性格脾氣人品學識,一概不知。你就這么癡心妄想著,只怕陷太深了。你執念不放,萬一人家撒手,你卻是如何是好。”
郭蓮珠臉上浮起兩朵紅暈,笑著說道:“我與他說了小半日話呢。怎么一概不知?好妹妹,你放心,你姐姐看人的眼光還是在的,否則怎么一見面就與妹妹這般知心?”笑著將郭菀央推搡出去,說道:“你早點回去睡覺罷,我要做活了。”
次日早上,郭蓮珠果然在上學前早早過來,將一雙鞋子呈獻給郭銘。郭銘果然有幾分歡喜的神色,對坐在一邊的丁氏笑道:“不經意之間,幾個女兒都長大了!
郭蓮珠嬌憨的笑道:“若是沒有父親母親的教養,女兒也無有今天。”
丁氏含笑道:“就你這孩子會撒嬌說話!
母慈子孝,其樂融融。郭銘果然含笑說道:“孩兒既然過來了,有一件好事也當告訴你!惫粚⒒槭抡f了。
郭蓮珠沉默了片刻,才將郭菀央教導的言辭說了,又說道:“女兒一個庶女,能嫁入侯府,已經是福分了。父母疼愛女兒,女兒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若是讓父母蒙上惡名,那就非女兒所愿了。更若是因此讓外人猜測姐姐如何,那……女兒的萬死莫贖了。”
郭菀央站在邊上,低頭聽著,竭力壓住嘴角含著的笑意。郭蓮珠果然不是一個輕省的角色,自己提點了兩句,她又在自己提點的基礎上加了兩重威脅。第一重威脅,那就是郭銘夫婦,會因此搞壞名聲。郭銘正卯足了勁想要奪嫡,怎么肯冒這個險?第二重威脅,卻是郭蔓青的名聲。不嫁長女卻先許配次女,萬一有人猜測說長女有什么隱疾,豈不耽擱了長女的一生?
幾重風險,郭銘丁氏只能將自己心中那些小九九收起。郭銘就笑著安慰說道:“你想的都是有理。這事是你母親考慮不周!
這就是不再將主意打在郭蓮珠身上了。郭菀央與郭蓮珠都是松了一口氣。說了兩句閑話,郭銘就出去辦事了。郭蓮珠就打算與郭菀央郭玥一道去家塾讀書。才剛剛走出西跨院,就看見門外有小丫鬟匆匆前來,高聲稟告:“三太太來了!
說話之間,就看見陳氏急沖沖的邁步前來。三人不愿與陳氏多加交接,于是就候在門前,對陳氏躬身行禮完畢,就打算直接往前走。
卻見陳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三人一圈,笑道:“喲,這就湊巧了,珠姐兒居然也在?這事兒正巧與你也有些關系,家塾那邊就暫且不要去了,咱們先在你母親面前,將這事了結了罷。”
三人聽陳氏說的不像話,眼睛里都是忍不住有了怒意。郭蓮珠怒道:“三叔母,您這話到底什么意思?”
陳氏笑道:“也沒有什么,不過是想要告訴你母親,她養的好女兒罷了!
郭撬贗剁儻此焓錄,三房倒矢[A撕貿ひ歡問奔。没蠚杞諒T┨煊摯枷牌鵠戳。郭菀央就不轻不重的藱n潰骸拔夷蓋籽吶,当然及不上三叔亩掵祬犬儿好,锅帹粠V弦膊輝齜繽罰膊輝懶艘桓鎏交ǖ拿坊乩礎!�
郭菀央不提賞桂之會還好,一提起這件事,陳氏就氣得胸脯起伏。自己的女兒雖然在那會上大出了風頭,卻也出了一個大丑。更冤枉的是,那出的大丑,與女兒自身全然無關,也不知是什么人陷害的。當下咬牙說道:“珠姐兒,你卻是隨我來,到你母親面前說話!
郭蓮珠見陳氏這樣說話,她今天本來就心中有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回復,咬牙說道:“三叔母,您又要鬧什么是非?您是有身份的人,與晚輩這樣沒上沒下的站在門口說話,難不成不怕下人笑話么?”
陳氏得意洋洋的說道:“怕出丑的是你四小姐,又關我什么事了……”
卻聽見院子里傳來丁氏的聲音:“珠姐兒,陪著你三叔母過來罷!
郭菀央看了郭蓮珠一眼,一種不安的感覺漫上心頭,對郭玥說道:“你功課緊,耽擱不得。你帶小桃去讀書,順帶幫我請假了罷……我先跟著四姐姐,看著三叔母到底要說些什么!彪m然說與郭蓮珠也不算有太深的交情,但是總體來說,郭蓮珠對自己不算壞,F在棄郭蓮珠而去,未免太絕情了一些。
郭玥點頭,低聲說道:“姐姐小心,凡事自保為先。”
郭菀央笑著點頭,說道:“我省的!
郭玥去了,郭菀央跟著陳氏與郭蓮珠回了家門。郭蓮珠臉色蒼白,郭菀央手將她的手輕輕的握著,心中卻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底。
看陳氏這樣氣勢洶洶得意洋洋的樣子,定然是抓道郭蓮珠的錯處了,而且是非常明白的錯處,不可原諒的錯處。
郭蓮珠也算是聰明人,否則也不能在丁氏的雌威下安然成長。要知道,十來年了,丁氏折騰死的庶女也有三四個了。要抓郭蓮珠的錯處,可不是容易的事。
那么……丁氏到底抓住了郭蓮珠什么錯處?
心中思想著,猛然想到了一個關鍵。
心中咯噔了一下,臉色不由變了。
丁氏見陳氏進來,端坐的身子也不曾站起,臉上似笑非笑:“妹妹來了,卻是難得。這些日子也是忙于家務,卻不知六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可能上學了不能?總希望早些將身子將養好了才好!
丁氏口舌上不及陳氏,但是卻知道好壞。
卻不想陳氏臉上神色變了一下,竟然不十分惱怒,笑吟吟說道:“我家六娘,吃虧就在面皮太薄,被人這樣作弄一下,就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墒墙憬慵抑械膸讉女兒,卻吃虧在面皮太厚,總要將我們家中的面子里子,都丟光了才罷休!
轉頭看著四周,說道:“姐姐家的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主子,奴才們都下去罷!本谷粠投∈献鲋髁。
丁氏面皮變了幾變,沉聲說道:“妹妹不妨將話說明白一些。我這房三個女兒,都是知書達理,凡事都謹守本分,何曾做過強自出風頭的事情來?卻又如何給家里丟臉了?姐姐也知道,老太太因為長幼的關系,將治家之權放到姐姐手中,妹妹有幾分不服氣。然而不服氣歸不服氣,妹妹紅口白牙竟然上我院子來胡言亂語,那就休怪姐姐不給妹妹面子!”
被人欺負上頭來了,丁氏居然也擺出幾分威風來。只是話語雖然氣勢洶洶,言語之中的氣勢,到底弱了一些。說完了話,果然揮手,叫底下服侍的奴才都退下去。容媽媽看著丁氏的臉色,臉上掠過一絲不甘,卻也終于退了下去。
郭菀央嘆了一口氣,丁氏色厲內荏,那是因為丁氏摸不著陳氏的底的緣故。
陳氏輕笑了一下,說道:“好姐姐,咱們一支筆難道還能寫出兩個‘郭’字不成?都是郭家的媳婦兒,妹妹也不好意思看著姐姐來鬧笑話。這里有兩件東西,姐姐你看著罷!”
說著,往后招手,就看見外面巴巴的跑進一個丫鬟,將一個錦袋送上來。
陳氏慢悠悠的打開錦袋,笑著說道:“先申明一句,這個錦袋卻是我家的,與你家無關。本來是想要直接將東西拿在手里的,卻想著這樣的骯臟東西,拿著也污了手,給路上的丫鬟婆子看見了也未免要猜測,于是就拿著錦袋裝了。好姐姐,我可全都是為了二房著想。”
說著話,陳氏終于從錦袋里拿出兩件東西來。看見兩件東西,郭菀央與郭蓮珠,再度臉上變色。
郭蓮珠臉色煞白煞白,身子搖搖欲墜。郭菀央扶著,手在郭蓮珠的手心里寫下四個字:死不認賬。
卻不知郭蓮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意思,眼神卻有些絕望的茫然。
陳氏拿出的兩件東西,一件是一方手絹,另一件卻是一封書信。看著郭蓮珠的臉色,郭菀央就知道,是郭蓮珠手絹的事兒東窗事發了。
丁氏看著陳氏的神色動作,心中也不由遲疑起來,嘴上卻依然冷笑說道:“妹妹拿出的卻是什么東西?”
陳氏淡笑道:“姐姐治家嚴謹,怎么連女兒用的手絹都認不出來?你看這手絹之上,還有一個‘珠’字作為記號呢!庇謱朋归_,說道:“我雖然也讀了幾天書,卻也不認得幾個大字。悄悄給六娘看了,六娘說,確確實實是珠姐兒寫給男人的書信……”
郭蓮珠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暈倒。郭菀央手扶住,低聲喝道:“你堅持住!堅持不住,那就是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四個字,宛如一枚強心針,讓郭蓮珠振作起來,低聲說道:“是,我至少要知道怎么回事?”
丁氏伸手抓過書信,才掃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厲聲對郭蓮珠喝道:“跪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蓮珠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卻有一對倔強的眼睛:“回母親,女兒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陳氏笑吟吟說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來說罷!
丁氏換了一張臉,卻是有幾分哀懇的語氣了:“妹妹,你是如何得到這書信的,卻說出來,讓這小蹄子,到底知道是怎么回事!”
陳氏笑瞇瞇說話:“其實也沒有什么,也算是巧合了。昨天我侄兒上潘家酒樓喝酒,卻聽見幾個破落戶兒在隔壁包間里說話。其中一個破落戶兒,好像還有一點什么身份,在那里吹牛說,他差點將武定侯府的一個小姐騙上手。又說雖然現在還沒有上手,不過假以時日,一定能得償所愿……我侄兒聽到‘武定侯府’四個字,當下就豎起了耳朵。卻聽那破落戶兒,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夸耀,說自己如何因為能寫詩被衛國公家的公子奉為上賓,又如何在衛國公的園子里偶遇郭家的一位小姐,他又如何施展才華奪取小姐的芳心……一群破落戶兒自然不相信,于是那夸口的破落戶就拿出一方手絹來,又拿出一封書信來,說手絹是小姐當場贈送的,那書信卻是小姐后來悄悄托丫鬟送到某個書店的……我那侄兒聽聞那幾個破落戶兒越說越不像話,當下就吩咐帶來的人,將那個吹牛的破落戶兒綁了,打算馬上送上我們這里來,讓我們審問。昨天晚上已經晚了,這不,我侄兒一早上就將人送來了。哦,我那侄兒,是在錦衣衛里做事的,逮幾個人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誰也不敢來過問!
陳氏得意洋洋的將一番話說來,丁氏也是氣得臉色煞白。將書信與手絹,往地上一扔,厲聲喝道:“六娘,你卻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蓮珠聽聞陳氏一番話,心中已經是萬念俱灰。自己思想了這么久的良人,原來竟然是一個騙子!自己做的一切,原先都還以為自己有理,卻不想,樁樁件件,都被七妹妹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