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兇手……”少年淡色的眼睛沾染玻璃珠般無情的色彩,“我會想方設法撇清與被害人間的牽扯。那么,具有流動性強的列車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殺人地點嗎?”
“你能不能不要用如果你是兇手作為引言……”安藤雪抱住發寒的胳膊,這里本來就是通風處,很冷的耶。
“但是,這個兇手,必須要確定得知被害人會乘坐哪線列車,在何時、何地,甚至哪一車廂。要了解這些條件,如果不是熟悉或者至少是認識的人,那不是很困難嗎?所以,兇手和被害者是熟人。”桂木涼結論,“他們很可能是一起上車的。”
“這么說,兇手就不是我們車廂的人嘍?”
“傻瓜。正因為如此,我們車廂的人才更可疑!”
“為什么啊?”安藤雪不解,“他們既然有可能同時乘車,而被害人又沒有在十三號車廂出現過,那兇手不是也……”
“我不知道被害人為什么沒有出現。但是,如果兇手希望不引人懷疑,他會在確定被害人的車廂號碼后,選擇不一樣的車廂才對吧!
“嗯……”安藤雪點點頭。
“所以,被害人一直沒有出現,就反而證明兇手在這節車廂的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安藤雪困惑地問,“兇手怎么能控制被害人不來十三號車廂呢?”
“那原因我怎么知道!”桂木涼理直氣壯。
“……”安藤雪握緊雙拳,提醒自己要忍耐,“你、你……”但終于還是忍不住,她從牙縫里迸發出聲音,“你不知道還在這里裝成一副很懂的樣子?”
“你沒有聽說過嗎?”少年理所當然道,“真相就存在于若干假設之中,否則,你怎么解釋那個人不在十三號車廂的事實?”
“果然啊!卑蔡傺┙K于爆發了,“推理這種事就是為了要自圓其說嗎?反正在我看來,我們車廂根本沒有一個像兇手!”“你不覺得他們全都可疑嗎?”桂木涼蹙眉,“安,你真沒有想象力!
“我現在覺得最可疑的人就是你!卑蔡傺┖莺莸伤敖形野蔡。”
“直下守這個人很奇怪!惫鹉緵霾焕硭,徑自說,“羽野砂也不正常。青柳碧和婆婆也……”
“你連婆婆也懷疑?”安藤雪試圖把手覆上他的頭頂,試試這個人有沒有發燒。
“你這人真沒想象力。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往往就是真兇是偵探小說的鐵律。”
“婆婆根本就沒離開過十三號車廂!”安藤雪好大聲地喊回去。
“那就要從案發時間考慮了!惫鹉緵鰡,“你發現死人時是幾點?”
“什么死人啊。對死者尊重一點!”
“好吧,死者……”
“嗯……”安藤雪迷惑地回想,“是……七點二十以后!彼龥]有戴手表,不是很清楚具體時間。
“你知道嗎?這點很重要!惫鹉緵錾髦氐卣f,“法醫檢定出具體死亡時間后,就牽涉了我們的不在場證明問題。比如,被害人是在七點五分被害,那至你確認的七點二十這段之間,我們在做什么,就很重要!
“哦。這樣啊,但還是很難懂……”
“因為你是華生啊!鄙倌陳毫佣器锏匚⑿。
“就算我是華生,這車上也沒有福爾摩斯……”安藤雪托起發漲的額頭,突然靈光一現,“哎?桂木涼!你說,直下守會不會是便衣?”
“為什么這么想?”
“他剛才不知道和警官說了什么,然后那些人就沒有再繼續追問羽野砂啊!卑蔡傺⿲ψ约旱耐茰y堅信不疑。
“你憑什么一副言之確鑿的口吻?”
“因為既然有兇手、有華生……就得有福爾摩斯嘛!卑蔡傺┿。
桂木涼臉色一黑。這女生果然是在胡攪。
“指望你能說出什么實在太愚蠢了。”他喃喃說著站起身,重新打亮手電,“我還是得靠自己……”
“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在找怎么能不通過十三號車廂到十二號車廂的方法。”
“多簡單啊!卑蔡傺┿等弧
“簡單?”桂木涼一怔。
“從十一號車廂走過去不就得了!
桂木涼:“……”
安藤雪:“我說了……很奇怪的話嗎?”
“是很蠢啦!”
桂木涼破天荒地湊到她耳邊大吼,“白癡!你想一下我們的位置好不好?我是指從我們這里跑到十二號!不是從十一號走到十二號!我們本身在這里!”他氣得抓過安藤雪的手在上面畫圖,“這里!十三號與十四號間的通風口啊!是完全相反的位置,你怎么會搞不清楚!”
“我、我知道了啦!彼鹌饋砗么舐暟 0蔡傺﹪樀贸榛厥治孀《。
桂木涼奇怪地盯著自己的手,半晌一言不發。
“你生氣啦……”安藤雪小心地問。
“沒事……”過了一會,那個別扭的孩子才小聲地說。
“嗯?墒菫槭裁催@個人想去十二號車箱不直接從十三號車箱走呢?”她就是不懂為什么要有“不能通過十三號車廂”這個前提啊。
“因為要是通過十三號車廂,不就被我們看到了嗎?”桂木涼不知道在為什么而生氣,別扭地扯著他自己的衣角,“所以兇手要在那個時間,用其他的方法到與十二號接壤的通風口。說起來,還有一點也想不通!
“是什么?”
“羽野砂。”
少年悶悶地說:“兇手行兇時,他不是站在洗手間外嗎?為什么他會毫不知情?”
“這和警官的思路是一樣啊!
“不許說我和那幫家伙們一樣!”少年反應很大。
安藤雪下意識地縮起肩膀。
不過,比起一開始冷嘲熱諷的桂木涼,會沖她大喊大叫的這個他,反而比較可愛。自己果然不正常,安藤雪開始懷疑自己有受虐傾向,不然,為什么看到他發脾氣的樣子還隱隱覺得開心呢。一定是因為這個少年的行事思維都比較奇怪吧。奇怪到讓她可以暫時遺忘不愉快的事……
“羽野先生……難道真的是目擊者?”搖搖頭,她否定自己的推論,“不會。羽野先生不像擅長說謊的人,他可能真的沒有注意到!
“那就更證明我開始的假設啦!惫鹉緵隼溧停皟词趾捅缓φ哒J識!只能是這樣。否則,發現兇手出現,被害人不可能不掙扎喊叫,而只要他稍微發出點奇怪的聲音,站在外面抽煙的羽野砂就不可能沒發覺。因此……”
“羽野的存在,證明了兇手與被害人是熟人?”
“對!”
“但是,兇手是怎么能不讓羽野砂發現,進入并且離開洗手間?”
“這就是我在找的東西啊!惫鹉緵鐾^頂轉手電,“我想……那個人,是通過十三至十四號車廂的通風口這里爬到上面,然后到達十三號車廂的洗手間!
安藤雪目瞪口呆,“現在是什么天氣?在運行的列車上面行走?普通人可以做到嗎?”
“但是今天因為天氣的緣故,車速很慢啊,而且中途又總是停車!
“即使是停的,也沒人可以……”
“當然可以了!平衡感好的家伙就可以!
“桂木涼,你這種推理是通過答案求己知!而不是通過已知證明答案!”
“哼。剛剛還說過數學不好的女人,這一會兒倒開始玩起證明條件了!惫鹉緵鼍蟀恋匾粨P下巴,“我當然是有……哎?”明晃晃的手電在某一處停頓。
“怎么了?”
“噓——”
用手一攔,他阻止安藤雪,自己皺眉往前走了一步,踮腳伸手像是在測量高度,隨即又回頭瞄了眼安藤雪。
安藤雪想提問又怕打斷他的思路。
過了半晌,才看到少年一歪頭,支著雪白的下頜說:“原來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