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報告各個佃農收租及收成分配的事,老舒則是說明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并依他的指示執行,至于賬房,必須將每一筆收支巨細靡遺的記錄并與他核對,這些事看似平常,卻都需要智慧及心力去應對。
待這些事宜討論告一段落,傅定遠又和老舒等人商議著發放慰勞金的事宜。
這是傅家自先祖便有的規定,每年的年終,不論職位、不管大小,都依其一年的表現核發對等的慰勞金,不只在傅府里當差的人,就連辛苦一整年的佃農也有分。
“老爺子,今年發給佃農的慰勞金比照去年的嗎?”
“唔……”傅定遠沉吟片刻,轉頭看著傅文絕。“文絕,你覺得呢?”
傅文絕不禁一愣,沒想到祖父會突然詢問他的意見。
傅定遠也不催促,吩咐老張道:“你把賬冊給他瞧瞧!
老張點頭,立刻將賬冊遞給少爺,并一一向他說明。
聽完,傅文絕沉默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
傅定遠也很有耐心,等待片刻后才問:“你有何想法?”
傅文絕神情認真地道:“之前奶娘鄉下的親戚來府中做客,據我所知,他們也是佃農,孫兒跟金大娘聊了一些事,知道佃農的生活普遍都不寬裕,每年扣掉上繳地主的租金跟收成,別說攢不了錢,就連生活都非常勉強,孫兒認為田租收費及收成分配額,都有再研議的必要!
聽他這么說,傅定遠露出訝異的神情。
其實比起其它地主,傅家開給佃農們的租金跟收成繳付成數,已經比其它地主還要寬厚,因此幾年前當傅文絕開始掌管家業時,雖有佃農集體陳情,希望能重新研議租金跟繳付成數時,他便十分強硬的拒絕,沒想到現在他竟提出重新研議的建議?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傅定遠問。
傅文絕點頭。“是的。”
“嗯。”傅定遠看著他,又問:“重新研議,可能會減縮傅家的收益,你認為妥當嗎?”
“孫兒認為金錢買不到幸福跟快樂。”他說,“如果修改佃租契約能讓傅家的佃農們得到幸福,而我們也能因為看見別人的幸福而感到快樂,那就是傅家最大的資產!
他的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不已,沒想到退化到只有十二歲的他,居然能有這般的見解跟胸襟。
傅定遠贊許的微笑道:“那好,我就把重新訂定租約的事交給你跟管事們去商討決定!
傅文絕聽了不免有些驚愕。“祖父,孫兒還不足以擔此重任!
“我相信你,不管是現在的你,還是未來的你!备刀ㄟh深深一笑。
傅定遠決定重新修訂佃租契約,并將此重任交付心智只有十二歲的傅文絕之事傳出,果然掀起一陣嘩然,不少人都質疑傅定遠的決定,其中也包括古氏跟傅文豪。
母子兩人一得知消息,便來到傅定遠床前,委婉勸阻并希望他能收回成命,可傅定遠心意堅定,并堅信傅文絕會做出最好的判斷跟決策。
母子倆氣極,在他面前卻不敢表現出來,可是一回到自個兒的房內,累積的怨言及不滿全都傾泄而出——
“老爺子一定是病胡涂了,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傅文絕管理?”古氏氣憤地道。
傅文豪坐到母親對面,神情凝肅而深沉。
“他忘了還有你嗎?你也是傅家的子孫,跟文絕是同一個爹生的!”古氏越說越是委屈,眼淚也忍不住滑落!岸脊帜愕赖迷,不然他絕不會這么對你。不是我心地惡毒,有時我忍不住想,如果文絕那次遭襲就過去了,現在大展身手的就是你了!
他眉心一擰,若有所思。
“老天真不公平,這么糟蹋咱們孤兒寡母……”古氏難過泣訴。
看著她,傅文豪的神情更加陰沉。
這時,下人前來通報,“夫人、二少爺,小姐帶著兩位小小姐回來了!
古氏一愣!拔膬x回來了?”話音方落,她就聽見外面傳來此起彼落喚著小姐、小小姐的聲音。
她用手絹抹去眼淚,起身走到門口,便見女兒帶著兩個外孫女走了過來。
“外婆!”兩個孩子興奮的叫著并朝她奔來。
古氏摸摸她們的頭,卻沒多余心思跟她們說話,便叫下人將兩個孩子帶開,看著徑自坐到桌前的女兒,她不解的問:“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娘,怎么,你好像不喜歡我回來?”傅文儀有點怨慰。
“說那是什么話?”古氏皺皺眉頭!澳愠黾蘖,以夫家為重,怎好說回來就回來?”
女兒嫁得不遠,就在鄰城,來往只要兩日時間,以往她要回娘家前,總會先遣人送信,她便能先派人將她以前的房間打掃一下,這次怎么一點消息也沒有,就帶著孩子回來了?
“怎么?”傅文豪睇著她。“是不是跟你夫君吵架了?”
“我才不跟他吵!
“你那傲氣也該改改!备滴暮勒f,“看看你嫂子,多溫順!
傅文儀不以為然的輕啐,“要溫順,不如養條狗!
“瞧你說那什么話,讓你嫂子聽見可不好!惫攀蠂@了一口氣,話鋒一轉,“說吧,究竟怎么了?”
“他想納妾!彼f。
傅文豪冷哼一聲,“我當是什么大事呢,你也真是的,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我就是不樂意!
“你不想想,咱倆的娘也是側室,你挑剔什么?”他此話一出,古氏一臉尷尬。
“你不懂,他是要收那個女人為平妻,跟我平起平坐!备滴膬x氣呼呼的。
“我就是不準!”
“文儀,你也別耍性子了,多擔待些。”古氏勸慰道。
“是啊,也不想想你一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小心他休了你,讓那女人扶正!备滴暮啦话参勘懔T,還補她一刀。
“哥,你!”
“好了,你們別鬧了!惫攀铣脸羾@了口氣!澳銊偦貋,也累了,先去梳洗歇息吧。”
傅文儀沒好氣的瞪了哥哥一眼,起身離開。
花園里,傅文豪的女兒嫻兒正跟傅文儀的兩個女兒玩耍,陸繡娘在一旁悠閑的跟李丹娘啜著熱茶,吃著糕點,幾個丫鬟嬤嬤則隨侍在旁。
突然,嫻兒哇哇大哭,原來是傅文儀四歲的女兒麗心不小心撞倒了她。
聽見女兒哭,陸繡娘立刻起身上前!霸趺戳?”
嫻兒才兩歲,不太能表達,麗心便老實承認,“舅母,是我撞倒妹妹的。”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陸繡娘不高興的瞪著麗心。“走一邊去,別跟我家嫻兒玩。”
“舅母……”麗心被責罵,馬上紅了眼眶。
嬤嬤見狀,心生不忍,好聲道:“二少夫人,我看嫻兒小姐沒事……”
“我家嫻兒細皮嫩肉的,瞧,讓她撞得都破皮了!
陸繡娘昨兒無意間聽見小姑說“要溫順,不如養條狗”的那句話,深深覺得被她給羞辱了,今天便拿她的女兒出氣。
“她娘真是的,都嫁出門了,居然只因為丈夫要娶平妻就鬧回娘家來!标懤C娘說得刻薄,“嫁到那邊這么多年,連生了兩個丫頭,卻生不出帶把的,還不準人家娶平妻嗎?”說著,她驕傲的摸著隆出的肚子,只因大夫跟她保證這一胎鐵定是個男丁。
“二表嫂這胎肯定是個男丁!崩畹つ锺R上附和道。
她跟陸繡娘背景相似,向來投緣,陸繡娘是古氏那邊的親戚,也是得叫傅文豪一聲表哥,一心想嫁給傅文絕的她,把陸繡娘當是一個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