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全讓出來找孩子的傅文儀看見了,她氣,可猶豫著該不該現身替孩子們出氣,但她終究是大小姐脾氣,想忍卻忍不下,就在她要上前理論之際,有人拉住她的手,她狐疑地轉過身,竟是和秀敏。
昨天晚上她去向祖父問安時,便見過了和秀敏,也從祖父口中得知傅文絕最近發生的事,她真的很難過,她雖是側室所生的女兒,從小跟傅文絕也不太有互動,但她一點都不嫉妒厭惡他,因為她永遠記得她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傅文絕跟她說的那句話——
到了那邊受到委屈,盡管回來,你的娘家在這兒。
這句話,在因即將出嫁而感到不安彷徨的她聽來,無比溫暖,而這句話,連她娘都沒跟她說過。
和秀敏見她一臉困惑,對她和善的笑了笑,接著搖搖頭,將她輕拉到附近的樹叢后,自己往前走去。
傅文儀因不堪丈夫想娶一名青樓名妓為平妻之辱,憤而帶著兩個女兒返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如今的立場已夠尷尬,若又跟兄嫂起沖突,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再說,陸繡娘可是她兄長的妻,她娘親的媳,若她與陸繡娘撕破了臉,恐怕也會使她與母兄的關系變得緊張,這對她及兩個女兒來說,絕非好事。
可和秀敏不同,她沒有這樣的顧慮及負擔,加上傅定遠及傅文絕爺孫倆又挺她,傅家上下恐怕沒人敢跟她鬧上,當然,她從沒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去欺人,只不過這樣的得寵讓她在此時可以抬頭挺胸,大聲說話。
“二少夫人,表小姐!
聽見她的聲音,幾個人同時回頭,就連原本正在哭的嫻兒都停住了。
陸繡娘跟李丹娘一個鼻孔出氣,看見和秀敏總沒有好臉色,不過因為傅文絕之故,她也不敢得罪和秀敏便是。
“麗心小小姐、蘭心小小姐,你們過來!焙托忝糨p喚著兩個女孩。
兩個女孩剛剛捱了舅母一頓刮,如今見了和秀敏,雖然陌生,卻迫不及待的想逃向她。
突然,李丹娘伸手拉住了蘭心,挑釁地道:“和秀敏,你是表哥的奶娘,怎么這會兒管到這兒來了!
“表小姐,欺負兩個孩子算什么大人?”和秀敏毫不客氣地回道。
李丹娘氣極。“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欺負這兩個孩子了?”
“沒有最好,快把蘭心小小姐的手放了吧!彼龤舛ㄉ耖e地道,“你嚇著她了!
李丹娘下意識的看了蘭心一眼,而她已扁著小嘴,掉下眼淚。
“表小姐還是趕緊放了她,讓我把她們帶回她娘親那兒吧。”和秀敏說。
“憑什么?”李丹娘不以為然!澳愕降字恢雷约菏鞘裁瓷矸郑俊
“表小姐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呢?以你的身分做這種事,要是傳出去,難堪的是你。”和秀敏不卑不亢。“孩子表達能力差,要是回去后跟她娘說你欺負她,你覺得文儀小姐能跟你善了嗎?又或者文儀小姐到老爺子面前去說,你又認為老爺子會怎么看你?”
“和秀敏,你……”她說的都是道理,就因為都是道理,李丹娘更是惱怒。
和秀敏也懶得和她多費唇舌,大步趨前,一把拉開李丹娘的手,然后一手牽著麗心,一手拉著蘭心,掉頭便走。
李丹娘氣不過,當下又想拿東西丟她,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和秀敏連頭都沒回,就開口了——
“表小姐,你可別又拿你的繡花鞋丟我,否則這次你可不是提著一只腳跳著去撿鞋就能了!闭f完,她挺著胸膛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躲在樹叢后的傅文儀看著這一幕,不只一吐怨氣,更對和秀敏充滿感激及崇拜。
知道傅文絕重擬跟佃農的租約,還增修了年節的慰勞金,和秀敏既驚又喜。雖說比起其它地主,傅家對佃農算是寬厚的,但若能重擬租約,降低田租、減少收成上繳的數目,佃農們的生活一定會更寬裕。
他十二歲時,傅定遠未將傅家事業交給他打理,是因為認為他還是個孩子?扇缃,傅定遠因為生病之故而不得不將此事交由心智回到十二歲的他處理。她想,傅定遠怎么也料想不到十二歲的他可以將租約重擬得如此盡善盡美,皆大歡喜吧?
當然,當新的租約公布后,有不少人有意見,甚至覺得這是個等同喪權的契約,但因為有傅定遠的全力支持,傅文絕便將此契約交給佃農管事們去執行了。
第5章(2)
江東雖暖,還是有一個月極冷的時期,而且就在年節前后。
年節前,傅定遠給了和秀敏兩天假,讓她回家探望家人,為免傅文絕發現,她還是趁著他去練功時才偷偷溜了。
回家跟許久不見的家人聚首兩日,她心滿意足的回到傅府,還帶了她親手做的餅。她的餅不用木模子壓,全是手捏出來的,樣子不美觀,但口感扎實,是用家里自己種的米、麥跟瓜做的。
一進小苑,安安靜靜。她來到傅文絕的房門前,只見他躺在床上動也沒動,她嚇了一跳,立刻上前。“少爺!”這才發現他兩只眼睛充滿怨憤的瞪著她!吧贍,你醒著?”
傅文絕翻身坐起,氣惱地道:“奶娘怎么可以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呃……”她沒一聲不吭啊,她有留信,而且傅定遠跟老舒應該也都有跟他說她有事告假吧?
“老舒說你有事告假,有什么事?”他質問。
“是、是小事!
“小事得告假兩日?”傅文絕表情嚴厲,續問:“去哪辦小事?”
“呃……不遠!焙托忝舯粏柕棉o窮了。
傅文絕不悅的瞪著她。“不遠是哪里?”
“就是……是附近!
“奶娘!彼暰一沉,直視著她!澳銊e以為我現在只有十二歲孩子的心智就想騙我,我不是傻子。”
“沒沒沒,沒說你傻!彼泵Τ吻,順便吹捧他一下,“你若傻,還有誰是聰明的呢。”
“你明明覺得我傻,不然不會不告而別!
“我哪兒不告而別了?我有留信呢!”
“所謂的不告而別,就是沒當面說一聲,留幾個字算什么?!”傅文絕不以為然,耍起孩子脾氣。
正當和秀敏愁著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之際,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和緩一些,高挺的鼻尖抽了抽,問道:“咦?什么味道?”
她先是一愣,旋即想到應是她袋中的餅所散發出來的香氣。“喔,是餅!彼龑⒋訑R在桌上,從里面拿出一袋分裝的餅,再從里面取出一塊餅遞給他!皣L嘗看!
她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時,她也送了他一小袋餅,他還因為覺得好吃而跑到她家要她替他做餅,如今他失了那段記憶,肯定忘記那滋味了。
“這是什么,看起來好丑!备滴慕^嫌惡地皺起眉頭。
“是我自己做的餅。”和秀敏笑說。
他疑惑的看著她。“奶娘什么時候會做餅了?你連煮顆蛋都不會,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吃你在行,做卻是一竅不通。”
和秀敏干笑一聲,只好隨便胡扯,“喔,是我上回回老家探親時學的!
“你這次又回老家嗎?你的老家不是在中州?”
她不知道中州跟江東究竟來回要多少時間,但她確定的是,中州真的有點遠。
“我不是回老家,是去……喔,去探視一個生病的老友!彼靡庵约航K于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既然是去探視老友,何必支支吾吾,鬼鬼祟祟?”傅文絕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