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納妾?
想到這里,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下來,厲香桐舉起小手按著胸口,覺得她的心好痛,痛到都快要裂開了,可是這真的全是石耀軍的錯嗎?一定是她不夠好,只因為自己付出的沒有他多,所以他才會膩了、倦了,因此不顧她的想法,也要讓個青樓女子進門,這都是她的報應。
不想叫醒婢女,厲香桐先慢慢地坐起身,只見窗外一片漆黑,天還暗著,她不禁垂下酸澀的眼瞼想著,既然石耀軍納妾的心意已決,就算休了她也在所不惜,那么她真的要結束這段婚姻嗎?
想到后半輩子沒有了石耀軍的陪伴,不能再看著他傻呼呼地望著自己,對她說著傻氣的話,光是這些,就讓厲香桐涌出更多的淚水,她無法想像那種日子,那可是比死還要難受。
厲香桐知道后半輩子若是沒有石耀軍,她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就算要跟個青樓女子共事一夫,她也愿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往后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對另一名女子好,用同樣溫柔體貼的方式去對待那名女子,她知道自己也必須忍受。
于是,厲香桐擦干了淚水,披衣下床,穿上鞋履后,便悄悄地走出房門,想要親口告訴石耀軍自己的決定,她……愿意讓他納妾,只要石耀軍往后能分一點溫柔體貼給自己,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今晚不見天上的月亮,厲香桐走在昏暗不清的長廊下,臉色蒼白的她就像一縷沒了生氣的幽魂,到處尋找著石耀軍的身影。
最后,厲香桐來到了帳房,心想石耀軍一定在這里,遠遠地,就見屋內透出了燭光,她勉強打起精神,往前走去,才經過窗前,就聽見魏伯在屋里發出一聲長嘆,然后說話了——
“……大爺,你真的要這么做?你真的不后悔?”魏伯語重心長地問!熬退隳阆氲鹊綎|山再起之后去接夫人回來,難道你不擔心把夫人休回家,她的親人作主將她改嫁了?到時大爺真的受得了?”
“如果……那個男人能像我這般愛她、疼她,我也會衷心祝福她的!笔娨莩鐾纯嗟男β暋!爸灰镒舆^得幸福,不用再為我掉一滴眼淚,我什么苦都能吃,不管她是不是屬于我的,我這一輩子都只愛她一個。”
“你這傻子,真是傻到讓人想打你!蔽翰眯淇谑弥鴾I水!拔疫是不贊成大爺這個做法,夫妻就該共患難,夫人這時候更應該陪在你身邊才對!
石耀軍立刻駁斥!安唬∫镒痈页钥,那我寧可死了算了,現在的我連東山再起的本錢也沒有,就連要給府里下人的安家費都還籌不出來,這樣的我還能給娘子什么,要她跟著我有一餐沒一餐,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要她跟著我受罪,我還算不算男人!
“可是……我覺得還是要先問過夫人的意見再說!
“魏伯,你千萬不要告訴她,就讓她……抱著恨我的心情離開,我的娘子不是那么軟弱的女人,她不會輕易尋短的。”就是因為石耀軍有這個自信,才敢休了厲香桐,知道她一定會好好活著,就為了賭一口氣!拔覜]辦法要她等我五年、十年……天知道得要花上幾年的功夫才能恢復原本的局面,如果真的有好的對象,那么她就改嫁吧。”
魏伯搖了搖花白的頭。“要是夫人最后也愿意讓你納妾,不想被你休了,那大爺該怎么辦?”
“我。……只好再去請月眉幫忙,就算要把娘子氣走也一定要讓她離開,因為再過不了幾天,這座府邸已經不是我的,不能再住下去了。”石耀軍知道時間急迫,只得出此下策。
“要是沒有那把火,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要是讓我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誰,我一定要把他剁碎喂狗……”魏伯憤慨地說。
“你先去睡吧,不用在這兒陪我,我不要緊的。”石耀軍用手掌抹了把布滿疲倦哀傷的臉。
“天底下沒人像你這般傻了……”
站在窗外的纖柔身影在不驚動屋內人的情況之下,又靜靜地離開了。
魏伯罵得沒錯,石耀軍真是個傻子,真是傻得無可救藥了,為什么不跟她說實話呢?為什么要讓她誤會他變心了?厲香桐淚如雨下地思忖。
“他這傻子……真是傻透了……”厲香桐用手搗住險些啜泣出聲的紅唇,若她今晚沒有聽到這些話,那她可能到了最后還是被氣走了,懷著忿恨的心情回到天霄城,卻永遠不知道石耀軍為她所做的一切。
厲香桐一步步的往回走,頰上的淚痕也慢慢地干了,她在腦中不停思索著自己該怎么做才是對的,要戳破石耀軍的謊言很簡單,然后可以大聲地告訴他,不管日子有多苦,她都愿意跟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度過所有的難關,因為他們是夫妻,就該同甘苦共患難,可是……
想到石耀軍對自己的呵護寵愛,一定舍不得她吃半點苦,若自己硬要跟著他,那么他必定每天為了張羅她的吃住問題而煩惱,哪還有多余的心神去想著如何東山再起,厲香桐悲哀地輕笑一聲,最后她反倒成了他的負擔,成了他的包袱,成了他的絆腳石。
“沒用的人是我,我一點忙都幫不上……”厲香桐懊惱地低喃,若要石耀軍靠著她的娘家資助,他是寧死也不會答應,更別說向邱家求援了,那么她還能跟著他嗎?當然不能,她必須讓石耀軍沒有后顧之憂,沒有牽掛的去做想做的事,自己只會拖累了他。
待厲香桐回到寢房內,見到兩名婢女還在睡,于是坐在床緣,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燭火,漸漸地,嬌美的臉蛋透著一股堅毅的神色,她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就算真的被石耀軍“休離”,也知道他是因為太愛她了才會這么做,不是為了別的女子,也不是為了要納妾,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開心的?
她幫不上他什么忙,唯一能幫的就是讓石耀軍休了她,厲香桐唇角揚起一抹既苦又甜的笑意,知道這么做才是對的。
“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小樁見主子坐在床緣發呆,連忙起來伺候。
“我很好!眳栂阃赝褚贿印
“小姐,你……”見主子居然還笑得出來,小樁反而嚇壞了!罢娴臎]事?等我們回天霄城就請城主為小姐作主,你可不要想不開!
“我真的沒事。”厲香桐笑著安撫。
小樁嚇得更嚴重了!靶〗阆肟蘧涂蕹鰜恚瑒e凈忍著……”
“怎么了?小姐怎么了?”菁兒也醒了,聽到小樁的話,忙不迭地嚷道。
“我真的沒事,也沒有發瘋,小樁、菁兒……”厲香桐看著兩名貼身婢女,至少還有她們在自己身邊,并不孤單!耙院笠量嗄銈兞恕!
這次換菁兒滿臉無措地問:“小姐怎么突然對奴婢說這種話?”
“到時我會告訴你們的!眳栂阃┌戳税呆W發,覺得有點困了!拔蚁胩上聛硭粫䞍海銈円蚕氯バ菹ⅲ挥靡恢贝谶@兒。”
小樁和菁兒相視一眼,伺候主子就寢之后,依然守在身邊,半步也不敢離去,因為她們都覺得厲香桐的反應太奇怪了,很怕真的出事。
于是,一直守到天色大亮,約莫巳時左右,厲香桐才睡醒。
“小姐餓了吧?奴婢去準備早膳!毙恫粫r觀察主子的神情,見她氣色不再那么蒼白,不知該高興還是擔憂。
厲香桐坐在鏡臺前,讓菁兒幫她梳頭!霸谶@之前,你去請姑爺來一下!
“小姐要跟姑爺說些什么?”
“先去請他過來。”厲香桐輕柔但堅持地說。
小樁這才回了聲“是”,轉身出去了。
“菁兒,這樣就好了。”厲香桐想著往后會有好長一段艱辛的日子要過,這些外在打扮都不重要。
“小姐真的愿意讓姑爺納妾嗎?”菁兒跟著主子走出內室!皩Ψ娇墒乔鄻桥,這太委屈小姐了!
厲香桐微哂。“你又怎么知道我愿意?”
“如果小姐不肯,那姑爺不就會休了小姐?”菁兒也不希望這樣。“這可怎么辦才好?”
相較于婢女的憂急參半,厲香桐卻覺得很快樂,因為她終于有一件事可以幫上石耀軍,覺得自己還是有用的,不再只是享受他的疼寵就好了。
就在這時,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當石耀軍聽見小樁說厲香桐要請他過來一下,便懷著忐忑的心情來了。
“你……身子還好嗎?”待石耀軍跨進了門檻,一眼就覷見坐在桌旁的厲香桐,黝黑眼眸很快地將她打量一遍,想確定玉體是否無恙。
“相公還會關心我嗎?”厲香桐真想罵他一句“傻子”,就只會把所有的苦楚都往自己的肚里吞,真是教她心里又氣又疼。
“我……”石耀軍為之語塞。
“相公請坐!眳栂阃┎幌朐僬勰ニ恕
瞅著厲香桐平靜但黯然的臉色,石耀軍的心也跟著抽痛,他依言坐下,手掌在大腿上握成拳狀,就等著她說出最后的決定。
厲香桐很想撫去他臉上的倦意,和眼下的陰影,跟石耀軍說不用擔心,她會照顧好自己,盡管去做他的事,可是這些話只能在心里想著,不能點破,只能照著他的計劃演下去。
“相公的心意還是沒有變?還是非要納那位月眉姑娘為妾不可?”真的愛他就要放手,別讓石耀軍一直掛心懸念。厲香桐這么對自己說。
“是!笔娨е阑氐馈
“是嗎?”厲香桐憂傷地笑嘆了口氣!翱墒俏覜]辦法接受,不管對方是青樓女子,還是清白的姑娘都不行,所以這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嫉妒……就請相公休了我吧。”
聽到最后一句,石耀軍胸口窒住了,覺得自己仿佛在這一刻死去了。
“明天早上我就會離開這兒,回天霄城去了,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厲香桐知道他說不出口,于是全替石耀軍說了。
“嗯!迸伦约簳蕹雎晛,石耀軍只敢發出單音。
厲香桐紅唇輕顫,努力不讓淚水淌下!澳敲聪喙梢匀ジ俏辉旅脊媚镎f這件喜事了!
“嗯。”石耀軍還是點頭。
“傻子!”再也忍不住,厲香桐罵道。
這句“傻子”讓石耀軍險些崩潰,想到往后說不定再也沒機會聽厲香桐這么罵他,好恨自己沒用,非得這么傷她的心。
“那……我出去了!痹俨蛔,石耀軍怕真的會藏不住真相。
見石耀軍腳步踉蹌地沖出了寢房外,厲香桐這才用巾帕搗住唇,哭得不能自己,就算心再痛,還是得要這樣,相信老天爺會同情他們,很快的,他們夫妻就能重聚,到時再也不用分開了。
“小姐好可憐……”菁兒在旁邊為主子抱屈。
“別哭了。”厲香桐止住淚水,柔聲的安慰婢女!按龝䞍河眠^早膳,可得幫我整理東西,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忙。”
“小姐……”菁兒哭得更大聲了。
厲香桐收拾淚水,打起精神,她也該好好地計劃往后的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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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酉時,魏伯從外頭回來了。
石耀軍低頭撥了下算盤珠子,然后捏了捏眉心,因為不管算幾次都一樣不夠,這時見到魏伯進門,便趕緊開口問道:“當了多少銀子?”
“就只有這么一點!蔽翰畬㈠X袋交給石耀軍。“當鋪老板原本不肯收,我可是好說歹說才愿意!
“我手邊也只剩下娘留下的幾樣首飾,而且都是不值錢的……”石耀軍原本想放在身邊做紀念,可是現在卻只能當了它們應應急。“你就把這些銀子平均分給其他的人,加上抵押房子剩下來的,雖然不多,卻也只有這些了!
魏伯體諒地說:“大家都已經知道大爺的難處,還說等大爺東山再起之后,要再回來伺候大爺。”
“請替我謝謝他們!笔娬嬲\地說!斑有叫他們不要太張揚,千萬不能讓夫人知道了,免得她懷疑!
“我當然明白!蔽翰琢怂谎。“反正你心心念念的就是夫人,再說夫人明天就要回娘家,其他人也要跟著離開,想想還真是難過!
石耀軍垂下眼瞼,神色黯淡。
“唉!我真多嘴……”魏伯見狀,不禁責怪自己,因為再沒有人比石耀軍更難過的了!拔野堰@些銀子拿去分給其他的人!闭f著便轉身往外走,不過才走出帳房,便見到迎面而來的厲香桐,有些訝異。“夫人?”
“相公在里頭?”厲香桐見到魏伯從屋里出來,想必石耀軍也在,這樣正好,她可以親手把東西交給他。
魏伯頷首!胺蛉苏掖鬆斢惺?”
“嗯!眳栂阃⿲⒂靡粔K綢緞包住的東西抱在懷中,朝魏伯點了下螓首便進屋里去了。
而在帳房里的石耀軍自然也聽到她的聲音了,連忙從桌案后頭繞出來,還以為厲香桐怨他、恨他,不想再見到他了。
“相公!眳栂阃┛粗┖竦拿骖a削瘦了許多,這陣子也真難為他了,真希望能再為石耀軍做些什么。
“你……找我有事?”石耀軍將雙手藏在身后,免得想要抱住她。
“是!眳栂阃⿲⒈г趹阎械臇|西放在桌上,解開上頭的結!斑@是我幫相公縫制的幾件新袍子,可以讓相公替換著穿,俗話說人要衣裝,何況是要跟人談生意,可不要因為舍不得穿就擱著。”
“謝、謝謝。”石耀軍下顎劇烈抽搐。
“另外我還幫相公縫了一雙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腳,相公就將就一點穿,也希望它們能陪相公走上萬里路,讓相公不會覺得寂寞。”厲香桐嗓音微哽,也只有她明白話中的意思。“以后……相公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我會的!笔娧蹮岜撬岬卣f。
厲香桐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因為一整天下來已經不知哭過幾回了!耙蚕M喙珡拇似狡桨舶、順順利利!
“嗯、嗯!
“那我回房去了!眳栂阃┚`開一朵凄楚的美麗笑意,旋過嬌軀,兩人背對著背,從此各奔東西,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石耀軍一動也不動的站著,兩眼瞪著放在袍子上頭的鞋,眼眶更紅、更濕了,他慢慢的舉起發抖的右掌,輕輕地撫摸著鞋面,還有細密的針腳,接著將那雙鞋拿起,用力的拽在心口上,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了。
“嗚……”石耀軍緊緊地咬住下唇,可是不能讓哭聲迸出來,就怕厲香桐會聽見,可是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娘子……娘子……
石耀軍在心里不停的叫著,臉上已經涕淚橫泗,卻只能把左手握成拳頭,將它塞進嘴里用力咬住,那力道之大幾乎要把肉給咬下來了。
對不起……娘子……對不起……
由于哭得太兇了,石耀軍到最后不得不彎曲膝蓋,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也止不住抽搐的高大身軀,只能在心里聲嘶力竭地喊著。
原諒我,娘子……
仿佛也聽見石耀軍最沉痛的吶喊,厲香桐一邊流著淚,一邊在廊下走著,不過只要想到現在的分離是為了將來能夠相聚,她就要忍耐,不能再哭下去了。
厲香桐振作起來,瞥見正在不遠處和府里的奴才說話的魏伯,于是朝他走了過去!拔翰∥翰!”
“夫人叫我?”聽到厲香桐在叫他,魏伯便朝身邊的奴才使了個眼色,提醒對方不可以在夫人面前漏了口風。
“是,我有些話想要跟魏伯商量!眳栂阃芈暤卣f。
魏伯不免有些狐疑,不過還是走向她!胺蛉讼敫疑塘渴裁?”
“魏伯要先保證不會跟相公說!币鞘娭浪静淮蛩慊靥煜龀,是絕對不會讓她離開的。
“這……夫人還是先說什么事吧。”魏伯可不敢馬上答應。
厲香桐倒也不怪他這么說,反倒很高興魏伯對石耀軍的忠誠之心,眼見四下無人,于是開門見山的說。
“前天夜里,我在帳房外頭已經聽到你們說的話了……”
當厲香桐道出擬好的計劃,魏伯的眼睛也就愈膛愈大了,也是在這一刻,他對這位夫人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偏見,知道她是打從心底深愛著石耀軍,寧可犧牲自己,也希望盡一己之力,幫助石耀軍東山再起。
兩人達成共識,知道碰上像石耀軍這么傻的男人,也只能暫時瞞著他,什么都不能說,才能讓他放手一搏。
他們都相信再見面的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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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魏伯一面指揮著奴才將兩口箱子抬上馬車,一面小聲交代負責護送厲香桐主仆三人離開的另外兩名奴才。
“阿良、阿忠,夫人就交給你們了,一路上可不能有半點差池!蔽翰偃摰恼f!澳銈兌贾涝撛趺醋霭桑俊
“都清楚了!卑⒘加昧c頭。
“魏伯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會保護夫人,直到夫人找到落腳的地方。”阿忠拍著胸脯保證,他們可不敢有半點馬虎。
“那就好!蔽翰仓荒苄湃嗡麄兞。
這時,厲香桐在小樁和菁兒的陪同之下走出大門,她左右張望了下,沒見到石耀軍的身影,心想他不出來送行也好,否則只有更添傷懷。
“夫人都準備好了?”魏伯對厲香桐的態度變得和善許多。
“是,往后相公就拜托你了!彼f。
“只要我這條老命還在,就一定會好好看著大爺!蔽翰昧!
厲香桐萬分感激地頷了下螓首,一切只有盡在不言中。
“小姐,我們該走了。”小樁恨不得早點回到天霄城,跟城主告狀去。
“嗯。”厲香桐在婢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才要鉆進篷車內,仿彿感應到了來自身后的兩道視線,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石耀軍站在大門內看著她,眼神中的依依不舍再也隱藏不住,他終究還是出來送她了。
相公,不管是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來接我為止。厲香桐眼底泛著淚光,默默地許下承諾。
石耀軍強忍著心頭那股宛如凌遲般的痛楚,眼睜睜地看著厲香桐鉆進篷車內,然后馬車開始緩緩地前進,將她帶離他的生命之中。
“大爺。”魏伯憐憫地看著他。
“我不苦,一點都不苦。”石耀軍哽咽地說。
魏伯也不禁為他掬起一把老淚!按鬆斠獙ψ约河行判,也要對夫人有信心,你跟夫人會再見的!彼荒芨娬f太多,只能這樣幫他打氣。
“我不奢望娘子會等我,只要她可以過得幸福就好。”石耀軍真心誠意地向老天爺祈求。
“會的,一定會的。”魏伯點頭如搗蒜地說。
石耀軍癡癡地凝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久久收不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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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坐在篷車里的厲香桐不再掉一滴眼淚,因為從今以后她要比以前更堅強,至少在石耀軍可以來接她之前,都要學會不再依賴別人。
菁兒看著心事重重的主子,先是被邱家退婚,現在又被姑爺給休了,真的覺得她好可憐!靶〗阋院笤撛趺崔k?”
“當然是等我們回到天霄城,要城主幫小姐討回一個公道!毙稓夂艉舻卮钋弧
厲香桐將思緒拉回來,這才打算告訴她們往后的路該怎么走,以及自己的決定!拔覀儾换靥煜龀!
“什么?不回天霄城?”菁兒訝異地瞪大了眼。
小樁也提高嗓音問道:“我們不回天霄城,那么要上哪兒去?”
“哪里也不去,我們就在安陵縣找個地方住下來。”厲香桐輪流看著眼前兩張驚愕的臉蛋,淺淺一哂,心想康州這么大,而安陵縣就在登陽縣旁邊,又是康州第一大縣,在那里應該不難找到容身之處。
“小姐,這是怎么回事?”小樁非追問出原因不可。
“是啊,小姐!陛純阂脖桓愫苛。
“那是因為相公并不是真的要納妾……”厲香桐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出來,小樁和菁兒聽得不禁一愣一愣的!八跃退阆喙呀浺粺o所有了,我還是要留下來等他,不管要等多少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奴婢就知道姑爺不是那么無情的人!陛純汉苄牢慨敵鯖]看錯了人。
小樁也知曉錯怪石耀軍了!翱墒切〗氵@么做太委屈了,不如我們回去跟城主商量,請他出錢幫助姑爺東山再起,這樣不就得了?”
厲香桐知道其他人一定都會這么想,便淡淡地反問婢女。“你認為以相公的為人會接受嗎?相公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要他為了讓我能過好日子,接受娘家的金錢,甚至去跟邱家求援,以后又怎么在他們面前抬得起頭來?”
“姑爺真傻!都什么節骨眼了,何必管那么多?”小樁悻悻然地罵道。
“他就是這么傻,可是相公有的就是骨氣,不管再艱困的環境,都想靠自己的雙手,我就是愛他這一點,所以才會決定這么做。我不希望他為了我去向別人低頭,就算將來真的東山再起,相公也不會認為是靠自己得來的,又怎么理直氣壯地去幫助那些窮苦人家,那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罷了。”
厲香桐唇畔含笑,仿彿掉進了美好的回憶之中,想著石耀軍傻氣笨拙的笑容,卻給了她無限溫暖,那是支持她的力量。“跟相公比起來,我一點都不委屈,想到他對我種種的好,即便再辛苦我都愿意,只是害你們也得跟著我吃苦。”
“小姐都愿意吃苦了,奴婢當然也可以!眱蓚婢女異口同聲的說。
聞言,厲香桐握住她們的手,慶幸有這兩個忠心又貼心的婢女陪著自己,不過馬車才又走了一段路,從來沒暈過車的她竟難受地吐了。
菁兒撫著厲香桐的胸口!靶〗悖灰尠⒅宜麄儼疡R車停下來?”
“不用……”厲香桐虛弱地說。
小樁用手巾幫她擦拭嘴角!靶〗銖膩頉]這樣過,是吃壞肚子嗎?”
聽著婢女這么問,厲香桐這才想起癸水已經兩個多月沒來了,原本這幾天就想請大夫過府一趟,看看是出了什么毛病,結果卻忘了。
難道……
厲香桐將手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先是有些驚慌,不過很快的冷靜下來,因為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可是好事,她該高興才對。
“小姐還想吐嗎?”小樁擔憂地問。
“沒有,我已經好多了!眳栂阃┞冻鲂老驳男v,知道自己就要當娘了,這讓她更生出無比的勇氣。
見主子居然笑了,菁兒和小樁面面相覷,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么事。
當她們乘坐著馬車來到安陵縣,厲香桐變賣了所有的嫁妝,花了幾天的時間,找到一間便宜的房子,雖然很小,只有兩間房,但起碼能遮風避雨,前院還有口井,旁邊的空地可以自己種菜,她一眼就喜歡上它,最后便決定將它買下來。
“往后這就是我們的家了!眳栂阃M是憧憬地說。
菁兒看著每個角落都有蜘蛛網,以及桌椅上的厚厚灰塵,不禁打了個冷顫!罢娴囊∵@兒嗎?”
“不要啰嗦了!”小樁將桶子遞給菁兒,然后回頭對厲香桐再三交代!靶〗闶裁炊紕e碰,你現在懷了身孕,要是動了胎氣可不得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會碰!眳栂阃⿹嶂杏⒆拥钠教剐「。
當她們來到安陵縣,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夫,確定自己真的有喜了,她好希望能快點告訴石耀軍,讓他知道自己當爹了,可是這么一來不就前功盡棄,石耀軍一定不會讓她走的,而且為了她和孩子,也就不得不放下自尊去跟別人伸手借錢,想到這兒,厲香桐便決定將這個秘密壓下來,暫時不讓其他人說出去,等將來她再來請求石耀軍的諒解。
看著小樁和菁兒已經卷起袖子開始打掃,厲香桐又想到買了房子之后,手邊的銀子省點花大概能用上一、兩年,不過也不能等著坐吃山空。
如果石耀軍得花上五年、十年的時間才能東山再起,那她得再多攢點錢,只是從來沒親手賺過半文錢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她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