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寧唯一沒預料的是,胡霸天是個大狠人,他的侄子胡錦元也是小狠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居然下狠手想要取人性命,覺得死人最安分,不會找人報復,永絕后患。
「哥,到了沒?」
寬敞的河面上,一艘吃水頗重的官船行駛在河道中央,船上甲板有不少穿著府兵服飾的侍衛,手上持劍、腰間配刀,以護衛姿態護著站在前頭衣著華麗的一男一女。
男的風流倜儻、相貌堂堂,一雙桃花眼看人似在笑,常被姑娘家說好像對人家有意,女的艷麗無雙,嬌美得像朵牡丹花,艷光四射,冶媚的鳳眼十分撩人。
可是那面相一組合起來看就有點刻薄,細眉太長、額骨過高、兩頰內凹尖下巴,再配上目中無人,看誰都是低等人的眼神,明媚艷色硬生生減了三分。
不過兩人站在一起看來還是一道好風景,過往船只都會有人探出頭瞧上兩眼。
「快了!购铀宄,能看見河里的魚群游來游去,大的有臂長、小魚約小指大小,河面上反射著粼粼波光。
「你從三天前就說快了!沟降走要多久,她都不耐煩了。
看似謙和的男子搖著繪仕女撲蝶褶扇,笑迎撲面而來的微風!敢心托,別心浮氣躁,既然都決定坐船南下了,你還急躁什么,要不是你中途下船游玩,我們早就到了!
為了她的一時興起,他們在一個叫浣花鎮的地方待了三天,當地有個頗富盛名的花神節,她一個外鄉人居然盛氣凌人的說要參選花神,讓人為難的說只限本鎮人,鎮外之人只能參與盛會。
為此她氣得大鬧一場,還對參賽女子評頭論足,說人家丑、丑人多做怪,丑成這樣也敢出門,連鎮長之女都嫌棄得一無是處,最后她把全鎮的人得罪光了,他們一行人被憤怒的鎮民趕出鎮。
這么丟臉的事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全拜他任性刁蠻的妹妹所賜,若非坐的是自家的官船,只怕也會被丟下船。
「哥,這事都過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一群不知好歹的人,我早晚……」哼!什么花神節,她還不稀罕,哪天叫人把花神廟給拆了,看他們選什么花神。
「早就怎樣!顾毋y輝倏地一收摺扇,目光沉沉!改阏娴囊詾橛谢始已y就高人一等嗎?有郡主封號的人是娘不是你,出門在外別擺高門貴女的譜兒,免得惹禍上身。」
「哥!你不要一直念我成不成,打從出京后你就跟我過不去,老覺得我會闖禍,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順眼了,難道要我跳船游回去?」這是親兄妹還是撿來的,一開口就沒好話。
他又打開扇子拇了兩下!改惚緛砭筒辉摮鼍侨俗畈幌胍姷娜司褪悄,你一去,他不知道又要自請調往何處,想要他回去的希望十分渺茫。」
偏偏她一鬧娘就點頭了,不顧曾經的嫌隙讓她上了船,也不想想她對人家做過多惡劣的事,連他這個當哥哥的都看不下去,暗中幫人逃走,這才有今日煩赫一時的聲望。
生性驕橫的宋心瑤臉色不快的嚷嚷!刚l人無過,那時候我還小嘛!你們就該讓著我,我也就說話難聽點,叫人大冬夜潑濕他的棉被和衣服而已,這點小事有什么好計較的,值得小氣巴拉的一提再提嗎?」
她沒有一點愧疚,反而認為別人小題大作,小孩子難免會鬧點不愉快,她是侯府千金,在自個兒府里為什么不能肆意妄為,她娘是昭云郡主,外祖母是長公主,齊眾人寵愛的她本來就高高在上,在京城根本沒人敢得罪她,可是突然間多了個窮鄉僻壤來的表哥,問他話也不答,找他陪她玩一樣不理人,罵他他當聽不見,用鞭子抽才有一點反應,因此她一有不快便找他麻煩,讓他當她的出氣筒。
「小事?」他輕哼,對妹妹的無理取鬧感到無力!杆邿煌耸钦l的過失,要不是你鬧得太過,差點把人害死,爹也不會帶他去軍營,整整兩年多不回府,爹娘也因為此事失和,直到如今還相敬如冰,不曾同房!
娘跟妹妹的性子是一模一樣,死不認錯,不論做了什么都認為是別人的錯,她們怎么可能會做錯事,所有的指控全是污酸、空穴來風,有人妒嫉才往她們身上潑臟水。
爹是正直的人,剛正不阿,有著武人的忠義,他不能忍受妻女背著他做出不仁不義的事,外甥第一次上門求助時居然棍棒加身將人打出去,而后他將人尋冋又百般冷待,讓他愧對死去的胞姊。
「好啦!我不會再犯了,你看我不是改了很多,沒再對人冷言相向,還不時的送湯送茶水,噓寒問暖,我自認做得令人無從挑剔了!闺m然不是她親手燉的補湯,但心意到了,讓丫頭端著親自送到面前,她連親娘都沒這么殷勤。
那是表弟今非昔比,御賜二品武將,否則以你的心性看得上人家嗎?「我也懶得說你,既來之則安之,這一次你不能再任性,凡事給我忍、忍、忍,忍不了也得忍,塘河不是京城,沒人會慣著你的臭脾氣。」
面有不甘的宋心瑤悶聲一應!钢懒,羅嗦!
他一嘆氣,望著青山映綠的河上倒影。「去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真的快到了,過了天水渡口就是塘河碼頭,到時候再找人問問,讓趙侍衛長去軍營請人,他們是舊相識,濤弟應該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
宋銀輝是成武侯宋劍山的長子,嫡出,母親是長公主之女昭云郡主,他口中的濤弟便是謝龍濤了。
趙侍衛長原本是成武侯的親兵,跟在他身邊十五年了,本已是從三品的云糜將軍,卻自愿跟隨侯爺左右,不打仗時便是侯府侍衛長,與謝天運曾并肩作戰過,為軍中袍澤。
「真的嗎?別再騙我,秋瞳,快吩咐下去,要上岸了,別落了什么沒帶上。」終于不用再晃了,暈船真難受。
「是的,小姐!挂慌蚤L相端正的丫頭福身行禮,她行不擺手、動不搖裙,低眉斂目,拘謹到近乎無趣。
不過成武侯府就要這樣的丫頭,幾乎千篇一律長得平凡,毫無半點美色,說不上丑卻也不是貌美女子,只要稍具姿色便會被打發到莊子上去,無法近身侍候主子們,尤其是男主子。
「哥,你可是我親哥哥,不能再嫌棄我,在表哥面前多幫我說說好話,以前的種種隨東流水流走,我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不是誰都能高攀得上成武侯府的!顾捴腥詭е甙,明明是她待字閨中求著人娶,可她卻認為是別人求著她,而她勉為其難的點頭,給人家一個攀高門的機會。
她不認為此行會落空,反而想著該如何刁難,一家有女萬家求,她不設下重重難關怎么顯得她貴不可攀!
宋銀輝看了妹妹一眼,看她仍死性不改的樣子,他已經不想再多說什么,自己作死自己受,沒人幫得上她!盖胺骄褪翘梁哟a頭,準備靠岸!
遠遠看見一處地約百畝的碼頭,碼頭上有不少人在走動,有的正在搬貨、卸貨,有的站在停泊區正在幫下船的人帶路,搬運家什和箱籠,還有等著載客的馬車、驟車、牛車,有篷的、無篷的,以及擔著擔子賣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兒、地方特產……
成武侯府的大船便是官船,船一靠近便可看出官大船也大,碼頭?康拇缓凸俅槐容^,明顯的差別叫人無法忽視,更別提穿著一致的侍衛們。
因為緯夫們不像以往搶著上前拉客,一個個都采觀望態度,船客不叫喚便不好主動吆喝,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你們有官府通文嗎?」
虎背熊腰、長得壯碩的男人往前一站,他穿著無袖短襖露出肌肉債起的粗臂,左手臂外側有個「霸」字的紋刺。
「?看a頭要官府通文?」這倒沒聽過。
面有訝色的宋銀輝站在船板,從上往下看著頗具氣勢的男子,而男子身后四、五個扛著扁擔或是腰纏粗繩的搬運工,年紀由十來歲到五十來歲都有,似乎以男子為首。
「你這是官船吧!」年約三十歲的男子拍拍插在腰上的斧頭,目光帶著審視和銳利。
「是官船!
「哪家大人的?」看起來油水不少。
「成武侯府!箘熨F。
他一聽,微怔了一下!赋晌浜罡?」
「找人!顾f出此行目的。
「找誰?」塘河縣境少有他不認識的人。
宋銀輝面含慍色的瞇起眼!搁w下未免管得太多了!
聞言,他大笑。「我叫胡霸夫,這碼頭本來就歸我管,南來北往的商船都要報出名號,我才能上冊收取停泊費!
「我這是官船!顾麖娬{。
「我知道,官船和商船不一樣,不過我得先問清楚你們要停幾日,可有留下看船人,需不需要清水和其他補給物,以及船只是否受損,要不要修船。」官船不收費,只是也要打點打點,誰知道會不會出事。
「我……」我們有人守船。
宋銀輝正要開口,一道嬌斥聲先他一步,他腦中頓時浮出兩個字:壞了。
「你管我們要停幾日,你是什么玩意也敢出言質問,一個全身臭烘烘的死老百姓給本小姐滾遠點,以你這種在溝渠里討生活的臭蟲休想攀上成武侯府高枝……」
第八章 補上八年的禮物(1)
「咦!」這是什么?
「一、二、三、四、五、六,六口紅木箱子,六尺寬、三尺高,每個箱子上頭雕著不同花卉,牡丹、芍藥、海棠、芙蓉、木犀、臘菊,以六把銀鎖分別扣住,沒有與雕花相仿的鑰匙便無法開啟。
「喏!拿著!寡蹘σ獾闹x天運取出銅環扣著的花形鑰匙,叮叮當當發出碰觸聲。
「給我的?」原清縈十分訝異。
「嗯,給你的!顾麑㈣匙串往她手心一塞,輕輕闔上,讓她握著。
「里面是什么?」叫人非常好奇。
他搖著頭,一臉寵溺!改阕约嚎戳司蜁缘!
「吊人胃口?」她沒好氣的一睨。
「我這些年送你的生辰禮和年禮,以及三大節慶的賀禮,我希望你看了會開心,不再怪我丟下你一人!鼓菚r的他不得不走,他怕習慣以武服人的舅舅會對原府不利。
她愕然。「我沒收到!
謝天運勾唇冷笑!改闳羰盏轿揖筒粫土耍瑑赡昵拔铱吹骄司思业谋砻么髦宜湍愕某嘟痂偧t寶石的芙蓉雙股釵,當下我怔愕的問她釵子打哪來,她也沒遮掩的直言從她娘的庫房取的,有幾口相似的大箱子……」
表妹根本不曉得箱子的主人是他,還以為是昭云郡主的私物,她自行取用未曾詢問,喜歡什么就拿什么。
「……我氣得找上舅母,問她為什么私藏我的東西,沒想到她沒有一點心虛和愧色,反而理直氣壯的怒責我偷了侯府之物,是個賊,她拿回被偷走的東西天經地義……」她連箱子都沒打開看過就先給他栽上罪名,說他手腳不干凈,讓侯府上下以異樣眼光看他。
頓了頓,原清縈再開口時語帶沙啞!改隳菐啄赀^得很苦吧,我還氣你音訊全無……」
她錯怪他了,高門大戶也不一定過得錦衣玉食,婢仆成群,其中的藏污納垢不足為外人道。
謝天運笑著抹去她眼角一滴淚水!干登鍍,都過去了,你這眼淚流得太晚了……」
「呿!誰為你流淚了,是風大吹迷了眼!顾槌楸亲,有些哽咽,使性子地不讓他拭淚。
「我寫信了,每個月至少十封,在我去的第一年,之后逐年遞減,不過信件和給你的各種禮一樣,都被人刻意截下,我過了六年才知道你一件也沒收到!鼓菚r他真的怒了,有殺人的沖動。
「你做了什么?」肯定驚天動地。
他以前就是這樣,看著老實,實則很會記恨,只要別人給了他委屈受,明里暗里也要討回來。
他一哼!肝規Я艘话汛蟮秾⑺膸旆看箝T砍成兩半,先搬出我的紅木箱子再找到被她撕成碎片的信件,我把箱子打開,看缺了什么就拿同等價值之物,之后將她庫房的首飾、頭面、古玩字畫、擺件、香料、玉石等砸個稀巴爛……」
原清縈捂唇一笑!负顮敺蛉瞬坏眯奶鬯懒,她庫房里擺放的定是貴重物品,讓你一次全毀了!
「她不會有我心疼,那些原本是我要給你賠禮的,你氣沒消我不敢來見你,可是她問也不問就私下扣住那些東西,我當時的心情是既憤怒又痛心……」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昭云郡主也會做出如市井婦人的行徑。
他等了又等,就為了原二姑娘一句「你給我滾回來」,但是他左等右等,等到的是兩人的漸行漸遠,他急了,派了親信前往塘河縣,不驚動原家人的四下打探,得知一切如常才安心。
「你送再多的東西還不如親至原府門口負荊請罪,也許跪上三天三夜我會心軟!棺詈蔑L急雷閃下大雨才顯得更有誠意,雖然她不見得會原諒他。
謝天運一聽,假意懊惱地將人抱入懷里,又蹭又親的摩拿她白玉后頸。「早知道你這么好商量,我就扛百來斤柴直接在你屋子外頭搭棚升火,順便烤烤肉饑死你!
「哼!你屬無賴呀!這么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顾龐舌恋囊豁睦镌缇筒还炙。
她還有爹娘姊妹陪著她,縱使一時氣憤難消也不會太難受,她找了別的事分心,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只是心中的結始終在那里,長久以來長成疙瘩了,不時扎著她。
可是直到他的強行闖入,她才曉得他過得并未如想像中的如意,那時的他是剛要考童生試的少年,京城對他而言無疑是異鄉,人生地不熟的,誰肯與之結交。
「臉皮厚才能得美嬌娘呀!要不是我千里奔來,還能抱得美人歸嗎?」他略帶埋怨的說道,同時也悻悻然的將人抱緊,若是他晚來一步的話就失之交臂,在她身邊的人便不是他。
她想了一下,素手撫上他手背!赣锌赡。」
族人們逼她,父親的靈柩就在廳堂,連娘也不遺余力的幫大姊夫算計她,妹妹年幼沒法給她助力,就是想找師父和師兄姊們求助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四面楚歌的她快被逼上絕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個男人成親,先穩住混亂的局面,那時成親的對象不一定是謝天運,或許是其他人,更甚至是買個外鄉人,只要能讓她渡過難關她都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