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瞬間,她才發現,五年,不長不短,剛好教她把他記得深牢。
“孟先生!彼偸橇晳T先發制人的,這一回,她以為自己沉著從容,但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喉頭酸澀得幾乎聲不成句。
孟君唯只是如鬼魅似地站在一隅靜靜地看著她,而后目光緩緩落在她腿上睡得極沉的娃兒。
那是他的孩子?
那一夜所得的孩子?
他的心狠狠拽痛著,俊顏卻是波瀾不動。
“你找我做什么呢?”聲音冷酷似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伊靈壓根不為所動,逕自揚開顫抖的笑!拔蚁肽!
沒料到會是如此的回答,教他為之一震。
想他?
她想他?想他這個惡人、禽獸?
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啊。”她咧開大大的笑,露出潔白編貝也不遮掩了。
她很開心,能夠再見到他,這世上還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孟君唯瞪大著眼,心澀發疼,宛若痛進骨子里,剮著骨逆著血般。
“我不愛你。”
“沒關系,我愛你就夠了!彼是笑著,因為這回答早已是意料中的事!拔铱刹还苣闶窃趺聪氲,你占有了我,毀我清白,你就該對我負責,否則我要知府大人將你給抓到牢里。”
話到最后,竟成了俏皮的撒嬌了。
“你以為他們抓得到我嗎?”他冷笑著。
她還是跟五年前一樣天真嗎?但,眼前的她眸色比往常更加雋亮,彷佛無懼無畏這世間的任何挑戰。
這算是好事嗎?
該是好事,唯一的錯,就錯在他曾和她有過交集。他錯過一回,不會再錯第二回!
“困不住你的人,我也要困住你的心!彼咝χp拍著懷里的娃兒!八嘉,起來,爹來了!
懷里的孟思唯眨了眨羽睫,張開了沒有情緒的眼,美麗而墨黑的眸子竟是空洞而無神的。
“思唯,叫爹!彼龑⑺p抱起,要他看向孟君唯。
孟思唯垂眸無反應,看似雙眼不能視,雙耳不能聽。
孟君唯察覺他的異狀,輕點數步,來到他的面前,仔細地審視著他。
這孩子的五官幾乎融合了他們兩人的,但是他對外界沒有反應,宛若體內的魂魄早已被抽離,這身子只是個空殼罷了。
“怎么會這樣?”孟君唯擰起濃眉。
望向伊靈,突見她斗大的淚水滑落。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個樣子,就然替我想了很多法子,不斷地醫治,但是他直到現在,還是不曾叫過我一聲娘……”
就然現在是客棧大廚,但在許久以前,他是拜在她家門派底下,學的是她娘獨門的醫術,而亦然學的是她爹親授的武學,兩人將所學都教授給她,只是合三人之力,依舊無法讓思唯認真地看她一眼。
孟君唯定住不動地看著她露出脆弱和不知所措,很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但他卻不能。
不該再糾纏,不斷,則亂。
“那是這孩子的命!彼麖娖戎约悍堑脽o情不可。
“是啊,是他的命,但是……”伊靈驀地瞪大眼,只因她瞧見兒子竟然主動地抓住孟君唯的袍角!八嘉ā
孟君唯垂眼看著那小小的手抓著袍角。
孟思唯看著他緩緩地抬眼,目光依舊空洞,不過倒是落在他的臉上。
“爹……”那嬌軟的嫩音淡淡地喊出一個單音,幾乎讓伊靈淚流滿面。
她搗著嘴難以置信,就連孟君唯也被這突來的輕喚給撞得如遭電擊。
這就是當爹的感覺?這就是他的兒子?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能夠有個家,有妻有兒的……這是多么奢侈的夢想,如今竟一并呈現在他面前……
“就然說,若讓思唯靠近有血親的人,多多少少會有用的,我原本不信,沒想到效果奇佳。”伊靈自顧自地說著,神態激動地握起他的手!懊舷壬憧梢粤粝聛韱?”
孟君唯直瞅著她發顫的手,想說不,卻說不出口。
“就算不為了我,也請為了思唯好嗎?他……今晚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我好開心!彼χ,眼淚不斷地滑落。
他心頭發軟,燙著。
他無法拒絕,他不能。
“……好!彼犚娮约哼@么說著。
“真的?”她喜出望外。
他的心發痛,只因她這神情,彷佛時光倒流,回到他們相遇的那一刻,當他說,他要保護他們姊弟帶他們走時,她也是這么笑著的。
但是,他沒能將他們保護好,他當年的承諾半吊子得令自己感到羞愧。
第5章(2)
“手可以再借我握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孟君唯沒有回應,因為他的手早已被她緊緊地握住,用她微顫的手,連他的心也一并溫柔包覆住。
他想走,但是走不了。
孟思唯沉睡著,而小手還抓著孟君唯的袍角不放。不過是初次見面,竟產生如此大的改變,讓伊靈坐在床畔開心得又哭又笑。
“你瞧,他的鼻子和嘴很像你呢!彼p喃著。
孟君唯也坐在床畔,輕滑著兒子滑嫩的頰!暗难巯駱O了你!
“嗯,他是咱們的孩子,不像咱們,像誰呢?”她抬眼,笑得滿足而幸福,噙淚的水眸如烏亮琉璃般閃耀。
“別哭了!遍L指輕撫過她頰上橫陳的淚水。
“我是高興,不是難過。”她笑嘻嘻著,絕艷的笑靨像個孩子似的。
“高興什么?”聲音蒼白。
“我找到你了,難道這不值得高興?”她把臉枕在他的肩上,動作是恁地自然!拔矣泻芏嗪芏嘣捪敫阏f!
孟君唯渾身僵硬著,想躲開,卻又怕傷害到她。
“對不起,當年我不應該為了五百兩而對你下藥……”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話到一半,他突地頓住,思忖了會,才艱澀地開口,“那時,我很抱歉!
他被情欲浪潮給席卷,但依舊有一分清醒,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地欺凌著她的身體。
更混蛋的是,事后他便離開了。
不是出自所愿,但那時的他,不走不行。
“沒有啦,是我比較抱歉!毕肫鹉强癖┑囊灰梗唪龅卮瓜履。“那時凈嵐姑娘說,那只是軟筋散,我要是知道是春、春藥,我、我就不會這么做了。”所以說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凈嵐這些年有找過你的麻煩嗎?”
“沒,我沒再遇見她。”伊靈頓了頓,問:“你不是跟她一道走了嗎?”
她也沒再追問,不想破壞這么美好的時刻!澳氵@些年都去了哪?我托了好多人,到江南所有的書院、私塾找你,但都找不到!痹缰浪鷮O玉玨有聯絡,打一開始,她就該連孫玉玨也一并鎖定。
“我沒待在書院。”他淡道。
“那為什么不來找我?你知道嗎?我是故意買下這里的,我以為如果你有心要找我,這至少是條線索。”
“我沒臉見你!
當年,他到蘇州查清所有事情后,便拐到金陵,砸了煙雨閣,以為從此以后,她不會再回金陵的,豈料她為了他竟選擇這傷心處落地生根。
“胡思亂想,覺得沒臉見人的是我。”她輕笑著!拔夷兀^得很好,有定言和龐氏兄弟的扶持……龐氏兄弟,你還記得嗎?就是在松濤書院膳房跑堂的龐亦然,他弟弟是在廚房工作的!
“他們?”他沉下眉。
“聽他們說,他們曾拜在我爹的門下,我那時年紀小,又加上滅門慘案受到驚嚇,所以記憶模模糊糊的,實在記不太清楚,不過自從我們相認后,他們就待我如親妹妹,這些年多虧他們照顧我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