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春天驚呼,急忙過來攙扶。“你沒事吧?”
“還好,就是頭有點暈……”德芬掙扎著想起來,眼前卻一片青綠點點。“糟糕……”她撫著額頭。“這就是所謂眼冒金星吧?”
“別動!币坏赖统恋纳ひ繇懧洹!熬瓦@么蹲著,等會兒就會好了。”
是誰?她揚起臉,想看。
“就要你別動了!”那人喝斥。
好兇,不過在這兒,會這么對她說話的,該只有那一個吧?
“是……黑玄領主大人?”德芬輕輕喘息,試著凋勻有些凌亂的呼吸!靶〉摹⑾鹿偈ФY……”為何每次與他相見,她總是身處狼狽境地呢?她著惱地嘆息,又想起身。
“怎么就是不聽話?”黑玄似是惱了,忽地猿臂伸展,將她整個人抱起,橫抱在身前。
春天嚇得臉色別白,氣急敗壞!拔梗∧信谑懿挥H,你這人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家小姐無禮?”
“埋在我胸前,不準動!焙谛焕頃禾斓目棺h、徑自命令德芬。
可以嗎?德芬恍惚地尋思。除了宣哥哥,她還是初次和異性如此親近,他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很好聞,但她身上,怕是汗臭味熏人吧。
一念及此,她更懊惱了,又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羞赧。為何偏偏每次在他面前,就是做不成淑女呢?
可即便感到羞人答答,她仍不由自主地想膩在他懷里,他的胸膛好堅實又好溫暖,令她感到安全。
這樣令她忍不住想親近的男人,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唉,怎么會呢?
恢復意識后,德芬發現自己躺在農舍里簡單的床炕上,室內安靜無聲,而那個將她一路抱回來的男人正站在窗前,深沉地望著窗外,也不知心里琢磨些什么。
這房里,只有她跟他嗎?’德芬感到意外,那么保護她的春天竟會讓他留下來與她獨處,想必是這位領主大人用了什么威嚇的招數。
她可以想像那畫面,當這男人沉下臉時,是可以把最英勇的戰士都嚇得說不出話的,逞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想著,德芬嘲諷地彎唇,緩緩坐起。
他察覺到她的動靜,旋過身來。“你醒啦?’“我睡了很久嗎?”她問。
“不久,不到一個時辰。”
也差不多該日落了。她望向窗外,天色果然黯淡了,霞光掩映。
“大人快回去吧,再晚了城門一關,就來不及進城了!
他古怪地挑層!拔艺f要進城,誰敢攔我?,’說得也是,她怎么忘了?
德芬惘然失笑,她總是不記得這男人有多我行我素,恣意妄為。
黑玄注視她片刻。“大夫說你近日太操勞了,看貧血氣虛的現象!
“你請大夫來看過我了?’,她訝異。
他不答,信步來到她面前,在床沿坐下,她微微心驚,他有必要坐這么近嗎?
他卻仿佛不以為意,視男女禮教之防為無物,遷自保刻地盯著她,半晌,冷冷嗤笑。
“才過一旬,身子便吃不消啦?連這點苦都受不了,還想做什么開農師,不覺得自己太不自量力嗎?”
他在嘲笑她嗎?德芬不豫地咬唇。
“瞧瞧你的手!彼腿蛔轿账┩,檢視她原本嬌嫩無瑕的玉手!岸寄テ破ち耍起了水泡,才不過摸了幾天土壤便成這副樣子了;你還真是嬌慣的大小姐啊。”
“你……放開!”她芙頰躁熱,難堪地想抽回手!拔业氖衷鯓,不用你管!
“我不是想管,只是好笑。”他不放開她的手,依然緊緊握著。
她又羞又惱。“有什么好笑的?”
“你明明不是這塊料,為何要如此堅持?。為何還不認輸?”
“你要我認輸?”她整眉,挑釁地瞪他!叭羰俏也豢蠂L試,不愿戮力而為,那我的命、還有那些農民的命,豈不都不保了嗎?為了保住性命,明知不可而為之,有什么不對嗎?”
他不語,面無表情地看看她。
“何況這不是你刻意給我出的難題嗎?你不就是想看我出糗,才給我一年時間嗎?我跌跌撞撞,豈不正合你意?”
“是挺合我意的!彼菩Ψ切。
“你!”她不禁氣惱。他竟然承認自己是有意捉弄她了!
“為何要救那些農民?”他突如其來地問!坝植桓赡愕氖隆!
“是人都有惻隱之心!
“我就沒有!
他倒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這值得夸耀嗎?“大人您肯定也有的!
“哼!彼喈敳恍肌
不屑她,還是不屑他自己?她不懂。“我相信只要付出真心,必會得到真心回報!
“又講真心?”他諷嗤!斑@世道誰跟你講真心?只怕你的真心會換來絕情。”
她懂了,他不是不屑,是憤世嫉俗。
她怔忡地望他,他也凝視著她,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心海起伏,一陣異樣。
然后,他落下眸光,再度檢視她傷痕累累的柔夷,拇指輕輕的撫過一顆小小的水泡,眉峰微微糾結。
皺什么眉?瞧他這樣子,總不會是心疼她吧?不可能吧?德芬被他莫名其妙的行止攪亂心湖一池春水,咬咬牙,用力抽回手,嬌斥!澳氵@人怎么這般輕。俊
他輕嗤,既不慚愧也不牛氣!澳氵@丫頭,跟我講話怎么沒一絲敬意?”
德芬傻住,不禁自悔自汁情急之際,又忘了對這男人用敬語。
她斂眉低眸,刻意表示謙卑。“對不起,大人,小的……下官是一時疏忽了。”
“你在家里跟尊長講話,也是這般沒大沒小嗎?”
“不是的。”宮廷禮節繁復,她怎敢輕忽?
“可對我,你卻常常忘了謙卑,你不怕我嗚?”他沉聲問。
她不太確定他聲嗓里是否含著幾許笑意,仿佛,有那么一點點。
她翩揚羽睫,與他目光相接。
“你,不怕我嗎?”他又問一遍。
不怕嗎?她眨眨眼。“為何……要怕?”
他眉宇不動!澳銢]聽過關于我的傳言嗎?”
“聽過!睔⒏篙Y母,冷血無情。
“知道我一刀便能要了你的命嗎?”
“知道!
“那你還不怕?”
“我……自然是怕的!比羰遣慌拢衷鯐䦟λ蟹纻渲,至今不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怕?”
是她的錯覺嗎?他的語氣聽來,好似是失望。
“我怕,大人你……您一句話便能要了幾十條人命,襄于州上自州牧,不至黎民,都對你畏懼有加,但不知為何,對你的所作所為,我……下官是生氣多于懼怕!
“生氣?”他眸中閃過興味。
“氣您為何要做出那些事,為何要讓民間流傳那樣的傳言?”
“所以你是認為我的作為不合乎義理,才會生氣嗎?”
德芬一愣,是義理嗎?她想的,似乎不是那么正氣凜然之事,她并非想論斷他的罪,反倒像比較在意其他人不要因此斷他有罪。
他說她想救那些農民,可她真正最想救的,是他在襄于州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他可知曉?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你說該當如何是好?”他不懂得她的真心,還笑笑地問。
她知道,他是在逗她,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何覺得這般逗弄她很有趣。
她收攏翠眉,櫻唇微嘟,不知不覺流露出女兒嬌態。
他看著,有片刻失神,跟著目光倏冷,霍然起身。“大夫留下了治你手傷的藥膏,待會兒敷上吧,還有補身的藥帖,記得按時煎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