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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天女 第3章(2) 作者:季可薔
    “公主,您瘋了嗎?”

    得知德芬打算在金穗花城住下來,幫助農民們解決糧荒的問題,春天深深覺得主子的腦子恐怕是壞了。

    “您是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身,別說指導百姓農事了,就連五谷雜糧哪樣是哪樣,您都分不清。≡趺唇饴杉Z荒?而且話說回來,這里產不產糧,干我們啥事?您說是來這里見恩人的,既然見到了,怎么又不向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呢?”

    “能坦承嗎?”德芬苦笑!澳悴皇且舱f過,黑玄若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說不定反而會把我送交王后。他那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在未弄清底細前,我不想曝光身份!

    “這倒說的是,我們是得謹慎點!贝禾旌芡!八墒菤⒏妇湍浮⑦`逆人倫的好惡之徒,不可不防。”

    “那件事只是民間傳言,未必是真的!钡路胰滩蛔樗q解。

    “您不會還想替那壞蛋說話吧?”春天憂心忡忡。“您可千萬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你放心吧,他沒對我花言巧語!敝挥欣溲岳湔Z。德芬自嘲地尋思。

    “不過殿下,難道你真的打算在這里住下來嗎?”

    “是。我已經跟他達成協議,他任命我為“開農師”,給我一年時間指導農事,若是一年之后,一事無成,那就……”

    “那就如何?”

    不但那些作亂的農民難逃刑責,也會治她藐視領主之罪。德芬在心里附注。這話她不敢跟最愛大驚小怪的侍女說,免得春天承受不住。

    但光是如此,春天己幾近崩潰!罢f到底,殿下為何要沒事找事,接下什么開農師的職務?您可是堂堂護國天女,何必如此自降身份呢?而且您對農事又一竅不通!”

    “不是全然不懂的!钡路野矒岬嘏呐拇禾斓氖帧!拔沂怯袀涠鴣怼!

    “有備而來?”春天詫異。

    德芬微微一笑,水眸幽幽漫籠深思的迷霧!爱斈晡以S過他一個愿望,這六年來,我一直思索著該怎么還他!

    “當這勞什子開農師,就是您還他恩情的方法嗎?”

    “算是吧!

    “可是該如何做?”

    “那位姑娘辦不到吧?”

    得知黑玄任命一個姑娘家擔任開農師,州牧徐良好生驚愕,實在不明白這位喜怒無常的年輕領主葫蘆里賣什么藥。

    對于徐良的疑問,黑玄并無解答的意思,漫不經心地把玩酒杯!胺愿滥愕氖,都辦好了嗎?”

    “是,已經當著城主跟眾百姓的面授予于芬姑娘官職了,也把那些暴動的農民都給放了,免了他們今年的稅賦,命他們一切聽從開農師的指示,將功贖罪!

    “那丫頭呢?”

    “本想在城里賜下一間官舍供她居住的,可她說既然要指導農事,就該跟農民們住在一起,所以就在城郊整理了一間舊農舍給她!

    “她要住農舍?”對這個決定,黑玄頗感意外。

    “是,她是這么說的。”

    黑玄嘲諷地牽唇!白〉昧藛?”

    “老實說我也很懷疑。”徐良有同感!澳俏还媚镆豢淳椭莵碜酝醵几患业那Ы鹦〗,十指不沾陽春水,要她住簡陋的農舍,頂著烈日下田,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但這開農師的職位,可是她主動爭取的!焙谛痪洹

    “是她自己說要的嗎?”徐良更驚訝了!耙粋姑娘家,怎么會……”

    “有趣吧?”

    有趣?

    “她是相信真心與義理之人,我倒想看看,當她發現真心是狗屁,義理不值一個錢時,臉上會是何種表情!

    所以領主大人是在捉弄那位姑娘嗎?

    徐良錯愕,雙眸睜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瞧著黑玄。是他看錯了嗎?還是這位平素陰陽怪氣的領主眼里果真閃爍著笑意?

    冷酷無情的閻羅-——笑了?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最近忙于政事太勞累,眼花看錯了。徐良搖搖頭,悄悄揉了揉眼。

    “你退下吧,徐州牧。”黑玄下逐客令。

    徐良凜神,忙忙停下揉眼的動作!笆,大人。”

    恭謹地行禮過后,他轉身離去,正巧與嚴冬錯身而過,聽見黑玄吩咐嚴冬。

    “派兩個可靠的人暗中跟著那丫頭,隨時向我報告她的一舉一動!

    徐良聽了,愣了愣。

    這意思算是監視她,還是保護她?

    他不解,但無論哪一種,他明白那位行事奇特的姑娘己引起了這個冷血領主的興趣。

    日正當中,烈陽灼灼。

    春天戴著一頂斗笠,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熱得汗流浹背,想寬了衣衫,一方面顧忌有違禮儀,另一方面又怕烈日曬傷了白嫩的肌膚。

    雖說她只是個身份低賤的侍女,但也是個女人家!怎好像尋常農婦那樣曬得烏漆抹黑?

    但只有她一個人曬還不打緊,教她驚恐的,是她服侍的這位嬌滴滴的主子比她曬得還厲害、還堅決,她又心疼又擔憂,只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公——不,小姐,行了吧?我們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再等等,我還得再研究研究這里的土壤。”

    什么?還要再研究?春天快暈倒。她們主仆倆天剛蒙蒙亮就出門,在當地幾名老農的帶領下巡遞城郊農地,每到一處,德芬便會細細察看土壤水質,甚至跟那些老頭子討論起農具的優劣之處,什么推鐮、縷鋤,聽得她糊里糊涂。

    春天真是甘拜下風了,原本以為這位嬌生慣養的公主肯定五谷不分,對農事一竅不通,不料她還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就連那些原本對她帶著深切懷疑的老農也改換一副臉色;略帶幾分敬意。

    “你們聽說過‘區田法’嗎?”德芬檢查過土壤,揚聲問老農。

    “什么區田法?”

    “深翻作區德中施肥、等距點播、及時灌溉,很耗費人力,但在缺乏鐵犁牛耕的時候,不失為一個暫時救濟的良方”。

    什么跟什么?老農們面面相覷,縱然他們個個從事耕種數十年,也沒聽過這個方法。

    “我們就姑且試試這個方法吧!”德芬低語,深思地注視面前一片干裂的田地。“還有,這里的土壤太貧痔了,不只得加強施肥,怕還得想辦法造‘砂田’,在耕后施肥,分層鋪上砂石,如此既可保溫、保水,還能壓鹽、只是這也需要大量勞力配合……”她頓了頓,望向老農們。“你們怕勞動吃苦嗎?”

    “怎么會怕?”老農們苦笑、“有什么勞動比沒飯吃更苦?”

    “說得是!钡路椅⑿!澳俏覀兙鸵坏纴碓囋嚳窗。”

    “多謝于姑娘!”老農們紛紛道謝。

    “小姐,行了吧?可以定了嗎?”春天在一旁催促。

    德芬默然不語。

    春天見主子不理會自己,臉蛋揪成苦瓜。“我真的不行了,這烈日當頭的,曬得我頭暈腦脹。√炖!”說來她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來自討這種苦吃?她快哭了。

    “好啦,知道了!钡路衣牫鏊Z帶哭調,不禁好笑,其實她自己也頗感頭暈目眩,“我們走吧!

    “她提出了‘區田法’嗎?”

    聽聞嚴冬的報告,黑玄興味地挑起一邊眉峰。

    “是,她不僅親身去觀察田地土壤,還將耕、耙、耪、壓、鋤等等耕種的法則畫成圖,方便那些不識字的農民們閱讀記誦。”

    “畫圖嗎?”黑玄揉著下領沉吟,愈聽愈有興致了。“這些都是她從書上學來的吧?’“是。據李、張兩位開農師所言,于姑娘想必是熟讀了《齊民要術》、《泛勝之書》等中原著名的農書!

    “就算熟讀了農書,紙上談兵實乃兵家大忌!

    “是,所以兩位開農師都不看好于姑娘能夠順利解決實際遭遇的難題!

    等她發現書上所李跟實際所遇完全是兩回事,那張清雅脫俗的小臉蛋該有多失望呢?黑玄不懷好意地勾勾嘴角。

    嚴冬退下后,他獨自品茗,若有所思,片刻,霍然起身,走向隔壁房間。那日與德芬主仆倆有一面之緣的清秀少年正一個人靜悄悄地看書。

    “藍,整天關在這屋里很無聊吧?要不要跟哥哥一塊兒出門走走?”

    黑藍揚起頭,卻是不言不語,表情木然。

    黑玄嘆息,也不等弟弟的反應,主動攜起他的手。“走吧!”

    日復一日,德芬不是在田伺觀看農人們翻土施肥,便是在屋里繪圖謀劃,沒一天清閑。

    春天在一旁看著,心疼得不得了,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該倦了,何況是從小在深宮里養尊處優的嬌公主。

    可她家主子卻似吃了某種可怕的迷藥,經常處于心神興奮的狀態,往往三更半夜還不入眠,隔天又迎著晨曦出門。

    “小姐,您歇歇吧!贝禾鞂嵲诳床贿^去,心急苦勸。

    “我在歇了啊!钡路覌纱l頻。,從懷袖里掏出汗巾,擦了擦鬢邊滴滴汗水。

    此刻,正是午后時分,主仆倆坐在一座簡陋的涼亭里暫歇,春天斟茶遞給德芬,她接過,淺吸幾口,眼波流轉,望向前方起伏的山巒。

    “你瞧這景致,很美吧?”

    美嗎?春天瞇眼,并不覺得。

    “這里的山峰跟王都望出去的不同,南方的山巒青翠,棱線猶如美人身段一般纖細柔美,這里卻是有棱有角,像武士一般陽剛硬朗。怪不得襄于州一向出產最強的戰士,就是在這般的風土,才孕育得出那樣的人才!钡路腋袊@。

    是嗎?春天不以為然。她只覺得活在這里的百姓很辛苦,就是家鄉物產木豐,喂不飽人民,才不得己要出外為國打仗吧!

    德芬轉回視線,落向在近處下田的一對農夫農婦,不禁悠然心生向往!坝袝r我會想像農家生活,在田野里長大,跟鄰家的青年唱和山歌,生兒育女,組成家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這么直到老死……”

    “聽起來好無趣!”春天撇撇嘴。

    “無趣嗎?可這樣的日子很簡。單、很真實,無須多做復雜思考,也不必與人相斗!

    “可要跟老天爺斗。!就像這些農家,來場牛疫、或者干旱不下雨,日子可就發愁了,連孩子都養不起!

    “說得也是!钡路业突鼐捉,春天腦筋雖然單純,但有時看事情倒是極為現實通透,比她還強。她自嘲地笑笑。“所以我也該知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有各自的苦澀,也有各自的甘甜!

    主仆倆你來我往地對話,都未察覺這番言語早落入了后頭某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耳里,他倚著一根亭柱,背對著她她們,凜然沉思。

    “走吧!钡路衣湓,欲起身,春天驀地一聲驚喊。

    “是你!

    誰?德芬好奇,順著春天的目光瞧過去,這才發現涼亭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正是那日相救她們的少年。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柔聲問。

    少年不答,只是盯著石桌上的茶壺。

    “口渴了嗎?春天,倒一杯茶水給他吧!

    “是!贝禾祛I命,斟了一杯茶給黑藍,黑藍接過,咕嚕咕嚕地一口喝干。

    “尚未請教公子貴姓大名?”德芬禮貌地問。

    黑藍卻不說話。

    “該不會是啞巴吧?”春天整眉。

    “或許吧!钡路矣鹕恚瑢谒{微笑。“這位公子,要去我住的地方瞧瞧嗎?我有個新鮮玩意兒想送給你。”

    黑藍遲疑半晌,約莫是抵擋不了對所謂新鮮玩意兒的好奇,點了點頭。

    “那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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