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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民國初年,上海 >> 誤打誤撞,日久生情,細水長流 >> 與君盟作者:成謎 | 收藏本站
與君盟 第3章(1) 作者:成謎
    范丞曜想過與她再見的場景。若是阿笙找到她,他會帶她到在青玉巷的范家公館。若他們有緣再遇,在某個街頭,駐足相望。不管哪種情況,都比此時好上百倍。

    范丞曜萬萬沒有想到,他與她再見,是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之下。葛薇蘭倒不覺得“糟糕”二字可以言之,那場面對于她過去的那些平淡年月來說,簡直算得上驚天動地。

    齊刷刷的六支槍口對著自己,她當然驚得花容失色,再說她一點準備也沒有。因為她不過是送酒水到蘭廳,而她不小心錯開了梅廳的門。

    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已經知錯了,忙想要退回來。只是慣性使然,門還是被打開了。說實話,她是無辜的,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昏暗光線下那幾個人的長相。只看到黑溜溜那六支槍口,她開始還懷疑過槍膛的真實性,但到底還是驚惶失措。等她再看清楚那幾個人兇神惡煞的表神,她手的托盤“哐啷”地落在了地上。

    然后,她聽到房間里有人說話:“柴震,這是在青幫的地盤上,你為免太囂張了?”

    葛薇蘭并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房間來的,只是有人大喝了一聲:“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她覺得那聲音極熟,抬頭看到范丞曜坐在角落中。

    燈光映著他的半張臉,目若寒星,讓葛薇蘭不由得打冷顫,只覺得心怯,不敢上前。忙蹲下身子拾起被她摔碎的酒瓶。酒瓶東零西碎地摔在地上,她撿得急,碎片讓手指尖滲出血來。

    她聽到范丞曜對她喝叱著:“撿什么撿,出去!”

    出了房間,葛薇蘭依然覺得心驚膽戰。一路向桑桑辦事的菊花廳奔去。

    桑桑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鎮靜,葛薇蘭如此這般,從頭到尾對她講完,她才從賬本里面抬起頭來,“這么說來,他看到你了?”她盤算的是另一件事情。

    葛薇蘭輕呼了一聲,她一急便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她并不在大都會舞廳里做事,只是今日小美讓她代班。桑桑已對她說范丞曜晚上會來,葛薇蘭想,注意一些他們應該不會碰面。她并不知道他們在梅廳,“不是說在二樓的雅苑?”

    “開始是準備著那里,只是不知怎么去了梅廳!

    “桑桑,你說他們在談些什么?”如此劍拔弩張之勢。

    “哪里是我們能關心的事,”她抬頭看到她一臉蒼白,雙手撲在桌上,指尖懸空,正在不住地顫抖,她問:“要喝點熱的東西嗎?”

    是該要壓壓驚,葛薇蘭端著熱杯子在菊花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手環住杯壁,覺是指尖有些發痛。

    桑桑叫起來:“哎呀,你的手流血了。”

    葛薇蘭抬起手,果然中指上一道長長的口子。正看著,門突然被人撞開了,她猛抬頭,如驚弓之鳥。

    是范丞曜。

    驚魂攝魄,葛薇蘭覺得心累。

    桑桑尷尬地迎了上去,她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哪知竟這么快;诙Y貌,葛薇蘭也站了起來。桑桑原以為他會先質問她關于認不認識葛薇蘭這件事,哪知范丞曜對葛薇蘭說:“你怎么搬家了?”

    這回換葛薇蘭瞠目結舌,她原以為他會問她關于那個吉祥結的事情,就算不是這樣,也應當是剛才的事,怎么會是這種不足掛齒的小事?她呵呵地笑著點頭,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用手捂住流血的指尖。

    范丞曜讓桑桑去拿些止血的藥水來,葛薇蘭想推說不必,她可沒有那般脆弱。桑桑離開,這房間里只剩二人,讓葛薇蘭渾身不自在。

    他似乎在觀察自己。

    “你怕我?”這是他得出來的結論。

    “還好!备疝碧m恨不得有條裂縫,自己頃刻間可以消失掉。范丞曜是后來才知道葛薇蘭一般不知道如何回答別人的話,或是自己緊張的時候,總是說“還好”敷衍了事。

    他想著是不是剛才的事情讓她心有余悸,便找些舊事來說:“我后來去公寓找過你,你搬家了!备疝碧m并不說話,他沉吟片刻又問:“怎么突然搬走了?”

    “是哦,早就想搬了,那天正巧有時間!彼R馬虎虎地回答他。

    “你——”

    “嗯,什么?”

    “沒有。”他本來是想問她那日在大戲院看到他時為什么跑掉,轉念一想,她大概不會說吧,他與她還是生疏而有禮。就像他現在終于知道,他一直在找她,她卻一直在大都會。離他最近,卻又最遠。

    葛薇蘭有些坐立不安,所幸桑桑很快回來。范丞曜卻沒有要走的打算,好在阿笙正巧進來找他。

    范丞曜轉身要走,問葛薇蘭:“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問得葛薇蘭愣頭愣腦。

    “我只是想感謝那天晚上留宿的事情,沒有別的意思。”他找她就僅僅是為了這件事情?

    他突然問起,葛薇蘭腦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搖頭。

    “房租的事情?”

    “房租?哦,已經付清了!彼行┎缓靡馑。

    范丞曜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那么你想到的時候,再跟我說也不遲。你可以來找我!

    “沒有什么事情。”葛薇蘭一口回絕掉。

    他略有些失望,隨著阿笙出了房間。

    桑桑突想起葛薇蘭還欠下三千的債務,只剛說了一個字,便被葛薇蘭制止。范丞曜聽到響聲轉過身,葛薇蘭擺手說:“沒事,沒事!

    直到他離去,桑桑不解地問:“你明明缺錢好不好?”

    她是缺錢,可是葛薇蘭想起那個吉祥結來,他大概還不曉得那個結根本不是前清的結,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錢。桑桑不屑,對她總結一句,說到底,她還是老實。葛薇蘭瞪她一眼,笑罵:“明知我老實,你還欺負老實人!

    桑!班坂汀币恍Γc她正色說:“他怎知你搬家?”

    葛薇蘭把那晚之事與她說了一番,那天晚上也算是有驚無險,葛薇蘭問道:“他是做什么的?”

    “青……”桑桑知道他底細,但剛說一個字,又覺得不妥,怕葛薇蘭擔心,改口說:“我哪知道那么多,不過他倒是這家夜總會的老板!彼赂疝碧m不信,又說:“現在世道都亂,他管理這家夜總會也不易,說不定惹上了有頭有臉的人也說不定,這種事誰說得準!

    葛薇蘭倒是沒有料到他是這家夜總會的老板,若他真是這家夜總會的老板,倒是不必為吉祥結的事情再庸人自擾,他經營這么大的生意,想必也不必在乎那點小錢。

    果然,自那日起,葛薇蘭在大都會又混了一月有余。她也時常偶遇范丞曜,他從沒提起過吉祥結的事情來。葛薇蘭也算放下心了。

    父親的債也還完了。是繼母突然來了上海,拿來八千塊錢。這個洞算是補上,也算了卻了葛薇蘭的一塊心病。她依然在復旦公學里上學,逢二四六日,必回學校。就算再忙,卻也要到桑桑處打工。

    那日中午,范丞曜來大都會用餐。葛薇蘭為他送餐,他突然問她:“是不是學費不夠?”他以為她到這里打工,多半是勤工儉學的原因。

    葛薇蘭一時沒有聽得清楚,她開了小差,只因看到他旁邊椅中有粉紅色玫瑰,好幾支扎成一捆。她在法租界的花店里見過,只是太不明白,為何它在園中長得好好的,要摘來賣。她的同學中也有收到玫瑰的,說是洋人的風俗。

    葛薇蘭頭一揚看到范丞曜正對自己笑,她臉紅,說:“你剛才說什么?”

    “我聽桑桑說你最近學業很忙——”他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要說得委婉,卻又不傷她的自尊,他一時詞窮。

    然后呢?葛薇蘭聽得七渾八素,瞪著眼睛瞧他,“是啊,等一下還要回學校上課!

    他咳嗽一聲,終于還是按原話說:“是不是學費不夠?”大概無人能如他這般給錢給得這么爽快,因為他還未說完,便掏出錢包來,刷刷抽出幾張。讓葛薇蘭目瞪口呆,然后,她嘻嘻笑道:“學費開學的時候就已交過,現在是四月!

    范丞曜有些尷尬,他淡淡一笑,他為自己解釋說:“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一直想為你做些什么!

    葛薇蘭點了點頭,這點她倒是可以理解。這一月來,他們常常遇面,他也總是問她是否缺了這樣,少了那樣。因為葛薇蘭自己就是不想欠人情的人,他這么一說,讓她也不自然起來,其實那天晚上,她什么也沒做啊。葛薇蘭想了想,問他:“是不是我想要的,都可以?”

    范丞曜側目,笑問:“你想要什么?”

    “讓我想想!弊詮母赣H的債還完之后,葛薇蘭一直惦記著母親留給她的吉祥結。她心里有也盤算過,等存足了錢再從范丞曜手中買回來,只是一想到要一萬塊,她便沒有什么信心,這要存到幾時?既然他覺得欠她人情,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向他索要回來。豈不兩全。

    范丞曜見她發呆地看著那花,問著:“喜歡嗎?”

    葛薇蘭這才發現自己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花,她轉了視線,為他擺好餐巾,公式化地問他:“吃中餐還是西餐?”

    “中餐。”他頓了頓,從旁拿起花枝遞給她,“若是喜歡,拿去吧!

    葛薇蘭天真無邪地眨著眼睛,他忙說:“剛才——咳咳——有個朋友拿來的,我一個大男人,拿著總覺得奇怪,喜歡就拿去!

    葛薇蘭也不與他客氣,高高興興地收下。她退了出來,突然想起重大事情來,“那個,這個可不在我們的約定里面哦!彼钢改腔。

    范丞曜捂住嘴呵呵地笑了起來,看她歡天喜地地離去。

    阿笙站在他的身后,從不曾見他笑得這么開心,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他:“明天還要買花過來嗎?”

    范丞曜左手敲在桌子上,丟回去問他:“你說呢?”

    阿笙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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