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堅持下,從前天起她就住進御揚樓,她自己的東西不多,一疊紙筆帶了就來,但瓶湘云的嫁妝不少,夠小春整理半天,這會,小春正在她原先住的房里指揮下人整理。
發現她又將自己和瓶湘云做了區隔,不禁輕喟了聲。
昨兒個她認真想過,她不能再以古佩瑜、瓶湘云區分自己,她既然來到天佑皇朝,如今也成了御風揚真正的妻子,就該將自己和瓶湘云合而為一,真正以瓶湘云的身分過未來的生活。
她暗自決定,從今日起,她就叫瓶湘云,至于古佩瑜,就讓其留在現代,古佩瑜,不,瓶湘云轉身,想著今日是否要去找御暄。
這兩日她鮮少步出御揚樓,也沒見御暄來吵她學畫,心頭正納悶著,一回頭,就見御暄拿著紙筆站在外頭,一看見她,表情一下復雜起來,轉身就跑。
“暄兒?”見他跑,瓶湘云跟著追了過去。
他跑了幾步,停下來,待她來到面前,他才轉身看她,小臉蛋上還是那副復雜表情,還嘟起小嘴。
“怎么見到娘就跑,暄兒不喜歡娘?”她看著他問。
他搖頭,嘟嘴,一語不發。
她暗吁口氣,他還愿意回應她,那就表示沒什么大問題。
“是不是你父王不許你進御揚樓吵我?”她想了想,那人對她極好,有可能怕御暄吵擾她,讓她無法休息,才下這令。
他又搖頭。
“沒有?”那她就想不透他為何見到她就跑了,他手中拿著紙筆,分明是想來向她習畫。
“娘想得頭都暈了,你要不要直接告訴娘答案?”她撫額佯裝頭暈狀。
“娘,你是不是哮喘又要發作了?”御暄一驚,焦急的說:“你千萬別暈倒,我可扶不動你!”
瓶湘云輕笑,“我要真暈倒,你又扶不動我,那該怎么辦?”
“那我就叫甲管家或者其他下人來扶你!
“暄兒好聰明!焙退麑υ捓吮舜司嚯x,她趁機拉起他的小手,“暄兒,娘有點累,你陪娘回院里的石椅上去休息好嗎?”
他似有一點不愿,但更擔心她會暈倒似的,最后自我妥協的點頭。
回到御揚樓院里的石桌椅,一落坐,他便將紙筆擱往桌上,手抵桌面,掌心托腮,眼神黯然,狀似在回億些什么。
她看著他,好笑的問:“暄兒,你在想什么?”戴著小王爺這頂帽子,有時他還真有小大人的姿態。
“以前我母妃就住在這里,如今她不在了,就換你住了……”他嘟嘟嚷嚷的說,語氣里有一點抱怨,又似有更多的無奈。
她心一突,怪自己不夠細心,他小小心靈定是一時無法接受有人取代他母妃的位置。
“暄兒,娘住進御揚樓,你生氣了嗎?”她輕問。
他遲疑了下,搖頭,“若是別人住進來我就生氣,還會趕她走呢,可你我就不會。”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娘,而且你救過我,還教我畫畫。”
瓶湘云欣慰一笑,“可你看起來,還是不高興!
御暄幽幽說道:“有你在,我父王一定會忘了我母妃!
從頭聽至此,她終于知道問題癥結所在,這就像望日蓮事件的翻版,在御暄心中,他母妃還是處于最重要的地位,而他擔心她的存在,會讓他母妃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娘來想想,有什么辦法可以讓王爺不會忘記暄兒的母妃呢?”看著他擱在桌上的紙筆,她早料到他已想到好法子,遂故意說著。
“我早已經想到了!
“真的?是什么好法子?”她一副洗耳恭聽樣。
御暄指著紙筆,“我要把我母妃的樣子畫下來,讓我父王天天看著,他就不會忘記了。”
瓶。湘云點點頭,完全認同,“暄兒真是聰明,這的確是個好法子!
他突蹙起眉頭,“可是,可是……”
“嗯?”
他喪氣的垮肩,心里又委屈又無奈又自責,“我、我記不得母妃的長相了。”說完,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坐近摟著他,輕拍哄慰他,“暄兒,別哭,別哭……”也真難為他了。他母妃去世時,他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小娃,要清楚記下娘親的容貌,實在也不易,至今猶能惦記娘親已屬難能可貴。
“也許我們可以找找屋里有沒有你母妃的畫像?”
“沒有,一張也沒有!彼麉堑脤彺舐暳恕
沒有?那怎么畫?她又不認識王妃,她蹙眉思考了下,眼睛一亮,“有了,我們可以去問問府里的人,你不記得是因為你還小,可他們都是大人了,應該都還記得王妃的長相。”
“對耶,娘,你好聰明。”御暄破涕為笑。
“那當然!我可是最聰明的御暄小王爺的娘,怎能不聰明呢!”
兩人相視一笑,御暄迫不及待的拉著她,“娘,快點,我們快去問人!”
“別急,紙筆得帶著!彼χ,拿出手絹為他擦拭眼角殘存的淚水,“還有,把眼淚擦干!
御暄開心的抱著她,仰首看她,“娘,你真好。”
她笑著摸摸他的小臉,能收服這頭小獅子,還真是件令人無比開心的事呢。
坐在書房內的小床邊,盯著那張酣睡的小臉,瓶湘云不禁輕喟了聲,她自以為聰明的好法子,卻讓滿懷希望的御暄跌落至更深的失望深淵。
稍早前,御暄興高來烈拉著她在府里橫沖直撞,遇到人就問王妃的長相,起初下人都一頭霧水,待她解釋后,下人們給的答案皆是“溫柔嫻淑”,要他們再多點更詳細的形容,大伙兒皆搖頭。
聽過甲管家和小春的敘述后,她才知,原來王妃真的是很溫柔嫻淑,王爺到宮中處理國事常不在家,府里的大小事,大半都是甲管家在張羅,王妃鮮少步出御揚樓,整日陪在她身邊的除了御暄就只有貼身丫鬟,而丫鬟也早已嫁人去了。
甲管家自然是還記得王妃的樣貌,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一個下人哪能老盯著女主人細看,勉強說出“細眉、小嘴”都好似在冒犯已故女主人。
問了一堆人后,反倒是小春給的答案比較具體,小春初來攝政王府的那一年,正好是王妃病殞那年,因為王妃的貼身丫鬟成日守在王妃身邊不眠不休的照顧,自己也病了,小春就和其他丫鬟輪流照顧王妃,她還喂過王妃吃藥,所以曾近距離細看過王妃。
雖然小春說得比其他人明確些,但除了細眉、小嘴,鼻子不太挺,其他的都用“比較法”,她問臉大小、長短,小春答“王妃的臉比夫人大,比小春小”,“王妃的臉比夫人短,比小春長”,她依小春形容的畫了好幾張,小春和御暄都搖頭……畫到最后,她累了,御暄也困了。
但他不回他房間,執意要在此等她畫好,她便讓他到書房的小床歇一會,睡前她還哄他“等你睡一覺后,娘就畫好了”,他才安心的睡下。
連畫好幾張都不像,瓶湘云挫敗感很重,暫停畫王妃的畫像,筆在紙上游走一番,御暄的酣睡小臉已然收進畫里。
她微笑看著畫中的御暄,果然還是有實體可看才容易作畫,也畫得像一些。
腦內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若她待在天佑皇朝十年八年后,會不會也忘了“古佩瑜”的長相?她已經將自己小時候和父母的合照畫了下來,或許她也該趁還記得“古佩瑜”的面貌時將之畫下,日后才不會有如御暄忘記母妃,想畫卻畫不來的遺撼。
想著,探頭沒見到去泡茶的小春,想來是尚未回來,她于是拿起紙筆開始專心作畫,將現代自己的樣貌如實勻勒出來,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活脫脫就是個中等美女,其實有時看還挺漂亮的,只要不站在大美女旁邊啦,畫好后,她在臉旁加一朵向日葵花,拿高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