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到她被下令杖斃的消息,那瞬間襲來的驚慌恐懼幾乎讓他無法承受!乍見到她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趴在長椅上,他恨得幾乎想殺了那罪魁禍首!看著她沒有得到承諾,寧死也不被醫治,他怕失去她,不想失去她,所以只能順著她的心意說出違心之話。
是啊,違心的話,她只是一個小丫頭,竟然不知不覺、蠶食掉他的心!
可是她呢?
不甘哪!真真不甘哪!
“少主!迸崃忠娝镁貌徽Z,忍不住再次出聲。
“裴林,你說,這丫頭有哪點好?說臉蛋,長大以后或許勉強是個小美人,但是現在差遠了;說身材,干癟得像孩童,我真懷疑她有成長的可能;說性情,表面上或許算乖順,可是實際上倔強得要命!彼炖飻德渲,可手指卻極輕極柔的撫著她的臉頰!翱墒窃趺崔k呢?我真的對她很上心啊……”
“少主,秦姑娘的堅持,您也看到了,如果您只是飛鷹閣的少主,未來的閣主,那么您的決定絕對不會有人有意見,可您還是信陽王府的三少爺,且依照目前情勢繼續發展下去,那位世子爺被廢是遲早的,信陽王的王位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會落在您頭上,這個身分就注定你們兩人是不可能的。”
是啊,他又何嘗不知道?兩人身分的差距注定了她不可能成為他的正妻,而她寧死不愿為妾,甚至不愿與人共事一夫,兩人的關系注定陷入死局。
可是不甘心。
“裴林,我是個殘廢呢!崩羁旖峭蝗还雌鹨荒ń苹臏\笑。
裴林一愣,訝異的望著他。
“不僅是個殘廢,還是個脾氣暴躁、自暴自棄,不讓任何女人近身的殘廢!崩羁^續說。
裴林瞬間了解了他的意思。“這也只能拖時間罷了,您總不能裝一輩子的殘廢吧!”
“只要能得到她,就算裝一輩子的殘廢也無妨,不過,我不會這樣委屈她的。”
李楷輕笑,手指頭勾起了她攤在枕上的發,放在唇下印上一吻!熬褪峭弦幌聲r間,我會想出辦法解決的!
她死了吧!
秦樂樂意識模糊間,覺得整個人像被火燒,又像被熱油烹煎,她一定是死了,然后在地獄里受刑。
可是為什么?她這輩子沒做過壞事,她盡心盡力照顧病人,在職責內給予他們最好的對待,讓他們在傷病中感覺到真誠的關懷和溫暖,十幾年來,多少病患感激她,為什么她還要下地獄?
好痛,好痛。≌l來……誰來救救她……
“丫頭,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沒事了,乖……”
是誰?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是誰?
“換藥的時候手輕點,別弄痛了丫頭。”
“少爺放心,奴婢會小心的!
少爺……誰?丫頭是……我嗎?
痛似乎減輕了,火似乎也熄滅了,她輕輕的吁了口氣,陷入深深的黑暗中。再次睜開眼睛,她有些茫然,眼神空洞的瞪著前方。
“丫頭!”一聲低喝,旋即視線里闖進一張臉。
“少……爺?”她眨眨眼,茫然的眼神慢慢的清醒。
李楷松了口氣,方才發現丫頭醒了,可那雙眼卻空洞無神,好像失了魂一樣,讓他下意識的喊了她。
“醒了?正好要喝藥,不過喝藥前先吃點粥,我讓人送過來!崩羁吐晫λf著。
“喝藥?我……怎么了……”秦樂樂有些迷糊,動了一下身子,劇痛瞬間襲來。
“嘶!”她倒抽了口冷氣,同時記憶一下全回籠,那杖責、那劇痛、那絕望……本已經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恐懼滑過她的眼眸。
“丫頭,別怕,沒事了!崩羁逦目匆娝请p一直很堅強無畏的眼底浮現了恐懼,心下一痛。都是因為他,才讓這雙清澈的眸子里留下了抹灰暗色彩。
“少爺……”秦樂樂啞聲低喃,他話里的安撫、毫無掩飾的關心、眸底的心疼,還有眼下的暗影,讓她的心微微被觸動了。
“還忍受得了嗎?!”李楷心疼的替她抹去額上的冷汗,愧疚的輕聲問。
“嗯……”秦樂樂連開口都累,所以只低低的應了一聲。
“裴林那里有藥可以止痛,不過他說會傷身,忍得住最好不要吃!崩羁p嘆,既不忍她痛,又不愿讓她吃那會傷身的藥。
“……沒事,我……忍得住……”秦樂樂無力的說。
扣扣兩聲輕敲,門外傳來荷園管事張嬤嬤的聲音。
“少爺,奴婢送粥和藥過來了!
“進來!崩羁鹕恚瑥拇惭匾苹剌喿右紊,把位置讓給張嬤嬤。
秦樂樂勉強吃了幾口粥,又把藥喝了后,已經累得動彈不得,趴在床上又昏睡了過去。
李楷蹙眉憂心的看著床上的人,本來她的身子就已經很差了,這一次遭劫,更是大傷元氣,裴林說,得精心的養個幾年,否則怕是有損壽元,且難有子嗣。
“少爺,您別擔心,奴婢以前在家長期照顧行動不便的婆婆,對照顧病人很有經驗,一定會照顧好樂樂姑娘的。”張嬤嬤低聲保證。
她的丈夫是飛鷹閣鷹商的一員,這次她被挑中進信陽王府時,原本還納悶著飛鷹閣何時也攬這種差事,不過當她聽到鷹醫少鷹主稱少爺為“少主”的時候,也就理解了。
樂樂姑娘算是少主的恩人,畢竟連裴神醫都辦不到的事,樂樂姑娘做到了,所以她會盡心照顧她,以后他們也都會與她真誠相待。
“多謝了,就勞煩你多費心!崩羁瑖@道。
“這是奴婢該做的,但少爺,奴婢多嘴一句,您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如果樂樂姑娘知道您陪著她兩天沒闔眼,肯定會擔憂的,這些日子樂樂姑娘有多仔細照顧少爺的身體狀況,少爺您也是清楚的,不是嗎?”
“我不放心她!崩羁瑩u頭。
“奴婢讓鐵柱在這兒安置一張軟榻,少爺就在軟榻上瞇下眼稍事休息,睜眼就能看見樂樂姑娘,這樣可好?”不得已,張嬤嬤只能這樣變通。她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對姑娘家的名聲有礙,可這湖心島上都是飛鷹閣的人,沒有人會亂嚼舌根,而少爺再不休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好,去辦吧!”李楷點頭。他倒是沒想太多,因為在他心里,秦樂樂已經是他的人了。
秦樂樂再次睜開眼睛,已是隔天深夜,屋里只留下一盞油燈,昏黃光芒帶著些許朦朧,隱約間,她看見了床邊不知何時放了一張軟榻,而李楷正躺在上頭,面對著她的方向側躺著。
莫名的,腦子里突然閃現“燈下看美人”這句話,雖然眼前這個“美人”眼下有濃重的青黑,可還是無損他俊逸的容顏。
他是多久沒睡了,怎么黑眼圈這么重?
等等,他……他怎么會睡在這里?
這里是禮教嚴明的時代吧?雖說她不在意,但他呢?不是向來防女人防得緊,怎么自己送上門呢?
再等一下,這里……不是她的房間,是他的!
秦樂樂這時終于發現這點,有些無力的閉上眼。
不用問是誰的決定,除了他們家少爺之外,誰有膽子把“女人”送上少爺的床?
他讓她占了他的床,自己搬張軟榻守著她……
眼眶微微發熱,鼻子泛酸,她閉上眼,將臉埋進枕里,讓柔軟的枕頭吸去那從眼里溢出的水分。
她不過是個丫頭,沒有必要對她這么好,她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啊……
“丫頭?”李楷聽聞細響,本就睡得淺的他,立即醒過來,看見她竟然把臉埋在枕頭上,微微一驚,立即下榻上前,尚不太靈活的雙腿差點絆倒,還好及時扶住床榻,便直接在床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