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田地有了主人,這些存了盼頭的村民就什么希望都沒了,他們會傷心、會難過,會認為天絕了他們的路,而后是憤怒,豁出去的抗爭,首當其沖的就是擁有這些地的地主。
“誰說不需要,一千畝聽起來是很好,可是我們日后要分家呀!算上姊姊一份,一人才兩百五十畝地,真要大量種植,地也不夠使,再加上一千兩百畝才能放開手腳……”
聞言的牛雙玉有如雷擊,她是想過分家,樹大分枝,兒大分家,但是沒想過要分地,地是牛家的,她是牛家的一分子,賺了錢一起分,她有了其他的想法也會知會一聲。
可是那地……一直是她的心血結晶,是她決定要種豆、開油坊榨油,也是她決定種上草藥,成為獨家買賣。
此時弟弟的一番話卻讓她有美夢乍醒的心酸,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她雖是姓牛,但終究是姑娘家,牛家的家產肯分她一份已是厚待了,她還能把所有的地都帶走不成?
“……我們先買下來再看看情形,看要自己請人種還是佃出去,若是佃地先開荒,我們允諾對方頭一年五五分,而后是三七分或是四六分,總之我們吃不了虧……”
牛豐玉越說兩眼越亮,已然有田家翁的氣勢。
“嗯!沒錯,兩個月后地價調回一畝十二兩銀子,你要買就得多付至少八千四百兩銀子,而今你只需花六千兩就能買到,省了大把銀子。”段青瓦加入說服行列。
“如果哪天我死得不明不白就是你害的……”牛雙玉小聲的嘀咕,心里忿忿然,她不喜歡被算計的感覺。
“你說什么?”咕咕噥噥的。
“我是說能直接以一千畝地的價錢買下的話,也許值得考慮!彼你y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用在刀口上。
“喔!你是說只買一千畝,另外兩百畝不要了……”抬頭一看,忽地瞧見她嘴邊美得動人的淺笑,段青瓦覺得她的笑令人發毛,好像被隱在某處的野獸盯上,全身寒毛直豎。
驀地,他雙眸睜大,了解她話中含意。
“你……你沒那么狠吧,想吃下一千兩百多畝的地,卻只給一千畝的銀子?!”
太狠了,他就是被宰的肥羊。
“段哥哥,小牛妹妹的義兄,我們是自己人對吧,你也不是什么清廉公正的好官,不如我們官民勾結,當初你要認我做義妹可沒什么見面禮!笔悄阕哉业,怨不得她了。
“可是有兩百多畝地……”很難抹得掉吧!
牛雙玉一臉“你看著辦”的神情!澳闶侵h大人,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妹妹就全仰賴你提攜了。”
“你、你……”最狡猾的人就是她了,平民百姓也敢咬上當官的。段青瓦一抹臉,認命的接受勒索!安贿^我有個要求,一千兩百畝田地全得種上藥草!
“全部?”她挑眉。
“是,而且要賣給我說的那個故人,他讓你種什么你就種什么,熟成以后以市價收購。”
牛雙玉聽完后雙眉微微顰起!澳俏覀儾怀闪巳思业钠蹀r,凡事要聽從對方的意思,不能有自己的主見?”
她討厭被約束。
“那就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你自個兒和他談!彼籍斄艘换卦┐箢^,別想讓他做不討喜的橋梁。
“我沒空!彼寐N。
“他只有今天有空,過后就要走了。”人家是大忙人。段青瓦笑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好像在等著看誰的好戲。
一聽到“走了”這兩個字,牛雙玉感到特別反感,刺耳得很,勃發的怒氣沖口而出。
“走了就走了,不用回來,我們沒買地也不會活不下去,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人。”
她似在說:沒有他,她也不會活不下去,要走趁早。
對于某人的離開,她還是非常在意。
“別呀!好妹子,千萬不要和銀子賭氣,這人的銀子很多,我幫你把他的金元寶、銀大爺給挖出來。”落井下石這種事讓人激昂,他覺得全身的血在沸騰,在叫囂。
“你幫我?”她露出狐疑神色。
段青瓦笑得很僵硬!笆堑模規湍,咱們是什么關系呀!哥哥不幫妹妹,天打雷噼。”
“好吧,我信你一回!比松幪幨秋L險,拼了。
“那好,我們馬上去見……”他興沖沖的要引路,舉止很詭異。
“等一下,先辦過戶!毕劝淹恋啬玫绞衷僬f。
“過戶?”呃,那是什么東西?
段青瓦真是一名名符其實的狗官,他沒親手辦過一件像樣的事,像過戶這種小事一向由底下的人負責,捉犯人是捕頭的事,他只需上堂拍驚堂木,決定有罪無罪。
“地契要寫上牛豐玉三個字!彼茏龅闹挥羞@些了。
“咦,不是你要的,而是給你弟弟?”這丫頭是不是傻的呀!不趁機多撈點嫁妝,日后是會被夫家嫌棄的。
“姊,一千兩百畝田地都要給我?!”牛豐玉的臉沒有半點血色,嚇得他驚慌,全身在發抖,雖說是他慫恿的,但沒想過要私吞。
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牛雙玉心頭一軟,揉亂他頭發。“大哥他有功名在身,明年再考舉人不成問題,更何況有個私墊,養家活口不是難事,而今年二哥到縣城應試,秀才之名十拿九穩,再加上有油坊的分紅,日子過得很滋潤。
“倒是你最叫我放心不下,沒定性又愛胡閙,所以姊決定把地買下來送給你,當是你的私產,以后照你說得佃出去或請人來耕種都行,姊會教你怎么種植,但你得自個兒動手,我不會再給你任何助力!彼仨氉约撼砷L。
“姊!迸XS玉眼眶紅了,一是感動,二是害怕,他擔心辜負姊姊的疼愛。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都十二歲了,要趕緊長大,姊姊的嫁妝你要出一半!笔䴕q真的很小,小學剛畢業。
“好!毖壑朽咧鴾I,大聲應好。
“好什么好,怎么有你這么傻的姊姊,你要嫁人?!嫁給誰,咱們清江縣還有誰敢娶你……啊!襲官!彼尤灰u擊地方官員……的腳,好在她沒力氣,踩得不重。
“要你管,想娶我的人從城門口排到縣府門口,你不知道我的外號叫金疙瘩嗎?從我身上搖一搖就會掉下金疙瘩!甭斆髂芨捎钟绣X,哪家的長輩不想有個會賺錢的媳婦。
“金疙瘩、金疙瘩……太好了……”他大笑不已。
牛雙玉忍耐的磨牙!皠e笑了,你再笑真送你金疙瘩堵住你的嘴,堂堂縣官笑成這樣有失體統!
“哈哈……哈……不……哈……不笑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你千萬不要把我的縣衙拆了,感謝呀!”他要跑得越遠越好,免得受池魚之殃。
究竟要見誰,這個腦子有洞的家伙太不正常了,他老做些不著調的事,叫人哭笑不得。
段青瓦是得了消息特地來鎮壓的,有他這尊大佛鎮住,商會的眾人不敢為難身為知縣義妹的牛雙玉,藥草買賣才得以順利進行,未有欺壓、剝削等不肖行徑,維持雙方意愿的公平生。
出了商會大門沒多遠便是縣衙大門,他們不走正門而是從距離招待貴客較近的偏門進去,一入內便是彎彎曲曲的花徑,看似疏木浮影卻有遮蔽之意,從外無法看清內院。
來了清江縣幾年,段青瓦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既不娶妻也不納妾,他的一切起居都由師爺打理。
他不是好官,但也不貪花好色,眠花宿柳,所以清江縣縣衙是歷任以來最干凈的,沒有妻妾爭寵的喧鬧,也無爭風吃醋的鬧劇,安安靜靜的,透著寧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