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馬,你怎么了?”元清故意問:“不舒服嗎?”
“微臣有些熱,許是喝多了,剛才應該去沐浴的。”他披上外衣,“郡主恕罪!
“喜娘就守在門外,你若出去,被她看到,明兒得傳出閑話了。”元清皺眉。
“只是去泡一泡澡而已。”穆子捷執意道:“微臣會對喜娘解釋的!彼幌脍s快離開這間屋子,這里仿佛有洪水猛獸,再多待一刻,他就會被吞噬殆盡。
他已經對不起紫芍了,斷不能因為一時意亂情迷,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元清看著執意離去的他,不知該歡喜還是無奈。她明白,礙著紫芍的緣故,他才不肯親近她。方才故意考驗他,他承受住了,然而她心底卻變得惆悵。
所以他依舊對她沒有私念嗎?不論是移魂時還是現在,她都無法引誘他嗎?
他們之間的感情撲朔迷離,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明白。所謂的男女之愛,就是如此嗎?
元清覺得自己就像在濃霧籠罩的叢林里,伸手不見五指,看不到方向,亦找不到退路……
第十八章毒害皇上嫁禍他人(1)
三日歸寧之期,雅皇后果然守約,替元清舉辦了盛大的宮宴。
穆夫人心懷妒忌,本來不愿前來參加,但礙于雅皇后之令,不得不從。邢嬤嬤勸了勸她,說將來熙淳郡主嫁給大公子時,只會更加風光,沒必要逞一時之氣。她覺得這話在理,遂帶穆子晏一同入宮來。
冉夫人作為穆子捷的生母,雖封了三品淑人,但地位依舊卑微,所幸雅皇后安排她坐在定遠侯右側,也算給足了她面子。
“皇上駕到——”
蕭皇來得比元清想像中早,她剛入座,與雅皇后寒暄了幾句,便聽到宮人來報。
一群人紛紛跪地行禮,“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蕭皇看來興致不錯,“今日家宴,不必拘束。”
雅皇后給元清使了一眼色。
她上前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慈悲,允元清攜郡馬入宮,度這三日歸寧之期,元清謝主隆恩。”
“你這孩子別說這些客氣話,”蕭皇道:“從小你就在宮里長大,這兒本就是你的家,就算皇后不開口,朕也打算替你設此宮宴,賀你新婚之喜。”
“多謝皇上,”元清笑道:“郡馬在御書房當差也是承蒙皇恩,今日元清特備了一件禮物,想獻給皇上。”
“哦?是什么禮物呢?”蕭皇頗為好奇,“不過,這個“郡馬”是什么稱呼?從來只有駙馬,哪兒來的郡馬?”
“皇上有所不知,這是民間的叫法,便是從駙馬衍生而來,郡主的夫君叫郡馬,縣主的夫君叫縣馬!毖呕屎蟠鸀榻忉。
“這稱呼也太奇怪了,”蕭皇哈哈大笑,“郡馬還可,縣馬……著實可樂!”
四周諸人亦笑了起來。
“誰讓咱們穆二公子目前沒有正式的官職呢,”雅皇后道:“本來該叫儀賓,但聽來也不妥當!
“皇后這話倒是提醒了朕,”蕭皇對穆子捷道:“你在御書房當差的這些日子,辦事很合朕意,朕決定把你調任吏部,升任侍郎。如何?也算賀你新婚之喜了!
“臣惶恐,謝皇上隆恩——”穆子捷連忙跪拜。
“這下好了,可算有正式的稱呼了,”雅皇后對元清道:“以后稱你夫君為“大人”即可。”
定遠侯一家又離座謝了恩。
穆夫人滿臉不甘的神色,卻只能緘默無言。
“對了,元清,方才你說有禮物送給朕?”蕭皇問:“什么禮物?快拿出來吧!
“臣女想獻舞一支,以娛圣上。”元清答道。
“獻舞?”蕭皇頗為高興,“好啊,很久沒看你們小輩們跳舞了。記得從前,你十二、三歲的時候,倒是跟夏和……一同獻過舞!碧崞鸸嗜サ南暮凸鳎夹娜旧蟼兄。
“那便是流螢舞!痹宕鸬溃骸爱斈昱c夏和一同編的曲,多年不曾跳了!
“好,好,”他連連點頭,“就跳此舞!夏和天上有知,也會賀你新婚之喜的!
“還請皇上稍候,臣女去換了舞衣來。”
蕭皇頷首,她迅速去了,沒一會兒便穿了舞衣而來。
此衣長裙曳地,薄紗輕纏,淡淡的水綠色襯得她如瑤池仙子一般,在場諸人皆怔怔地看著她。
元清眉眼余光輕掃,便見穆子捷也是望著她出神。呵,男人終究愛慕美貌的女子,此刻的他還記得要替紫芍報仇嗎?娶了郡主能讓他光耀門楣、加官晉爵,從前的紫芍能給他什么呢?他終究是一個抵擋不了誘惑的普通人,何況他也從沒對紫芍有過任何海誓山盟,從沒表明過喜歡她……
“朕有些忘記了,你這流螢舞是因何得名?”
蕭皇的問話讓她回過神來,她答道:“這本是夏和公主忽生的靈感,記得有一年夏天,臣女與夏和沿著湖沼散步,皓月當空,四下流螢飛舞,那景色極是美麗。夏和公主不僅編了舞曲,還設計了這種特別的舞衣。”
“哦,這舞衣有何獨特之處?”蕭皇問道。
“皇上,請將四周燭光暗去,自然知曉!痹逦⑿。
蕭皇對宮人示意,宮人立刻撤了大燈,只剩殿角還燃有一些蠟燭。光線暗下來后,元清身上的一襲舞衣忽然變得流光閃閃,仿佛有千萬只螢火蟲落在裙擺上,綺麗奪目。
蕭皇愣怔,“這是……”
“皇上,這舞衣綴了細碎的夜明珠。”雅皇后在一旁道。
蕭皇恍然大悟,眾人也不由稱絕。
元清向絲竹班子道:“奏樂!
樂師們輕輕吹起笛子,其間隱約還有琴弦的撥弄,樂曲清泠,仿佛山中水聲。
就著這婉約之曲,元清翩翩起舞,長裙翻飛,煙袖輕甩,舞姿如流螢翩躚,看得諸人都呆住了,均沒料到她平素端莊嫻靜,居然還習得如此才藝。
元清在微微的燭光中偷偷瞥了一眼穆子捷,他亦怔坐著,像是沉淪在她的舞步里,久久迷醉。
她心里涌起一絲苦澀,鼻尖有些發酸。
或許這是最后靜好的時光了,過了此刻便會一片譁然,她和他之間從來不曾互訴過衷腸,今夜之后便是別離。他們留給彼此最終的記憶,便是這瞬間的美好,她舞姿輕盈動人,他目光深邃炯亮;她舉手投足音韻悠長,他顧盼之間皆是贊賞。
雖然她很希望這片刻能延長,然而一曲終有完結時,有著諸多糾葛的過往,也到了該了斷的時候。
笛聲停歇,她佇足。
“好!”蕭皇撫掌,四周亦緊隨著響起掌聲。
“元清,你這支舞真不錯,該叫宮中的伶人也學起來。”蕭皇道。
“多謝皇上夸獎!痹迩飞淼。
“等你有空的時候就進宮來指點樂坊一二……夏和若知曉,也會高興的……”蕭皇忽然有些氣喘,額上滲出汗來。
“皇上,平心靜氣,”雅皇后發現蕭皇有些不對勁,忙安撫道:“一提到夏和,皇上就太過激動。”
“朕……”蕭皇也不知怎么了,胸口一陣悶,忽然說不出話來。
“皇上?”雅皇后眉心一蹙,“還好嗎?可是氣喘的毛病又犯了?”
“朕……朕……”蕭皇身子猛地一軟,兩眼閉起。
諸人紛紛起身,僵立著,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雅皇后厲聲叫道:“快!快傳太醫!”
元清整了整衣裙,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戲,終于落幕了。
蕭皇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午時了,太醫忙了徹夜,仍守在龍榻邊不敢松懈。
他睜開雙目,視線模模糊糊的,只隱約瞧見雅皇后立在床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