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定遠侯的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興味。
“回侯爺的話,這是白櫻桃!弊仙职牍蚣暗兀瑢⒖鹱优e得高高的。
“白櫻桃?”一旁的穆子晏道:“我只吃過紅櫻桃,這白櫻桃又是什么?”
“這是邊關特產,”定遠侯的聲音里多了些許柔情,“十株紅櫻桃樹里才有一棵白櫻桃樹呢,很是稀罕!
“真的?”穆子晏問:“甜嗎?”
“比紅櫻桃甜上十倍。”定遠侯道。
“那孩兒要嘗一嘗!蹦伦雨滔肷焓痔竭M那筐里,卻被定遠侯喝住了——
“這是為父的賀禮,怎么著也得為父先嘗。”
這話有些責怪之意,穆子晏霎時愣住,臉上有些掛不住,好不尷尬。
一旁的穆夫人察覺到不對勁,連忙道:“喲,什么大不了的東西?不過是一筐櫻桃罷了。子晏,你父親的爵位將來是你的,更何況幾個果子!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定遠侯的臉色更加嚴肅。
他冷冷地道:“我的爵位,有說過一定傳給子晏嗎?”
穆夫人碰了個大釘子,頓時面紅耳赤地怔在原地。
“本侯爺的東西,該給誰、什么時候給、誰能碰,誰不能碰——誰說了都不算!倍ㄟh侯又道。
穆夫人的顏面蕩然無存,眼眶不由含淚,身子一陣輕顫。
“母親……”穆子晏連忙攙住她,“都是孩兒不好,孩兒太嘴饞了,害父親與母親徒生這一番爭執來,孩兒不孝!
“不……”穆夫人勉強忍了好半晌才沒有失態,“是我失言了……侯爺,是妾身失言了,請侯爺責罰!
穆夫人哪怕平素再囂張,娘家勢力再強大,對著定遠侯依舊忌憚,畢竟為夫者為尊。
“我方才語氣也重了些,”定遠侯嘆一口氣,態度軟和下來,“夫人不必介懷!
“妾身這就吩咐下人把白櫻桃冰鎮著,全數送到侯爺書房里,”穆夫人說著又補充一句,“旁人都不得碰。”
“一筐櫻桃而已,沒什么能碰不能碰的。”他忽然笑道:“你們若想嘗嘗,這就分去吧,我也吃不下這么多。”
穆夫人的神情有些迷惑,仿佛弄不清丈夫說的是客氣話還是別的。她當下也不敢妄動,只拉了拉兒子的衣袖,與他一并老實地站著。
“對了,姨娘可還有什么話叫你帶給我的?”定遠侯對紫芍道。
“沒有了……”她連忙答道。
“我想起從前邊關的許多民謠來,多年未聽,詞也忘了,改天叫冉姨娘撿幾首出來聽聽!
“是!彼c頭。
怎么這會兒忽然提起民謠來?想必這是只有定遠侯與冉姨娘兩人懂得,如同暗語一般,旁人都聽不明白吧?
紫芍微微一笑,她忽然發現冉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其實沒有那么低,一個女子若能得到丈夫的喜愛,又能引得另一個女子的嫉妒,自然不會處于完全弱勢。
自己如今就像一朵羸弱的菟絲花,得找到足以依附的藤蔓才能存活下去,才有復仇的希望。
若冉姨娘母子真能為她所用,那便好了。
紫芍緩步回到那座清幽的小院,天色漸漸暗了,此刻正是傳晚膳的時候,不過她不餓,便這樣在閑庭信步間盤算著接下來該下的棋。
“叩”一聲,有什么忽然打在她的額頭上,似乎是一枚極小的石子,雖然不至于太疼,但著實嚇了她一跳。
一個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傻丫頭,怎么去這么久?”
紫芍抬眸,看到屋脊綠瓦之上,穆子捷正晃著一雙腿悠哉地坐在那里。
“二公子……”紫芍不由吃驚道:“您怎么坐在房頂上?”
“這里甚是涼爽!蹦伦咏菔掷锬弥粋酒壺,對著初升的明月飲著佳釀,一副逍遙的模樣。
紫芍連忙道:“二公子,快下來吧,別讓人看見了!
“我在自己的院里,還怕別人看見?”穆子捷笑問:“你這丫頭要不要一起上來喝一杯?”
“奴婢不敢!弊仙只琶[手。
穆子捷見狀也不勉強她,只問:“怎么,果子都送過去了?”
“已經送到侯爺手上了。”
“我父親說了什么?可還滿意?”他詢問細節。
“滿意得緊!彼c頭。
“夫人呢?可有嫉妒?”他又問。
“好像……有些嫉妒!彼稹
他忽然道:“小丫頭,你坦白說了吧,你就是個奸細。瞧,這禮物引得夫人嫉妒了,日后她肯定找機會報復我娘。”
“這……”紫芍一時間無言以對,“二公子,您也太強人所難了,要讓侯爺滿意就肯定會惹夫人嫉妒,不論怎么樣,奴婢都是個死!
“嗯,確實有點為難你!彼算有幾分良心,點了點頭道:“不過我還是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奸細!
紫芍清了清嗓子才道:“公子,其實……奴婢是不是奸細,夫人嫉不嫉妒,日后會不會報復姨娘,都沒有關系!
穆子捷眉心一蹙,“你這丫頭說的是什么話?”
她正色道:“只要公子您自己爭氣,能得侯爺器重,把這府中的權力都攬了,夫人就不敢再欺負你們母子了,就算派一百個奸細躲在您身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穆子捷凝眸,目光在紫芍身上來回掃視,好半晌才道:“你說的沒錯,”他聲音沉了下來,“我若得勢,必然沒人敢再欺負我娘,我也不必成日流連在外,想回家卻不能回,就連給父親祝壽也不能,只怕夫人不高興,刁難我娘……”
果然,紫芍之前猜的沒錯,他故意裝出紈褲之相就是顧忌著夫人。
“如此,二公子更要發奮才行啊,”紫芍藉機道:“方才奴婢在夫人那里,聽侯爺的意思,他未必會把爵位傳給大公子!
“怎么,你覺得父親有可能把爵位傳給我嗎?”穆子捷仿佛聽到什么笑話,禁不住笑了起來。
“怎么不能?府里只有兩位公子,”紫芍認真地道:“不是大公子就是您,能贏的機會是一半一半的!
“我發現你雖然是個粗使丫頭,可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嚇人,”穆子捷忽然鄭重道:“就像醍醐灌頂一般!
“奴婢可不敢當啊!弊仙诌B忙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不過我此刻就算有發奮圖強的心,也沒途徑!蹦伦咏輫@道:“總得做一、兩件事讓父親注意到我才是,或者在朝中、在宮里有個靠山也行,可惜我母親出身低微,我自幼沒什么依靠!
“依靠?”紫芍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要在宮里尋個依靠不難啊,只要公子您能得到皇上的喜愛,再替侯爺辦兩件體面的事,還愁得不到侯爺的器重?”
穆子捷只當她在胡言亂語,“皇上的喜愛豈是說得就能得的,還不難?你這丫頭真是無知者無畏!
“不難啊……”紫芍樂道,宮里的情形她熟得很,助他一臂之力根本易如反掌!暗拇_不難啊……”正想說幾句,她卻犯了難,縱使她深諳宮中諸事,可她該如何向他開口?如何指引他,給他獻策?若是稍微透了口風,讓他洞悉了她的真實身分,豈不是會馬上招來殺身之禍?
她得冷靜一二,好好想想,從長計議。
第三章多年前的一面之緣(1)
紫芍乘著車輦,才入宮門便看到一輪紅日自云霄處射下萬丈光芒,一如當年她每日入御學堂與公主、貴女們讀書時的清晨,便是這副光彩奪目的景象。
如今想來,過往的一切恍如隔世,那時候她是何其尊貴的元清郡主,而此刻她只是個跟隨穆子捷入宮的小小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