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保護?”龍繾本能聯想到一張氣乎乎的臉,“你沒把他怎么樣吧?”除了那位倔強的小兄弟,不會有人費心一路跟他。
不等日閻答話,一個低緩的聲音悶悶響起:“他能把我怎么樣?”同時,修長纖細的身影也落入院中。
日閻沒回頭,卻拔出了劍,“我給了你一次機會,是你不珍惜!
“我最討厭被人威脅!毖╉g微微一挑眉,“剛才沒有拔刀,才讓你占了先機,你以為你真的可以打過我?”
龍繾嘆口氣,“為什么那么固執?”
雪韌瞅了他一眼,“因為這些差勁的人都和你有關!”
龍繾似笑非笑地搖了一下頭,“是嗎?”
“姓寧的,你領我去見十四爺!毖╉g取下腰間的彎刀,一指四周,“我給你揭開這個府邸的疑云。”
日閻的眼中透出一抹殺氣,“多事!”來勢洶洶的一劍刺向雪韌?上,這一劍沒成功,被擋住了——而且是被兩根手指夾住了他的劍身,紋絲不動。
龍繾面沉似水地說:“在我面前,還沒有你行兇的機會!闭f著,“咔吧”一下,生生地將那柄劍一折為二。
雪韌揚起手掌,內力灌輸至掌心,突如其來向龍繾的雙腳狠狠一擊。
龍繾沒料到他有這么一招,下意識抬靴子,那掌打在方磚上,發出崩裂的響聲,磚塊四分五裂,露出了泥軟的土質,隱約還沁出絲絲血腥味。
“你要找的人都在下面!”雪韌緊抿雙唇。
下面?
龍繾腳跟一掀土層,低頭細瞧,不由得為那半截血跡干涸的斷肢窒息,厲聲道:“日閻,別告訴我這不關你的事!”
日閻面色漠然,“主子吩咐,別人知道了殺,若是四爺,一切由得他。”
“這么多條無辜的性命——”龍繾苦笑,握緊了拳頭,“由得我?”
“殺了人,還要逃脫王法嗎?”雪韌可沒有那層顧慮,“男子漢大丈夫,是誰干的誰領罪!”
這次,龍繾沒有應聲,他還在矛盾中徘徊。
日閻一瞇眼,“多事的人只會早死!
雪韌回想起兒時的零星片斷,他被王府的孩子欺負,只因他是奴才的小孩,奴才的小孩注定還是奴才,所以要受主人的小孩欺負。
難道,這塵世的條條框框都是欺壓窮苦人的嗎?
難道,有權有勢就可以無視正義禮法的存在嗎?
雪韌胸中一熱,拔出彎刀,緩緩地說:“這事,我管定了!
龍繾的黑眸閃爍不定,忽然說了句:“你若押他到六扇門,皇上會有重賞!
“四爺!”
日閻萬萬沒料到他會如此絕情!是主子估計錯了?還是皇四子龍繾本身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他’再錯下去就無法回頭!饼埨`若有所思地說:“我不會傻傻地以為‘他’的目標只是泄憤!
日閻一聲嗤笑,“事到如今,還回得了頭嗎?”
龍繾淡淡地反問:“得道不成仙,便為魔,回頭是岸,玉石俱焚的做法對他沒好處!
“屬下只知,若是主子有了萬一,四爺最得益!比臻愐蛔肿智逦卣f。
“我從未想過從他身上得益。”龍繾一皺眉。
“可四爺會是別人從我主子身上得益的利器!”日閻陰沉沉一提半截斷劍,直指龍繾俊挺的鼻尖,“是主子看錯了人、看走了眼,四爺本是兩面三刀的偽君子!
雪韌見日閻出了殺招,龍繾還怔怔地沒反應,不及多想,躍到跟前護住了他,反手一刀回砍日閻。這柄彎刀,出鞘的剎那光華繚繞,幽幽的冷意撲面而來。刀刃鋒利,快若閃電,橫在日閻的脖子上時,隱約出鞘的嗡鳴聲還未散去——那嗡鳴,似乎是潺潺的水聲。
“塞北魔刀?”
雪韌露出雪白的牙,唇齒間吐出兩個字:“斷水!
斷水刀?那把叱咤塞北多年的魔刀?
龍繾沉浸在那句“主子看錯了人、看走了眼”的話中,聽到這幾個字,也揚起了一絲絲異樣的神色。
日閻閉目嘆息,“罷,連斷水刀都跟主子作對,真是天意!”
斷水刀,從抓到了太子貼身侍從日閻那一刻起,注定成為京師六扇門的又一員大將。只是這意外的舉動,也結下了太子與寧王的深仇大恨。
誰也不知道,真正得益的人還在暗中偷笑。
第3章(1)
雪韌抓到支持太子忤逆的黨羽之一,使太子謀殺國師的事大白于天下,策動宮變的計劃也宣告破滅,皇帝大為震怒,下旨處太子以極刑,剜去膝蓋骨,封了府邸,發配一干人等到西域碎葉城,永不返京。
京師沸沸揚揚,尤其和太子有瓜葛的朝臣,個個寢食不安。
雪韌雖然沒有抓到那在萬花閣制造血案的兇手,但立下大功,由六扇門的邢爺推薦,成為了風燭、花凋之后,六扇門最年輕的捕頭。不過,這捕頭當得郁悶,若不是邢爺在國師府的案發現場發現了寧四的蹤跡,雪韌還不知他乃當今皇帝的第四子!那么偷他繡囊、戲弄他的十四爺,豈不就是十四皇子?
他向來痛恨王公貴族的子弟,偏偏又和他們打起了交道,怎么能不郁悶?他還沒有找陵王算當年受欺受辱的賬,倒先被人家戲弄了一遭,這口氣實在難咽!不過,對雪韌而言,成為御前捕頭后,他可以更接近那個人——讓他想了多年也恨了多年的人。
可這個人現在的身份……
“薛公公,他是欽天監十二監之首,在深宮大內說一不二。”邢爺領著雪韌出皇宮,一路上介紹大內的一些內幕,“雖說不可這么分幫結派,你心里卻得有個數,若說尚書府是梅娘娘那邊的人,這薛公公便是菊妃的親信……”
“薛公公……”雪韌遲疑了一下,困難地開口:“他什么時候入宮了?”
邢爺一怔,“你知道他原來不是宮里的人?”
雪韌趕忙澄清,“不,我只是聽人說,他原是陵王府的大管家!
“哦。”邢爺點點頭,又似笑非笑地搖搖頭,“那時候陵王爺太小,薛公公就在府里照顧王爺,后來王爺大了,他就進宮來伺候娘娘!
那個娘娘究竟有多大魅力,可以讓他犧牲尊嚴,入宮當內侍?
“你一直在問薛公公,認識他嗎?”邢爺若有所思地問。
“不……認識!毖╉g淡淡地說,“無非是在進宮前聽了一些話,有些好奇!
“你倒不像好奇心重的人。”邢爺擺擺手,“這些問我也就罷了,不要問旁人,免得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雪韌的眉毛微微一皺,望著身旁低著頭急促而過的宮女們,胸口陣陣抽痛。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又何況,那蕭郎已非完人?
經過御花園的時候,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邢爺見到來人,欠身施禮,“陵王千歲!
“免禮!绷晖跣ξ刎撌掷@了雪韌兩圈,“你就是六扇門的新捕頭?”
十四爺?
雪韌第一個反應就是被他偷了繡囊,然后童年不堪的回憶涌上腦海。不由自主,他握緊了拳頭,眉眼上隱隱浮現青筋。
“咦?你臉色不大好,不舒服嗎?”陵王伸手要去撫他的額頭。
雪韌退步,反射性地揮出一掌。
陵王險險地閃開了,年輕的臉寫滿不悅,“干什么?小王又不是蛇蝎!
“陵王恕罪,這小子有嚴重的潔癖,不管是什么人,都不習慣被觸碰!毙蠣斱s忙在中間賠笑打圓場。
雪韌咬著嘴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