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
曾經滄海
曾經滄海
掬在手心的是來自異域的一瓢孤水
他們問我為何而來
我為一瓢失去溫度的孤水而來
或許那曾在多年前為你滌去幽傷
一瓢孤水的掙扎溫柔而野性地
你踏水而去溫柔而野性地再不復回返
他們問我為何而來
我為為你溫柔而野性的你
踏水而去的你再不復回返失去我的你
一瓢孤水的吶喊滂湃而狂浪
不要再問我為何而來。
失去你的我已沒有原由
已沒有盡頭
已不能細說從頭
滂湃啊滂湃
我沒有言語
我沒有淚水
我沒有記憶
我只是一瓢沒有來處的孤水一瓢孤水
可是——
曾經滄海
曾經滄海
曾經滄海
——難為水
“你不明白!你這個大白癡!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她醉眼迷蒙地嚷著,朝她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吼叫:"我才不要當任何人的替身!我就是我!我叫辛亞蔻!永遠不會變的!““沒有人叫你變!便y歡咕噥著,和夢夜交換了無奈的眼神:“叫你不要帶她來唱歌吧!”
褚夢夜攤攤手:“她需要發泄一下,要不然下次我們大概得到精神病院去看她了。”
“我才沒有醉!”亞蔻叫嚷著奪下麥克風,屏幕上放著“歲月的酒”:“歲月的酒,你只能喝一杯……”
那略帶苦澀哀怨的聲音如泣如訴——“他怎么還沒來?”銀歡仰躺在沙發上哀嘆“他再不來,這里恐怕真會被她給拆了”
夢夜望著亞蔻,心中有無限黯然!她原本是那么地快樂,那么有自信,生機盎然,可是自從她下嫁石磊后一切都變了!
石磊是個好男人,可是他沒有給她幸福,沒有給她快樂——
包廂的門被打開。石磊高大的身影在門口出現:“她又喝醉了?”
“你看呢?”銀歡指指正唱得聲嘶力竭的亞蔻:“你再不帶她回去,她會把這里夷為平地!”
“……這一生你愛過多少人?有多少人最后還在你身邊……”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凝視著他的妻子,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石磊有雙深沉憂郁的眼——夢夜移到他的身邊:“當初你答應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边@是句直述句,不帶任何責備的意思,但由她的口中說出來卻是那么地具有震撼效果!
他沒有回答,只是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之中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歉意——“我唱完了!來賓請掌聲鼓勵!”亞蔻叫著,抬起眼朝丈夫微微一笑:“我唱得好不好?”
他上前拿下她的麥克風溫柔地扶著她:“很好,我帶你回家好嗎?”
“不好!我從來沒聽過你唱歌!你唱首歌給我聽好嗎?”她靠著他含糊不清地說著:“你至少應該唱首情歌給你的老婆聽吧?”
“我們回去吧!”他扶著她站起來。
“不要!不要!”她掙扎著咕噥:“夢夜!你看!他連歌都不唱給我聽!”
銀歡將她的外套和皮包全塞在她的手上:“下次吧!他現在就算唱了,你也搞不清楚他在唱些什么了!”
“我不要回去”她仍和他強有力的手臂奮戰著不肯出去。
石磊沉默地一把抱起她往外走——“你是壞人!”她大叫。
“亞蔻,回去吧!”夢夜輕輕地替她攏攏那一頭俏麗的短發,我們會再去找你的!啊翱刹豢梢圆灰俊彼谒膽阎锌蓱z兮兮地說著,睜著迷蒙的大眼:“我到你家去好不好?夢夜……”
“我們先走了!笔诿鏌o表情地抱著她走了出去,而她隱隱約約的啜泣了起來……
門關上后電視熒幕上放映著悲傷的情歌——“她真的不幸福對不對?”銀歡有些黯然地開口:“看她那樣子我心里好難過!”
夢夜沉默了一會兒:“那是我們不能插手的事,亞蔻很愛他,而他應該也是的,只是……”
“只是有些陰魂是無法驅散的”她嘆息:“難道就看著她們這樣下去?一個那么幸福的開始,卻有一個這么不快樂的結局——”
“過程!彼龘u搖頭糾正:“不快樂的只是過程!我們只能這樣希望,這樣相信!”
“她睡著了,頰上卻仍殘留淚痕,那緊緊蹩著的雙眉顯示了她那極不,快樂的內心!
他靜靜地望著她,輕輕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跡,揉弄著她短短的發,他微微黯然……
是他讓她不快樂的,他曾允諾過將讓她幸?鞓罚麉s沒有做到,結婚還不到一年,他已令她需要用酒精來尋求發泄!
她曾是個那般活潑亮麗的女子,而今卻憔悴了!
如何為自己尋找理由?
難道他的感情真的已經死去了嗎?
他燃起一枝煙坐在床畔靜靜凝視著她。
她努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討他的歡心,努力扮出快樂的笑容來假裝她是一個快樂的妻子,可是她也總在以為他不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悲傷落淚——他到底該怎么辦?他不想失去她,一不想見她日益憔悴,在他的懷中一天天的凋零,但他也無法改變過去,無法——他無法忘了過去的一切,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石磊……”
他一愣,她翻個身哭了起來,那努力抑制卻仍無法隱藏的淚水將他的心糾結在一起,緊緊扭絞!
“亞蔻……”他溫柔地安撫著她:“我在這里。”
她在睡夢中哭泣,逃避著某種不知名的夢魔。
他輕輕上床擁住她:“不要再哭了!”他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喃喃自語:“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不再哭泣?”
她棲在他的懷中,像個孩子般地抓著他的手硬咽著,無論如何也不放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尋得一些安全感!
他柔柔地吻著她:“乖,睡吧!我就在這里!
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輕輕地停止了嗓泣,仍緊緊地偎著他終于沉入安穩的夢中——她總愛抱著他,握著他的手說夢話,而今他卻再也不曾聽到那些令他心疼的話語。
他無措而且茫然地睜著眼到天亮。
“夢夜?”
穿著白袍正在工作的她回過頭來:“亞蔻?你怎么來了?”
她從外面探進頭來,孩子氣地吐吐舌頭:“來負荊請罪和請你吃飯的”
夢夜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她脫下衣服抓起外套和她走到實驗室外:“酒醒了?”
亞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然醒啦!”
她輕輕拍拍她的肩:“愛喝吧!看你的眼睛腫成這個樣子,就知道昨天回去一定又哭得天翻地覆對不對?”
“哪有!”她嚷了起來。想了一想又有些心虛只好囁嚅著:“呃……我忘了,可能有吧……”
走出公司大門,夢夜帶著她到一家小咖啡廳里坐下,沉思著凝視她的眼。
辛亞蔻嘆口氣:“別再看了!再看我的眼睛也不會突然消腫的!”
“我和銀歡都很擔心你。”
“我知道,剛剛出來之前已經和她通過電話了。”她微微苦笑:“銀歡那沒良心的女人又海K我一頓!”
“應該的!彼戳丝床藛危骸澳阒滥阕蛱煺f了些什么嗎?”
“大部分都知道!彼緡仯骸耙膊恢罏槭裁匆缓茸砭凭褪裁丛挾疾夭蛔!”
“你每次都這樣!彼ь^向立在一旁的侍者低聲點了食物之后轉向她,十分認真地:“真的忘不了那些已經過去的事嗎?”
亞蔻垂下眼,久久只能澀笑著搖搖頭:“不是我不肯忘,是他無法忘!
“每個人都有過去!
“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已經死去而又無法忘情的情人的!
褚夢夜沉默地嘆息一聲。
亞蔻無奈地望著玻璃窗外的景象,那川流不息的車流仿佛時間,過去了卻確實存在過,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便是“過去”,那過不去的“過去”。
“亞蔻,這樣你是不會快樂的!”
“我當然知道!”她苦笑著聳聳肩:“我和他都在努力,都假裝那并不存在于我們之間,可是可能嗎?沒有用的!”
“那么將來怎么辦呢?”夢夜無奈地望著她:“你們還有那么長的日子要過!”
她沉默了,這個問題已想國千百次,日子就這樣懸宕著,仿佛不會有盡頭,又仿佛隨時都會崩裂開來——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多少次凝視著自己心愛的丈夫,想著她或許該離開他,卻又忍不住推心刺骨的疼痛!
他是她唯一愛過的人!
將來怎么辦?!“過去”都無法過去了,還會有將來嗎?
她變了。變得悲觀,變得無奈無助——愛情使人變得脆弱,失去快樂的愛情也使人失去勇氣!
“外景地點在哪里?”
“東北角!
他沉默地合上那份企劃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不能換個地方嗎?”
“可以!笔バ怯钚σ饕鞯兀骸拔規е畟模特兒,加上助理啊工作人員什么的總共三十個人左右,你付錢,要去任何地方我都沒意見!
石磊陰郁地瞪視著他,他依然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如果你高興,我可以帶他們去馬來西亞、西伯利亞,北極南極任何一個地方!”
“你應該被流放北極去養企鵝!”
“好主意。”
他嘆了口氣往大皮椅上一躺:“我投降,去吧!去吧!”
圣星宇露出勝利無賴的微笑:“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在哪里嗎?”
石磊瞪著他沉聲警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是個小器鬼!彼迹缓簏c點頭用力強調這句話的可信度:“在事業上十成十的小器鬼!”
“姓圣的,你很久沒被痛毆過了?”
他大笑,眼神閃閃發亮:“是很久了!”
石磊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對這個深交老友沒半點辦法!
圣星宇是雜志界最搶手的攝影師。拍人像的技巧一等一,有種別人學也學不來的獨特風格。
星宇一直沒待在同一個地方超過一年。即使是到現在他都是特約,只接企劃好的案子,什么人情、金錢全不在他的眼里。若他高興他可以為你做白工;若他不高興,你捧著金塊找他,一樣會被踢出大門!
他之所以替石磊的雜志社工作,不是因為他們的交情夠,也不是因為他出的價錢高,而是因為他高興。
石磊從不干涉他的工作,一切隨他的方式,而圣星宇是個酷愛自由的男人。
“大嫂還好吧?”
“很好!
圣星宇打量著他,久久才露出個無所謂的笑容:“你說好就好,據我所知辛亞蔻身邊是有親衛隊的,你對她不好自然會有人修理你!
“你怎么知道?”他擰起眉,他已夠盡力將過去與亞蔻隔離,這些事星宇又怎會知道?
“流言,大哥,這世上充滿了流言!”他笑著朝他眨眨眼!坝绕洚斈阌钟袀大嘴巴老媽之時!
石磊無奈地嘆息。
圣星宇笑吟吟地:“去痛哭流涕吧!半個世界的人都知道啰!”
“是我說的又怎么樣?”石水仙叼根煙不耐煩地瞇著眼打量兒子:“干嘛?”不能說的啊?你奇怪了你,我有個那么好的兒媳婦,四處宣揚一下犯了什么法?““媽!”
“媽什么媽!”她橫了兒子一眼,低頭去修她的腳指甲“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以為不讓亞蔻和你以前那些狐群狗黨見面,她就不會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了是不是?我他媽的怎么會有你這種白癡兒子!”她氣呼呼地用挫指甲刀指著他罵道“若要人不不知,除非己莫為!白癡!”
石磊沉默地望著他的母親。
石水仙過去的紀錄并不光采,她打混過,干過舞女,當黑道老大的情婦,至今石磊仍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但他以她為傲。
石水仙沒受過高等教育,她只念過兩年的國民小學,可是她堅強,她比誰都有勇氣!
只是有時他真恨她那大而化之的性格!
“媽!哥哥也是為了嫂嫂好嘛!”石中玉賴到母親身邊撒嬌:“更何況每個人不都有過去,干嗎讓她清楚?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啊!”
“危險你個頭啦!危險!”石水仙推了女兒一把:“你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是不是?講話這么怪里怪氣的!”她轉向沉默的兒子:“我可告訴你。亞蔻那孩子你媽我可是中意得很,你要再記得以前那些雜七雜八的鳥事,而讓她沒好日子過,我就和你沒完沒了!知不知道?”
他點點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制止她繼續散播“流言”的,還是來聆聽教誨的?
“你啞啦?”她大吼一聲。
石磊慢條斯理地:“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亞蔻聽到太多那些事!
“是!”石水仙不屑地嗤之以鼻:“你把她關在家里鎖上鏈子好啦!”
“哇!媽!你好暴力哦!”石中玉眨眨她稚真的大眼:“萬一大哥真的做了怎么辦?”
“你他媽的白癡?”
石中玉笑吟吟地:“有可能,誰叫你老罵人!”她朝石磊眨眨眼示意他快走:“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沒什么,我無聊嘛……”
他嘆口氣起身離開,知道她們一時半刻是不會休戰的,媽媽和妹妹是活寶一對,從沒見過她們那樣的母女,而此時此刻他卻笑不出來了。
到底是缺少了什么?
外面的人說他和他的名字一樣,全然堅硬不通人情,不懂什么叫“笑”和“快樂”。
過去的他似乎不是這個樣子的,盡管他一向不多話。但他至少懂得什么叫“幽默”。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有十五年了,難道他真如其他人所說的,早已是個失去靈魂的人?
關門聲響起,石水仙她們母女也靜了下來,面面相視都有些無奈。
石水仙咕噥地搔搔滿頭的發卷:“那個混小子,滿以為他好了,娶了亞蔻會恢復正常,偏偏他還是這個死樣子!真他媽白癡!”
“他媽就是你!笔杏裉嵝选
“你他媽也一樣!”她罵道:“沒用!看你那白癡哥哥那個樣子也不曉得要幫幫忙,白生了你這腦袋瓜子!”
“幫!幫!幫!怎么不幫?問題是怎么個幫法?”石中玉冤枉地嚷著:“哥滿腦子石頭,明明是你名字取得不好,什么石磊,結果想敲點東西進去都沒法子!”
石水仙又好氣又好笑地橫了女兒一眼:“是!都是你媽不好!老媽的錯!連生辰八字都生錯了好不好?”
石中玉假笑兩聲:“好!”
“好你個頭,還不快想想辦法!”她笑罵。
“好!想想想!”她咕噥地:“想得出來才怪,一棒子敲不醒他,就算你把他亂棒打死也沒什么用!”
她漫步在街上,毫無目的地走著,沒想到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目標可去,只知道繼續走下去。
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十分狼狽。
可以找的朋友似乎全已找遍,得到同情、憐憫、忠告,也得到自己對自己的厭惡。
和夢夜、銀歡一起在育幼院長大,三個人形影不離二十多年,她們是姐妹、朋友,也是至親?墒撬齻兌奸L大了,個人頭上一片天,各有自己的生活和煩惱,三個人之中就屬她最富依賴性,可是到現在難道還要再去了擾她們嗎?
原以為她是三個人當中最早得到幸福的,沒想到她印是最早嘗到敗績的!
“失敗?
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被那字眼狠狠地敲痛!
她居然也會承認失敗了嗎?
她不是那個永不認輸。人不言悔的辛亞蔻嗎?
站在時髦的櫥窗前,從鏡子的反射中偷看到自己——一臉落魄憔悴,只因為一個早已不存本在的陰魂——“小姐?”
亞蔻一愣,一個已有些風霜但卻依然動人高貴的女子含笑站在她的面前:“看衣服?”她愣愣的:“我……”
“天氣很冷,進來里面看吧!”
她仍有些不知所措:“我…”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生意!钡曛魑⑿χ崎_門,招呼她進去:“喝杯咖啡如何?”
“謝謝!眮嗈擂蔚卮曛,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狼狽!安缓靡馑肌
“不要緊,我看你一個人站在那里很久了,天氣這么冷,我一個人也無聊,所以才會請你進來!钡曛鞯沽吮瓬責岬目Х确旁谒拿媲埃瑧B度十分溫柔。
亞蔻這才開始打量這家店。它的面積并不大,純粹是家服飾店,賣的衣服也很平常,但它卻有個出眾而且動人的主人。
“這店是你的?‘,”不是!八⑿Γ骸蔽抑皇菚簳r替朋友照顧它而業沒多久,她活潑好動,凡事都不服輸的精神深深地打動了他。
她經常與他爭辯,與他有談不完的事情;她好學,而且勇于承擔責任,對于自己的疏失也從不逃避。在公事上她是個好伙伴,而在私底下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
一年過后他向她求婚,而她答應了,兩人步入禮堂,亞蔻立刻搖身一變成為他的小妻子,對他呵護得無微不至。
他對她的轉變又驚又喜,他喜歡工作的亞蔻,而他更愛他的小妻子——愛?
他突然想起他從未對亞宏說過“愛”這個字,她還為此和他大發過脾氣。
亞蔻一生氣便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獅子,又叫又跳,毗牙咧嘴的樣子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她那柔軟的爪牙從未曾真正刺傷過他,反而更增加了他對她的憐愛。
而亞蔻已經許久不曾對他發脾氣了。
在那件事她還未曾知道之前,她一直是那么地快樂啟防問。
“磊,你回來了?”亞蔻打開門進來,滿臉歉意:我去弄東西給你吃!啊安挥昧!彼麚u搖頭:“我在外面吃過了。”
“哦!彼恢氲貞,仿佛唯一的生路被切斷似地立在那里。
他忍不住心痛,她那孩子似的無助的表情令他的心糾結。
他怎能見她再這樣下去!
“過來。”
亞蔻眨眨眼,仿佛不明白他所說的話似的。
石磊溫柔地朝她伸出手!皝砦疫@里!
她走向前,望著自己的丈夫,不知怎么地居然有種想流淚的沖動!
他們之間怎會變得這么遙遠,一道無形的藩籬阻隔隔在他們之中,即使彼此的距離是那么地接近,而心靈上卻又是那么地遙不可及。
他輕輕拉她坐在他的膝上,就如同他們過去常做的一樣溫柔擁住她,凝視著她的眼:“你瘦了!
她的喉間突然升起硬梗,使她無法言語,只能悲傷地注視著他搖搖頭。
“這樣的你,令我悲傷!彼屗念^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說著,仿佛看到維系在他們之間的愛情在一吋一吋地死去!
他們都是對愛情懷有深切期望的人,他們都不認為婚姻會是愛情的墳墓,他們都以為那是他們另一個高峰的開始——那天他到海邊去哀悼他的那一段過去,而她在書房里看到他的那段過去,她終于明白他的心情。
那是一張過去的相片和他所寫下的盟誓,他從來沒想過要抹煞他的過去——在看到她那悲傷的眼之前。
亞蔻對他的了解遠超出他所想象的。
他知道她期望他的解釋和辯駁,而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一夜是他第一次見到她落淚。
那一夜是他們之間的第一道裂痕,然后越來越大的鴻溝竟使他們只能遙遙相對,再也無法靠近。
真的只為了那段過去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正漸漸失去她,而他居然束手無策!
亞蔻在他的肩上默默流淚,發不出聲音,只能緊緊靠著他,那無邊的恐懼感再度升了上來!
某種無法挽回的事正在發生,而他們都無能為力!
記得也在這樣一個夜里,她也這樣坐在他的懷里,她傻氣地問:你會不會愛我很久很久?
他愛憐地親吻她,說她是個小傻瓜,盡問一些傻問那時的她是多么地幸福快樂,這個如山的男人屬于他,是她終生的愛戀,她滿心以為自此災難痛苦與她絕“真的只為了那段過去嗎?”
“不。”她哽咽地說道:“我從來不追究你的過去,它只是個引線,暴露了我們之間的問題而已。”
“我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就如同我不懂你一樣!彼龖K笑著說道:“我從來不明白你怎能哀悼一段過去長達十多年,更不明白你怎么還會有多余的愛情可以分給我!
石磊的身子僵硬起來:“你還是在乎?”
“我當然在乎!彼鹕,那突如其來的寒冷使她環抱著自己,卻依然感到寒意:“我在乎你仍愛著一個死去的女人,而我更在乎我永遠比不上她,因為她已經死了,而我非常不幸的仍然活著。”
他凝視妻子的背影,那纖弱的雙肩微微下垂,他渴望自己能夠卸去她肩上那不存在的重擔,卻說不出半句謊言——他對暮蘭的確不能忘情。
她說得沒錯,暮蘭是不能被取代的,因為她死了。
可是他也愛他現在的妻子,即使他真不知該從何啟齒!
她知道他不會反駁,因為她了解她的丈夫,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不會更傷心!
正因為她對他的了解,所以她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成立的,她知道自己有所期望的臆測全是空想,石磊和一般約男人不同,他不會說謊,不會說些甜言蜜語來欺騙她——而此時此刻她是多么憎恨他的坦白!
他們會走到哪里?
她不知道,那結局似乎已擺在眼前,而她多害怕自己必須去面對它……
她討厭所有無法選擇的結局!
圣星宇是個放肆的男人,他肆無忌憚得無法無天,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猜不到他下一句話講什么,正因為如此,他充滿新鮮感。
半夜里他拖了二十個嬌滴滴而且頻頻詛咒的模特兒,飛奔到東北角夜拍,笑吟吟地讓她們穿著泳裝和豹皮大衣與海風奮戰,即使她們叫他滾下地獄去,他依然面不改色的指揮大局,直到四點才收工。
石磊正站在海石上,仿佛一座石雕似地,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里。
“要不要我把你推下去,好讓你再死一次了了心愿?”圣星宇說著取了他最好的角度按下快門。
他對他怒目以視:“你可不可以閉上嘴?”
“不可以!彼职聪驴扉T:“哀怨專情的情圣最需要的不就是世人的同情嗎?這些照片正好可以登在你的雜志上,一定會賣錢的,你這種人只有在上古的墳墓里才找得到!
“不要尖叫!彼玫糇詈笠粡埖灼,眼睛里沒有半絲溫暖:“我懷疑你怎么沒有再來跳一次,好讓你的名字在報上永垂不朽,名留青史?你知道,那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
石磊轉頭就走,強抑下自己的怒氣,以克自己一拳打在他那張不要命的俊臉上!
“怎么?很刺耳?不想聽,想逃走了嗎?”
石磊筆直走向他的車,背脊僵硬,而雙拳已漲滿怒氣!“你如果珍惜你的臉,最好閉上你的嘴!”
圣星宇立在巖石上冷冷地笑了起來:“膽小鬼!
他狂怒地立在當場——“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消息?邱暮蘭沒有死,她早就忘了你了,已嫁作他人婦,這樣你那偉大的良知有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大愕,愣愣地回身望著自己的至友。
星宇既憐憫又心痛地抽出用“立可拍”拍下的照片扔在他的面前:“看看你!看看你自己是個多么冷血殘忍的男人!”
那是他立在巖石上的相片,那表情深沉憂郁——“我真替辛亞蔻不值!她根本嫁了一個沒有心的石頭,難怪她會撞得頭破血流!”他說完大步離開他的身邊,頭也不回,仿佛他根本是件垃圾!
這就是圣星宇,在他覺得需要的時候將人砍得體無完膚,不屑一顧——“你說的是真的?你怎會知道的?你說清楚!”他大步追了上來:“星宇!”
“不要叫我,我不會把她的地址給你的,你可以帶著你偉大而自私的良心去死!看好你的老婆吧!因為她隨時會變成我的!
他怔怔地立在那里,在十分鐘之內朋友變成敵人,死去的愛人變成活人。而心,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