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怕驚動家人,但仍然輕手輕腳的回房。三更半夜的,何必擾人清夢?
他的心情好極了,一邊淋浴,一邊哼著歌曲。今晚他確實從如意身上得到無上的快樂與滿足。
當然,他早已不是處男了。他的性經驗很豐富。由于他本身既熱情,又好奇,才十七歲的他就偷嘗禁果了。后來上了大學,也交了不少女朋友。出洋留學的期間,更是結交滿天下,中外皆有,全是美麗性感的尤物。
后來,他取得企管碩士的學位回來,在一次聚會中,結識了葉明珠。他初見她時,驚為天人,從此不二心。兩年來,他一直對她忠貞不二。
但今晚他又出軌了。這雖然不是計畫內的事,但卻已經成為事實了。他和如意的心靈和肉體,完完全全的契合在一起。這雖然不是他的初夜,但他還是很興奮,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血脈僨張。如意呢?她的感覺是不是和他一樣美好?不過他自己搖了搖頭,不,她的感覺一定不如他這般受用。女人在初夜總是苦多于樂!他有很豐富的經驗,所以他知道。她今晚確實為他受苦了。此刻他仿佛又看見她在他懷中怯憐憐的嬌喘著,為了他承受著推擠與痛楚,由始至終她都咬著牙強自忍耐。他會補償她的,以后一定使她漸入佳境……他必須控制住腦海中的綺念,否則今晚就要失眠了!
他現在無暇去想和葉明珠的事。反正遲早都會解決的,一切等她從倫敦回來再說。他會跟她攤牌。
他盡量不去想明珠會有什么樣的感受。他微微一笑,倒向柔軟的床鋪,想像著抱著如意的那種軟玉溫香……啊,就這么入睡吧!作一個甜甜的美夢,如意一定會在夢中等他……※※※
如意睡不著。她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睡吧,睡吧,睡神,求求你讓我入睡吧!我明天一早要早起呢!讓我睡吧,讓我拋開所有的煩惱進入夢鄉,不要再受這種折磨了!讓我睡吧!把所有的問題都留給明天,明天再來煩惱吧!至少今晚讓我躲進溫暖舒服的夢鄉里,不要再想一些令人困擾的事了!求求您吧,睡神!她不斷的祈求著,卻仍是無法入睡。腦海中一直有許多影像不斷的在翻騰、跳動,有驚、有喜、有悲、有樂……在葉家,秉忱為了救她,鮮血淋漓……她的衣服沾上他的血,洗都洗不掉……他送她一條新的絲巾……這一切全回到她的腦海里。啊!不要再想了,停止,立刻停止!我要睡覺!
她又翻了一個身,將雙眼閉得緊緊的。。”赖拇讲粩嗟穆湓谒砩,充滿著熱情和需索……她忽然覺得身體涌起一陣熱熱、蕩蕩的暖流,她仿佛還能感受到他的愛撫……停止!停止!不要再想了,睡吧,睡吧!她已經相當疲累了。
她多希望能有一個催眠大師,出現在她床前,對她進行催眠。五、四、三、二、一……你現在立刻睡著。她嘆了一口氣,難道真的要失眠到天亮嗎?
她聽見父親出門的聲音,一定是去市場批花了。
天快亮了,為什么她仍然睡不奢?
秉忱若是來看她怎么辦?她歷經一夜的失眠,臉色一定很難看,說不定還會有像熊貓一樣的黑眼圈。啊,那怎么得了呢?她將棉被蒙住頭臉,繼續強迫自己入睡。
接下來的日子,如意可說是天天沐浴在秉忱濃濃的愛意里。
他一天會打好幾通電話給她。下班以后,常常直接就到花店來看她。這一天,他下午就來了,一手神秘兮兮的插在口袋里說:“對不起,和你認識以來,從來沒有送花給你。誰教你家要開花店?如果我跟別人買花來送你,好像也不對。如果我買你的花送你,感覺也是怪怪的。左想右想,還是不要送花,改送你別的。喏,這個,看看喜不喜歡?”他遞給她一個小小的首飾盒。
“什么東西?”她接過來,打開一看,一只精工鑲嵌的鉆戒閃閃生輝!皣W,好漂亮!謝謝你!彼沧巫蔚拇髟跓o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不客氣,這只是顆很小的鉆石。等我們正式訂婚時,我會買一個大一點的鉆戒給你。”
她很高興。不是高興他說要送她更大的鉆戒,而是因為他提到訂婚的事。
他們現在的關系不一樣了,所以如意常常不避嫌的留他吃晚飯。她的家人也都根喜歡秉忱,不過白展雄心里不免有些憂慮,認為“齊大非耦”。他不只一次的告誡過女兒:“如意,你想清楚了沒有?你們小倆口想愛就愛,可是他的父母會答應你們的婚事嗎?我們家實在和人家門風不對呀,所謂‘門不當,戶不對’,這樣的婚姻即使結得成,也很難保證會幸福的!
如意早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她現在顧不了這許多,她和秉忱已經不是普通的關系了。但是這種事是很難啟齒的,她不敢明說,只得安慰父親道:“秉忱說他會盡力說服他的父母,成全我們的婚事!
“唉——”白展雄嘆了一口氣!斑@種事是很難說的。如意,你一定要小心一點,放聰明一點,懂不懂?你媽已經不在了,不然她一定會好好的教你,唉……”一提起亡妻,他又開始哀聲嘆氣了。
如意很同情父親。她心里很矛盾,既想盡快和秉忱舉行婚禮,訂下名分,卻偏偏放心不下父親和弟妹。如果她真的嫁給秉忱,那么“花之屋”能經營得下去嗎?雇來的店員總不如自己人盡心盡力。何況家里還有負債,能平衡收支嗎?
史家是有名望的家族,她著成了史家的媳婦,斷然不可能繼續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唉,先別想這么多,秉忱的父母真能接受一個賣花女做媳婦嗎?這才是應該先頭痛的問題。
如意望著手上的鉆戒,將心思再拉回秉忱身上。
“你想要什么?我也送你一樣禮物。”她問他。
“我想要什么嗎?”他笑嘻嘻的問!皝,我告訴你,要小聲一點說!彼谒呡p輕說了一句話。
“討厭!”她嬌媚的樣了他一眼。
“你真的討厭我嗎?那么你為什么還跟我在一起?”他嘻皮笑臉的。
“沒辦法,上了賊船了嘛。”她說。
他攬住她的肩,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他忽然一本正經的對她說:“如意,我知道你心里多少有點委屈,只是你不說出來而已。我很感激你能體諒我的苦衷,暫時不能讓你去見我的家人。不過請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想辦法讓他們能夠接納?墒乾F在,我不敢冒險,你懂嗎?因為我太在乎你,所以不敢去冒一絲一毫的風險!
她靜靜的瞅著他,眼底滿是柔情。
“我懂,我也沒有心理準備去見你的家人。我也怕,也不敢冒這個險!闭f著,她低垂下頭。她心里的確很恐慌,她心中更怕他的家人拒她于千里之外。
“如意,你別擔心,一切有我在,我會想辦法!彼霉膭畹难凵裢。
她輕輕的點點頭。如今她也只有寄望秉忱了。
他故意逗她說:“其實我早已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什么好辦法?”她的眼睛一亮。
“就是我們趕快‘做人’,到時候我的爸媽也只好奉孫兒之命讓我們結婚了!
“你哦,我就知道你是逗著我玩,沒一個正經!”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她心里已是七上八下,他還在說這種風涼話。她已走錯第一步,萬萬不會繼續再錯下去。因為如果她真的懷孕了,而秉忱的父母仍將她拒于門外,她成了未婚媽媽,將情何以堪?不,他們白家已經背負了太多的苦難,她不能再制造另一個苦難出來。試想她未婚懷孕,又不得不挺著個大肚子在“花之屋”賣花,一家子的顏面何存?街坊鄰居背后又會怎么說?她早考慮過種種后果了,秉忱所謂的“好辦法”,她絕絕對對不會去采用,這是最不正當的手段!
秉忱也不是真的要這么蠻干,不過說著玩的,他可不愿意讓她去受這種罪,賠上所有的尊嚴和本該有的權益。他要她成為世上最快樂最有尊嚴的新娘子,風風光光的和他步入結婚禮堂。
※※※
秉忱留在白家吃過晚飯,又和如意在房里說了好一陣子的話,戀愛中的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大約九點鐘時,他才去向白展雄告辭。
“好,慢走,有空常來!卑渍剐墼诜坷锍闊煟覂葻熿F彌漫。
“伯父,再見。”秉忱有禮的道別。
“好,再見,不送你了。如意,你送送秉忱!卑渍剐劢淮畠。
“嗯!比缫獯饝宦,替父親掩上門。
她將秉忱送到門口。他的車就停在那兒。
剛好,欣欣去巷口丟垃圾回來,和他們打了個照面。她略微吃了一驚,如意為什么和秉忱在一起?而且兩人的神情看來相當親密,還手牽著手呢!
“嗨!比缫夂茏匀坏暮托佬来蛘泻。
“嗨。”欣欣反而很不自然的和他倆打招呼。她乍見秉忱,真不知該跟他說什么。他是她老板千金的未婚夫,此刻卻親密的牽著她的好友的手,自她家中走出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欣欣一時之間被搞糊涂了。
秉忱才著實被她嚇了一跳呢!真是要命!王欣欣居然是如意的鄰居,怪不得她會去葉家插花,想必是欣欣請她去的。這可怎么辦才好?萬一欣欣說出他和明珠的關系,如意一定會受到很大的打擊,也許會誤會他在欺騙她的感情。這可如何是好?他幾乎急出了一頭的汗。
“史先生,你好!毙佬缽娮鲦傉,問候秉忱。
“你好,王小姐,好久不見。”秉忱的聲音有點顫抖,這是他無法控制的。他更怕接下來會發展出他完全控制不了的局面。他拚命向欣欣使眼色,暗示她不要說出不該說的話。他心里急得不得了,也不知她懂不懂他的意思,他只好想法子支開如意,才有機會單獨和欣欣說話。
“如意,你去幫我拿一把粉紅色的郁金香來好嗎?”秉忱說道!耙b得漂亮一點!
“郁金香?你要做什么?好吧,我去拿!彼幌雴柼啵D身回店里取花。
秉忱乘機趕緊對欣欣說:“王小姐,這件事情很難向你說明,可是我請求你替我保密,拜托!”
“為什么如意會跟你在一起?”她有些狐疑,忽而恍然大悟的說:“喔,我想起來了,你們是在大小姐生日那一天認識的!如意差點兒被倒下來的燈光砸到,是你救了她!”
他點頭,然后用很誠懇的口氣,再向她請求道:“我只拜托你一件事,請答應我,替我保密!
“為什么?”她喃喃的說。在她印象中,秉忱是個正人君子,他不應該跟如意在一起的,他早已有個葉明珠了。既然都要訂婚的人了,就不應該再和第三者發展戀情,因此她百般不解。
現在沒時間和她解釋那么多了,他急急的又道:“你能替我保密嗎?”
“可是……”她感到一陣茫然。葉明珠是她老板的千金,如意是她的好朋友,她陷入兩難之中。
“請你答應我,拜托!”他躬身向她請求。
她有點慌亂,雙手亂搖:“噯,史先生,你別這樣,我受不住你這個禮!唉──”她嘆了一口氣,又道:“我雖然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不過……我答應你就是了,可是你……”她用很擔憂的眼神望著他,意思是他如何收拾殘局呢?
“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替我保守秘密。”他立刻松了一口氣,正待說什么,只見如意捧著一束郁金香出來了。
“喏。”她將花束遞給秉忱,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謝謝!北澜舆^花束,馬上又遞給欣欣。“王小姐,請你收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欣欣微微一笑,坦然收下他的花束!爸x謝!
“哦,原來你是要送欣欣呀,早說嘛,讓我猜了老半天。”如意釋懷的笑了。其實她也該送欣欣一大束鮮花,聊表謝意,若不是欣欣,她也無法遇見秉忱。
欣欣既收下秉忱的花束,只得盡速離開,解除他的壓迫感。她識相的說:“我老公等著我弄東西給他吃呢。他晚上去應酬,喝了一大堆酒,回來全吐了,直嚷著肚子餓,要我煮東西給他吃。對不起,我上樓去了!彼麄兊缆曉僖,便上樓去了。
欣欣一走,秉忱像拆除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松了一大口氣。他信得過欣欣,她既已對他承諾下來,絕對會為他保密。她是商場上的一介女強人,對自己答應過的事,不會出爾反爾。她是個相當看得起自己的人,懂得如何去約束自己,信守諾言。這也是秉忱信得過她的原因。
“你進去吧,外面風大!彼w貼的對如意說。
“好,你開車要小心,再見。”她叮囑一句。
“嗯,再見!彼蜷_車門上車。“你快進去!”
她仍站在原地揮手。
他怕她著涼,很快的發動汽車離去。他知道當他離去之后,她才會進屋里去。
如意目送他的車漸去漸遠,且至消失在街燈下,才返回屋內。
※※※
秉忱的好日子沒過多久,葉明珠就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電話宣召他去晉見。
他也在等這一天,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飛車去她家。攤牌的時間到了,他要和明珠徹底解決延若不決的婚約,好對如意有個明確的交代。
十二月中旬的黃昏時分,山上的氣溫偏低,秉忱將車停進車庫,從那條通往主屋的鵝卵石小徑,走進寬敞的門廳。他是葉府的嬌客,向來通行無阻,此次也毫無例外,他穿過門廳,走進客廳。小翠在那兒等著他。
“史先生,小姐請你到她的房間去!彼鹛鸬男χf。
“好,謝謝,我知道了。”他走上通往樓上的樓梯,慢條斯理的拾級而上。他面上看似平靜,其實心里緊張得不得了。葉明珠的反應一定很激烈,他若向她表明想悔婚,無異是引爆一顆炸彈!那種殺傷力之強大,是可想而知的。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一路上他早在腹中盤算著如何向明珠攤牌,他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練習,務期能獲得她的首肯,讓他們往日的一段情付諸流水,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他走到她房間門口,輕輕叩了三下。
“秉忱嗎?進來!笔敲髦閶赡鄣穆曇。以前曾令他著迷的聲音,如今對他已毫無吸引力。
他推門進去?匆娝诳拷柵_的落地窗前,白紗窗拉得開開的,遠處的夕陽余暉盡收眼底。
“秉忱,過來!彼呐纳砼缘纳嘲l。
他過去坐下,一邊禮貌性的詢問:“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皶r差令我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真難受!”
“忍耐幾天,就調整過來了!彼f。
“秉忱,”她的聲音低低的、柔柔的,神態慵懶,瞇著一雙杏眼,好似一只撒嬌的波斯貓!拔业絺惗厝チ硕嗵欤阆胛也?”
他考慮了一會兒,竟不知如何作答。說實話,他寧可她一去就是三年五載,無形的解決了他們之間的事情。如果說他希望她回來,也不過是想趁早將他們之間的問題做個了斷。
他沒有忘記今天是來向她攤牌的。
“咳!彼p輕咳了一聲,清掃一下嗓門,才說道:“明珠,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一下……”他竟有些怯場,一時之間接不下去。
她笑得極甜:“好啊,你說!彼以為遠奔倫敦之計奏效,他緊張了,立刻來和她商量訂婚的日期。
“我……我覺得……”他真沒用,支支吾吾的,還算男子漢大丈夫嗎?他在心中暗罵自己。
“你覺得怎樣?”她沉醉于他屈服在她裙下的滿足感,心情是愉悅的。她想只要秉忱再開口求婚,她就不再刁難他。她丟下他一人獨自跑到倫敦去二十多天,他一定過得慘兮兮的,就算是處罰過了。
“明珠,我越來越覺得我們的個性合不來……”唉,他為什么這么沒用!拖拖拉拉的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為什么不干脆說一句:我們兩個人吹了!多簡單明快呀!
她為之一震,背脊坐直了瞪著他。這可不是她所期待的話呀!她沒好聲氣的說:“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明珠,我的意思是把兩個個性不合的人綁在一起,是一件悲劇!”他這么說。其中的含意讓她自己去推敲。
她果然馬上翻臉,她不是一個會壓抑自己內心感受的人,心中存不下半句話。她怒不可抑的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訂婚了?”
“沒錯。在悲劇沒發生以前,做補救還來得及!”他說得斬釘截鐵。把話說出來之后,就簡單多了。
“悲!你居然說和我結婚是悲。∧恪繁!你這一個混蛋!”她氣瘋了,顧不得她千金大小姐的身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嫁給我是悲!對你而言是個悲劇。”
“你這么說來說去的有什么兩樣!”她氣急敗壞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可沒有這等好風度,心平氣和的與他并肩而坐!澳銤L!你給我滾出去!你不和我結婚,是你的損失,而我可無所謂!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你滾!”
秉忱這下子才放下心來。他的目的已達成,即使被罵得狗血淋頭,他亦毫無怨言。他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立時起身告辭:“明珠,既然我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那我告辭了。再見!”
她這時更感到挫敗,自尊心遭到嚴重的打擊!他居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好似擺脫了一個討厭鬼!她……她葉明珠曾幾何時遭人如此糟蹋過!她氣得暴跳如雷:“你給我滾——”
秉忱識相的退出房間。他反手掩上房門不到幾秒鐘,門板忽受到一個重擊,然后是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接著「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于耳。唉!她的房間又要重新裝修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下樓去。
離開葉家后,他的心情暢快無比。他對如意總算有個交代了。
他一路上不住的吹著口哨,晚上一定要帶著如意去大肆慶祝一番。
※※※
秉忱心滿意足的和如意一起共進傳統的法國菜。
這一家專賣法國菜的餐廳,開幕至今已有二十年了,能持續到今日,可見店主的經營方針是正確的,他嚴謹的堅持著「傳統”法國式風格。
不僅菜式遵守傳統的法式料理,連餐廳的布置也散發著法國式的慵懶與優雅。白色深垂的蕾絲窗簾,黑壓壓的一架大鋼琴,和一座有扶手的回旋梯,相當富有羅曼蒂克的氣氛。
如意第一次吃法國菜,不懂得如何點菜。
秉忱理所當然的代勞。他先點了兩份洋蔥湯,又替她要了一份配上黑菌的鵝肝,自己的則是煨了大蒜和起士的蝸牛肉。至于主菜部分,兩人都是法式的菲力牛排。
秉忱吃蝸牛肉時,只見如意一直在瞪著他看。他笑著問:“是不是想試試看是什么味道?”
她瞪著他盤子里肥肥圓圓的白色蝸牛肉,怎么也鼓不起勇氣去品嘗一口。她看過背著殼爬行的蝸牛,從沒見過赤裸裸的蝸牛尸體……她感到一陣惡心,連忙搖了搖頭。
他微微一笑,沒有再邀她嘗試蝸牛肉的風味。
她吃著自己的鵝肝,美味極了。還好他替她點的不是蝸牛!她實在鼓不起勇氣去吃它。
酒足飯飽之后,他們結完帳離開。
上車之后,秉忱問:“你想去哪里?跳舞?看電影?”
她想了想,說:“去跳舞!碧璧母杏X比較好。電影院不僅空氣不好,氣氛亦不佳。
“好,就去跳舞!彼l動汽車。才走了一小段路,車上的行動電話響了。他伸手去接電話,湊在耳朵邊“喂”了一聲。
“秉忱,”史念祖的口氣很不好!澳愕降资窃趺锤愕模棵髦楹貌蝗菀讖膫惗鼗貋,你一下子又跟她鬧翻了。你現在人在哪里?我打了好幾次都沒人接!
他看了如意一眼!拔椰F在和朋友在一起。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我打電話干什么?你和誰在一起?”史念祖的怒氣越來越明顯。
“一個朋友,你不認得的!彼缓弥徇^去。此時不宜讓如意曝光,否則父親的反彈會更大。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你立到回來見我!”史念祖十分威嚴的下令。
“爸爸,我現在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你卻不知道你闖了什么大禍出來?葉慶松打電話來指責我教子不嚴,說你要悔婚,讓他們葉家顏面掃地!反正你立刻回來見我再說!”他說完卻掛斷電話。
如意一旁聽著,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聽秉忱很為難的跟她說:“如意,我送你回去,我們今晚不能去跳舞了,我必須立刻回家見我父親!
她只得點點頭。不然她又能如何?
※※※
史念祖坐在他的書房里,面色相當沉重。葉慶松的措辭很難聽,使他一時之間很難加以反駁,一口氣只好硬生生吞入肚子里。本來事情一切進展得相當令人滿意,眼見就要結成兒女親家了,不料卻變成如今這種局面!他強忍任葉慶松給他的屈辱,扼腕嘆息!若不是看在葉慶松富甲天下,又是他們旭日集團的大股東,他豈肯白白的受這一口鳥氣!算了!一切以利益為前提,大丈夫能屈能伸。史念祖不愧是叱吒商場的大人物,不但識時務且知進退。
他看看時鐘,九點多了,秉忱還未回來向他報到。這個混小子!最近專門替他制造麻煩不說,連他的命令都不放在心上了。他今年才六十三歲,身體狀況不錯。老子尚未老邁,他這個做兒子的就迫不及待的想造反了!他越等越生氣,再加上來自葉慶松那邊的壓力,氣得在厚重的檀木桌上用力一拍。這一掌下去,一只手隱隱生疼,他的怒氣更熾。
秉忱送如意回家,在路上多耽擱了一個鐘頭。臺北的交通,任誰都沒辦法。除非不坐車,飛到天上去,就不必受塞車之苦了。
他回到家后,立刻去向父親報到。一見父親的臉色不對,心知是兇多吉少了。
“坐下!”史念祖惡狠狠的下令,此刻不擺出做父親的威嚴,如何壓制得?
他依言拉了張椅子坐下。
“你明天一早不用到公司去了,什么事情都給我放下,光去向明珠請罪再說!
秉忱揚起頭說道:“爸,我今天下午和明珠說好了,她答應我不再談婚事了!
“混蛋!那是氣話,你不懂嗎?你知道你走了之后,她發了一場很大的脾氣,差點兒把房子給拆了!
“爸爸,你替我想一下,明珠的脾氣那么壞,動不動就要拆房子,你不希望我娶她進門之后,要經常裝修房子吧?”他據理力爭。明珠的驕縱任性,脾氣火爆,是他悔婚的一大理由。不過事實也是如此。
不料史念祖冷冷的一笑,有些不屑的說:“她在她娘家不論做什么,她老子都得讓她三分,所以她才敢如此任性妄為。但女孩子出嫁之后,就等于潑出去的水,葉慶松不敢太袒護她。做了我們家的媳婦之后,我想她大約會收斂一點。如果她仍然本性不改的話,你做丈夫的照理來講可以管教她,她父親不敢干涉太多。他會替他女兒終身幸福著想。她若嫁入我們家就是史家的人了,他一定明白這一層道理,畢竟他自己也娶媳婦進門了。就算他過分偏袒女兒,我們也有我們的辦法,可以休了明珠,不過她的嫁妝除了珠寶之外,什么都歸我們史家的。秉忱,你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葉慶松在旭日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苯抢系睦!史念祖在商場上練就一身本領,如今更是老奸巨猾,豈有吃虧之理。
“爸,這么做不夠光明磊落!”他抗議。
“怎么不光明磊落?我們是明媒正娶的迎娶明珠過門,如果她不好好的做個賢妻良母,我們當然可以名正言順的休了她。我們的損失,自然就扣留她的嫁妝做為補償。葉慶松到時是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誰教他不好生管教自己的女兒,活該!”
“爸,事情不能這么做,對良心說不過去。何況若是明珠不肯離婚呢?豈不是害了我們兩人一輩子?不,我不贊成你的計畫!
“笨蛋!男人何患無妻?你若無法和她離婚,大可去外面交女朋友,讓她去守活寡!日子久了,還怕她不乖乖聽話?到時你說一,她不敢二,你要往東,她不敢往西,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這么做對明珠太殘忍了,我辦不到!”
“那就要看她夠不夠聰明了。如果她肯做個乖巧甜美的妻子,你不就會好好疼愛她了嗎?你何必這么死腦筋呢?”
“爸爸,現在的問題是我不愛明珠,我不想和她結婚!”他很勇敢的說出來。
史念祖蹙攏了眉毛,神情不悅的說道:“我當年和你媽結婚也是奉父母之命……”
秉忱搶著說:“那是從前,現在是什么時代了……”
史念祖也截斷他的話:“現在是自由戀愛的時代我知道?墒潜溃敵跏悄阕约嚎瓷先~明珠,拚命去追求人家。現在又想甩了她,我看可沒有這么方便。尤其葉慶松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你若想拋棄他的寶貝女兒,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不知會采取什么手段對付我們。秉忱——”他忽而變成語重心長的口氣,對兒子軟硬兼施!拔覀儭袢铡壳罢媾R空前的經營危機,不宜再樹敵了,尤其是關系密切的強敵──葉慶松。為了解救‘旭日’的危機,讓公司能振衰起弊,唯有取得‘金鑫’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才行。如果你肯娶明珠,葉慶松就會從敵人的身分,變成我們關系密切的盟友。秉忱,你要知道我們史家的家底可謂不薄,但是比起葉慶松的‘金鑫’集團就不算什么了,這個丈人你一定要好好巴結才是!
無奈秉忱仍相應不理:“這些我都明白,可是不能犧牲我……”
“為什么不能?像我們這種人家,誰人不是以利益基礎聯姻的?何止如此,政治婚姻更是比比皆是!你的頭腦怎么越來越不靈光了?”史念祖的聲音透著失望的意味。“你大哥和二哥都成婚了,他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才娶了你的兩位嫂嫂。他們不是一直過得好好的嗎?”
“大哥和二哥?”他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他們幾乎天天上酒廊,女朋友一個一個的交……”
“這就是他們聰明的地方,不但娶了個賢內助,又能不斷的享受新鮮、刺激的愛情。秉忱,你應該也要學聰明一點。你現在還年輕,所以才如此注重愛情,等你年紀再大一點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愛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秉忱覺得很難和父親溝通,他是不可能了解他的心情的。他的性情自小就和哥哥們不同,他重感情,是個性情中人,這樣的個性教他如何能不忠實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情?他愛如意,希望自己能帶給她幸福而不是不幸。他想保護她都來不及,怎么肯做出會傷害她的事呢?他考慮要不要向父親表白他對如意的愛,請求他成全他和如意的婚事!不,還不行,在這個時候不可節外生枝,還是等過一陣子再提比較保險。他最后終于作下這個決定,因為他實在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