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兩條臂膀完美無瑕,別說是小腫包,連顆痣都沒有,否則她絕不會跟天愚善罷干休。
「就算只有一項有益于你,其余,當作是給天愚的謝禮,讓他心甘情愿為你煉好那項,我認為很值!箲n歌是這么回答她的,邊揉揉她的發,邊笑。
她深深有感,要跟過度溺愛人的家伙講道理,是絕對行不通,只能朝天愚下手,嚴正警告他,魔主不是讓你拿來這般利用的!
天愚正當食髓知味,哪可能害怕她的恫嚇,隔天又是洋洋灑灑列了一長串材料,這次將他覬覦許久,卻苦于打不過禺強,而總是無法入手的青縈蛇,也給列進去。
青縈貼,世上獨獨兩尾,分別掛在禺強雙耳上,相傳左為雄,渾身奇毒:右為雌,通體奇藥,是煉丹人最渴求之材——
禺強不若驕蟲容易打發,那可是混了龍血的天人吶。
憂歌雖取回青縈蛇,也帶回一身傷,初初還瞞著不讓她知道。
若非例行陪她去散步時,她不小誤觸他手臂傷口,被自己滿手鮮血嚇到,證據確鑿,恐怕他仍不扛算吐實。
她第一時間的反應,自然是生氣,甚至氣到掄拳顫抖。
掌心里,他未干涸的血,將她的指掌糊黏在一塊。
可是明明這么生氣,眼淚竟失控落下,像受了極大委屈。
她討厭哭!每一次掉淚,卻都是因為他!
「你回魔境去!我不要你留在這里!你回去!回去—一」她每說一句,便踩一回腳,淚水隨之重重墜跌。
她雙使勁推他,力道一點也不似撒嬌,而是當真要趕他走。
偏偏這樣的力道,不足以撼動他,卻清清楚楚傳達了她的又怒又氣。
憂歌并不遲鈍,明白她氣什么,說穿了,就是「舍不得」三字。
「不會再有下回,我保證,只是一時沒留神,被禺強的龍坐騎咬傷,不礙事!顾麚霊眩@過他背上的雙拳,還在咚咚捶他,一點也沒消氣。
背上拳雨,撓癢癢似的,可她傾落的淚雨,濕濡他紅裳襟口,教人更疼痛。
「你說的不會再有下回,一定是下回不會再受傷!而非下回不再去做!別想要糊弄我!我不準你再去幫天愚拿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聽見沒!」
他自然是乖乖點頭,姿態像個最聽話的好孩子,哄道。
「好,不去幫他拿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什么都不去!
但有助她恢復之物,不屬于亂七八槽之類,不在此限。
「……我不喜歡你為了我,被迫去做那些事,我慢慢養著,總有一天能養好,吃不吃補丹都不重要,你說要陪我,便只要陪著我就夠了!顾龕炦M他懷里說,在他背后的拳,慢慢松開,抱緊他。
憂歌輕頷,邊以袖替她抹眼淚,喉里輕輕滾動著一聲「嗯」。
可他一點也不覺得被迫,天愚還沒資格強逼他做不愿做之事。
能讓他心甘情愿去犯險、去奔波、去與誰塵戰一場,也只有她了。
他那聲「嗯」,與當初破財傳話后,他唯一的回應相同。
聽來仿若漫不經心、答得敷衍、后頭還藏有太多隱意,然而親耳聽見他逸出喉間,便會知曉,那樣簡單回答,全因他內心堅韌篤定,沒有第二句羅嗦、沒有第二句游移。
「手上的傷,還痛嗎?」她問,想看他傷勢嚴重,卻被他避開,看來情況并不若他所言的云淡風輕,不愿教她擔心。
「不痛,比起狩夜叔的教訓,神族拳頭有些軟!顾麆傉f完,背后就傳來一記地很軟的攻擊,惹他逸了聲笑,下額在她頸窩蹭蹭。
笑完,卻是低嘆。
「天愚說,我畢竟是魔族,身上濁息太滿,不能與你太親近,摟摟抱抱還勉強能行,其余的……只能忍。」低嘆加重,無言中,代表多少的不足。
天愚居然連這種事都抄在紙上!
是在「嚴禁事項」中,以朱砂紅墨大大補上一句:忌魚水之歡嗎?
再說,您魔主大人胃口會不會太好,面對這副模樣的她,是打算滅了燈,照辦嗎?禽獸!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現在看起來,不怎么可口的緣故哩!顾咚。
她倒算有自知之明,目前老皮皺皺,尚待回春,自己都不太愛照鏡子,打理儀容這等小事,全由他接手處置。
「不可口嗎?我倒覺得,你近來氣色好了不少,也精神許多!
此言不虛,她自己懶得細瞧,他卻看得很仔細,她面上的紋路,淺了許多,臉腮漸濕光澤及嫩紅,替她梳發扎辮時,偶爾還能發現兩根黑發。
「天天被你盯著吃喝睡,清晨從被窩中挖起來,用手發汗練腳力,比我記得還清楚,下一頓吃補藥的時間……氣色哪能不好?」這番話,當然不是真心埋怨啦,她被照顧得多無微不至,沒人比她更清楚。
思及他手帶傷,她也沒心情散步養身,只想趕快替他上藥包扎。
禺強的龍坐騎一輩子沒洗漱過,嘴里不知有沒有帶病吶!
「我們回去了!顾,往來時方向走。
「累了?我抱你!顾麆幼魈晳T、太順手,已經扶上她肩膀。
她拍開他的手,帶些倔強,揚揚下巴:「你都受傷了還抱?我自己能走!
不過,倔強終歸只是倔強,并不代表她真有體力能順利走回去。
行了一小段路,她已經暫歇三次,癱坐路邊靈石上,止不住喘吁。
「我背你吧,按你這走法,成功回去時,金烏都歸巢了!顾硨λ,單膝屈跪,墨黑長發攏至胸前,不形成阻礙。
要個傷患背她回去,豈有此理。
即便他的寬背,看來無比誘人,讓人好想撲貼上去,將疲備全丟給他馱負,開喜還是強行忍住,一時只顧得了急喘,沒空說話,用搖頭表達意愿。
「背你既碰不著傷,又能快些回去,替我療傷上藥,這樣你也不肯嗎?」
開喜抿著嘴,思考他的提議。
她妥妥是個拖油瓶,還是特大罐的,不然依他腳程,早已返回迎賓樓了不是。
她想了另一個貼心方法,正要開口說,「不然我留在這,你先回去處理傷口,我自己休息夠了,再慢慢走」,旁側小徑拐出幾名仙婢,手里采了數籃仙桃。
一見魔境之主,仙婢紛紛福身行禮,而當時,憂歌仍維持單膝屈跪之姿,等著馱背開喜。
「能否給本君一顆桃子?」他見仙桃飽滿鮮嫩,氣味濃香甜美,想給開喜解解渴。
「當然可以,魔君尊上請!瓜涉径挷徽f,挑了籃中最大、最熟紅的一顆,雙手奉上。
他取過,直接轉給開喜,以仙桃及俊美淺笑,誘哄道:「我邊背你回去,你邊吃桃子?」
仙婢中有一名眼熟的漂亮丫頭,平時見著開喜的老模樣,都會體貼地攙扶她一把,開喜對她印象不錯,覺得她人美嘴甜又伶俐,想說日后有機會,將她過去「喜上眉梢」當差,若開喜沒記錯,她名喚「彩云」是司風天尊座下仙婢。
人美嘴甜又伶俐的彩云,見到這一幕,繼續發揮嘴甜工夫,發自內心的真誠感觸,說道:「魔君親上真體貼,見老人家行動不方便,竟愿意屈尊背老人家回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魔君尊上胸襟寬闊,令人敬佩!
在采云認知中,開喜單純就是天愚天尊府上的掃地老仙嬤,以憂歌尊貴身分來說,待一名老仙仆如此,著實是大天禮遇了。
開喜及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