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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與憂(上) page 29 作者:決明
    破財小手臂趕忙張開,護在狩夜面前,一母雞護小雞的勇敢模樣,急道:「娘!狩夜不是壞人!你不要罵他!是他送我和喜姨回來的!

    由于狩夜一手托抱破財,那孩子與他一般的高度,讓狩夜能清楚看見,自己是如何被護著。

    捍護?

    數不清自己活了多久,歷過多少事,見過多少滄海桑田,獨獨這兩個字,他從沒機會經歷。

    強大如他,只有捍護別人的分,何人能來捍護他?又何須誰來捍護他?

    他永遠都是站在眾人最前方,迎戰兇險,身后,全是憑靠他庇蔭之弱小。

    如今,他卻被一只小小神崽,護入雙臂之下,這感覺……頗難言喻。

    聽見兒子這番喊話,擔心兒子安危的心瞬間安下,取而代之,自然是教訓崽子的時間,崽子他娘手叉腰,一臉怒:「你還敢替別人求情?沒跟爹娘報備一聲就離家出走,大半個月不回來,一點消息也無,急死你爹娘,這次別想娘替你說好話,讓你大師兄好好揍扁你的小屁屁!」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所以這次娘決意大義滅親,當崽子他爹開扁時,她會先尋個好茶館,點壺好茶,來幾碟小菜,泡在蒸館里頭一整日,眼不見為凈。

    破財哭喪著小臉,知道自己這回躲不過,剛剛護人護得很挺直的嫩臂,有些虛軟下去。

    「還不快過來?!」崽子他媳催促。

    破財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外加擔憂屁屁遭痛打的掙扎,從狩夜身上下來,可憐兮兮走向娘親。

    崽子他娘方才話說得狠,實則有口無心,心里還是操煩孩子安危的,破財一抵達面前,她連忙蹲下,察看孩子是否磕了撞了傷了。

    仔仔細細檢查兩遍,確認兒子氣色極好,還養胖了些,勉強算是毫發無傷,崽子他娘才放心去擰他嫩腿。

    「怎么胡亂將頭發給人?」擰完嫩腮,她又摸摸兒子缺了一截的嫩發。正因少了這撮金毛,當然不能稱之為毫發無傷。

    「狩夜喜歡嘛,分他一些些沒關系的。」破財自己揉著被擰紅的右臉頰。

    那聲「自己人」,可不是喊假的,未來他收狩夜為徒,狩夜也得喊他爹一聲師祖……呃,還是師伯?罷,這問題目前無解,姑且不談,反正,確確實實是自家人,自家人不用分彼此。

    「想當年,娘欲從你大師兄身上拿到這紀念品,耗費了多大氣力才得手,你就這么隨隨便便送出去!傻兒子,毛在人在,毛亡人亡,聽過沒?!」為了訓斥兒子,崽子他娘連歪理也說得鏗有力。

    破財很有求知欲:「咦?這事我沒聽過耶,娘,你是怎么拿到爹的頭發,費多大氣力才得手,是因為你打贏了嗎?」

    崽子他娘一臉得意,「哦,那件事呀,我就是掏錢跟梅先生買了藥——」

    崽子他爹截斷母子對話,更截斷家丑外揚的可能性,言淺意深道。

    「其余閑話,回去再說,你奶奶急壞了,先去向她報平安。」

    跟奶奶報完平安,再回家讓他的小屁屁不平安,爹,你這招狠……

    大師兄,爹親自都發話了,破財焉敢不從?

    臨走前,他匆匆跟狩夜咬耳朵:「我明天再過來!挂袅哭D為極小,「我給你帶好吃的!

    霉神叔叔太小氣,不給他進屋、不給他吃喝,一點天良也沒有。

    狩夜聞言,面具隱去底下笑意,但隱不去他輕輕一頷的柔軟。

    崽子他娘聽見了,哼哼道:「你憑什么會以為,你明天能夠溜出家門?」還敢胡亂,向人承諾?

    破財一臉理直氣壯:「我要找霉神叔叔拿藥擦屁屁呀!」

    反正逃不過爹的一頓教訓,破財只能往好處想,被打完屁股,找霉神取藥,順便給狩夜送飯!

    「男孩子不過屁屁挨揍,擦什么藥呀!忍著!」崽子他娘道。

    「屁屁要是留下疤痕,以后哪天我在河里洗澡,遭人偷窺,會給人家笑話的!」破財自有一套堅持,字字歪理中又夾帶義正言辭。

    「聽起來有點道理……」崽子他娘被說服了,只因她默了一默,腦袋瓜同時浮現那一景況,俊男沐浴,波光粼粼,水面一層璀璨,由俊男眉膀往下巡視,寬眉窄腰精臀……哎呀,臀上留有兒時被爹教訓時留下的掌印耶一—

    著實不太好。

    崽子他爹臉色一僵:「……」

    索性一手牽師尊、一手提拎崽子短臂膀,二話不說直接帶走,省得停留越久,越丟人現眼。

    窮神一家漸漸走遠,破財頻頻回望的小眼神,終于再也瞧不見,狩夜身后傳來腳步聲,由虛浮程度,便能斷來者何人。

    狩夜淡淡收回遠眺目光,問:「你已經能下床了?」

    身后正是開喜,她披了件厚袍,長發在背后故開,臉龐仍顯雪白,聲音聽來倒還好,眼神也頗精神,頷首答道:「霉神醫術高明,我身上找不出半道傷口,只是血流太多,頭有些暈。」

    「那就好,憂歌也可以安心!

    開喜知道,狩夜說出此話,代表他欲離開上界,返回魔境了。

    「你能在兩界來去自如,為何不離開魔境?」開喜心存困惑。

    魔境濁息對魔族是有益處,但畢竟環境惡劣,弱小些的魔族,根本吃不消,與其妄想改變魔境劣況,不如舉族遷徙,到上界尋個秘處落腳。

    天地之大,還怕無一容身之處嗎?

    狩夜回道:「并非所有魔族皆能離開魔境,尤其是魔境出世的純種,習慣了重濁之息,在上界根本存活不久!

    「那你呢?你能走,卻為何肯留下?」她真正想問的是:憂歌能走嗎?若能,就趕快走呀,別去管先祖那一輩,是為了什么原因創炤陽幻陰,保住自己性命為優先。

    狩夜靜默良久,才答:「我答應憂歌,他做他能做到的,而我,做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便是代替他,守護魔鏡。」

    這句話,如一道雷,劈開了開喜潛藏的記憶。

    好比來到一處絕麗美景,似曾相識,認真去想才記起來,昨夜夢中曾到此一游一一此時,開喜正是這般心情。

    「你等一等……這句話好熟,我在哪里聽誰說過……你先別吵我,我快想起來了……做我能做到的……做我能做到的一一」她激靈一悟,抓緊腦中那道靈光,喊了出聲:「那句話,明明是二代魔境先祖與那個誰的對話呀!」

    「你從何處聽來?」狩夜眼光滿是驚訝。

    「我受傷后,神識昏沉,夢見一名神族女子……她帶我去看一出戲,戲里,將魔境點滴全演了一遍,你方才那句,我在里頭聽過,當時,二代魔主取影子做炤陽幻陰之后、跟他身后駐足之人所言,我記得很清楚,二代魔主說「你得幫我了」,而那個誰的回復,正是你剛剛那些——」

    開喜自己越說,越覺突兀,當時聽得含糊,二代魔主隱約喊他什么書輸酥……

    書輸酥……書輸酥……

    她驀地抽息驚呼。

    「書輸酥……叔?夜叔?——狩夜叔?!」

    她雙眸瞪得奇大,直直落在狩夜身上。

    不對呀,輩分不對!年歲不對!長相不對!一切的一切,都不太對呀!

    第八章  血脈(2)

    面具后方,似乎傳來一聲淺嘆,低喵一句「原來如此」。

    「反正,你不會再返回魔境,告訴你也無妨……」

    覆面的猙獰面具,隨狩夜右手摘取,緩緩挪開,露出底下那張鮮為人見的面容。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五官、「比魔首不知俊俏多少」的熟悉男子模樣,映入開喜眼簾。

    這張臉,她在看戲時,見過好幾回,總是沉靜無聲,佇守魔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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