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跟我托夢,說她掌管的仙鶴白綿綿若要寄居人世,那么就非要和一個最福氣的女人成親,才鎮得住他。”
白夫人聽了直點頭。“正是、正是,我聽了大師的話已經積極地在給微生物色對象,只是,這雨維城究竟誰最福氣,我真的一點方向也沒有!
“不用找了!鼻逅髱煴犿,白眉挑起,目露精光,捂著白胡子清清喉嚨暗示她。“全城最福氣的女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边@提示夠清楚了吧?
白夫人一臉茫然,回頭跟丫鬟們低低討論一陣,遂拱手向清水大師請示。“勞煩大師說得更明白點!
“這是天機哪,說了吾怕要遭天譴……”
“您救我兒子,不正是做功德,長命百歲哪!”說著,又暗示一分下人捧上白花花銀子。“您再說明白些,我贊助您辦法事向天上神明謝罪!
“嗯……嗯……”清水大師閉上眼睛,案旁輕煙裊裊,一室靜默無語,白夫人緊張得不敢吭聲,終于他睜開一只眼,斜瞄著白夫人!敖谘矍埃芙芙苑蛉思曳浅=边@答案已呼之欲出了。
“很近?很近?!”白夫人搔搔頭,還是想不出是哪家閨女。她很自然就下意識地跳過愛家閨女,自然到自己渾然未覺。
真笨,清水大師高聲道:“家里興木!彼伎鞗]耐性了。
“木?”白夫人又跟丫鬟們討論起來!斑@附近哪家開木材行的?還是蓋房子的?”
“唉呀!”清水大師拍桌,索性直言大喝道。“她家賣棺材的!”
好安靜,沒人吭聲,一個個傻了。
冷汗一滴、兩滴、三滴……淌落白夫人慘白的面頰。
真的是非常近……就在隔壁……
鴉雀無聲的廳堂里,白夫人張大著嘴,失了魂般愣在椅上,她呆了很久,久到清水大師以為她還沒清楚過來,于是斬釘截鐵公布答案——
“就是永福棺材行的閨女,愛樂香。”然后他記起愛夫人的話,很認真慎重地警告白夫人!叭⒉坏剿,你兒子就會死翹翹,死翹翹!你明白嗎?”
白夫人忽然眼一閉往后軟倒,一旁丫頭趕緊上前攙扶。
只聽得白夫人氣若游絲,滿心不愿地道:“怎……怎么會這樣?嗚……”不由得啜泣起來!拔沂窃炝耸裁茨醢?我們微生怎么可以娶那死棺材店的女兒?嗚嗚嗚……”
某個沒大腦的丫頭見夫人哭了,突來一句安慰:“夫人節哀順變!
“你閉嘴!”白夫人哭得啼哩嘩啦。
那廂,愛府主人房,燭光透窗,愛夫人宏亮的笑聲震動窗紗,還雜著愛老爺低沉的嘩笑。
“月兒,你真狠,這樣嚇白夫人!
愛夫人哈哈笑個不停,“她有種就來提親!不過,咱寶貝女兒我是絕不會嫁給那刻薄勢利的白府,我要氣死她,讓那老巫婆明白,咱還不屑高攀她哪,她氣死活該,我可憋了一肚子氣哪,這回老娘要殺得她死無全尸、片甲不留,她去哭死吧!”
“喔……”愛老爺笑到肚子痛!拔艺嫦肟窗追蛉寺犚娗逅髱煹脑挄r,她臉上的表情!
愛夫人揚聲嬌道:“你想看?行,我猜她八成嚇成這樣——”她學飛幾個張大嘴流口水昏倒的表情,生動得讓愛老爺笑了大半夜,兩夫妻笑聲大得驚動整座愛府。
愛樂香正在房里畫著一朵玫瑰,聽見父母愉悅的嘩笑聲,忍不住也跟著微笑了。一直就羨慕父母恩愛的感情,照理說富甲一方的父親早早可以納好幾個妾,何況母親始終無法給他生個兒子。然而父親始終未曾動過他念,仿佛篤定了今生今世就只要母親一人。
愛情有時如此媚人,多么美好。樂香雙手抓起畫好的紅玫瑰,墨清未干,她倚上窗扉,踮足揚手讓風吹干玫瑰。
一張臉,在月溫柔的光暈下,花似地明艷。一陣風吹來,惡作劇般地吹走了她手中紙,宣紙輕薄飛上半空,飄上了枝頭,掛在蔭間,隨風飄蕩。
樂香惱地“唉呀”一聲,抓不住,見它升了天,棲上了樹梢,那玫瑰就在夜霧中、樹梢上,迎風裊裊起來。宣紙震動,玫瑰跳舞。
樂香愣住,捂住嘴,瞇眼笑了!鞍ρ,樹開出花了!
她獨樂地欣賞一陣,斜枕窗框,趁著夜色,變起玫瑰的戲法給自個兒欣賞,玩得不亦樂乎。
聽著父母喧鬧笑聲,望著手中變出的玫瑰,湊近鼻前親吻,她想起微生那驚愕的表情。忽地,她嘗到寂寞的滋味,惆悵得像一杯苦酒。
月光再美,卻不能擁抱。玫瑰盛開,也期盼有情人摘。一身的青春美麗,當然想望鮮紅嫁衣。但良人在哪?夜霧彌漫,滿苑的花,紅得那么寂寞。
樂香噘唇,意識到自己的多愁善感,頗不以為然地嗟了一聲,將玫瑰扔出窗外。
傻瓜,他喜歡的是宋清麗。
用力關上窗,關起滿院美麗的夜色。吹熄了燈,攬被獨睡,眼眶不住又潮濕起來。
其實我很聰明啊,微生……樂香在夢中傷心地喊。
詩是我做的,你真糊涂。
月色如銀,夜深露重。白微生還未歸家,與好友徹夜共飲美酒。
他在酒樓幫一票好友書寫掛字,俊逸的字跡飛一般出自他手。
“微生寫得真好!”正搶著要他筆下掛字,白微生卻格開他們伸來的手。
“不、寫差了!”他不滿意,“呲”地一聲撕了,扔掉。
“又不好?”
“明明很好!”
大伙兒惱了,指著地上毀了的一堆掛字!澳阋呀浰毫藥资绷,怎么回事啊?你最近是怎的?”
一人一句,輪流抱怨。“陰陽怪氣地。”
“是啊,玫瑰的事還惱著你么?”
白微生蹙著一雙英眉,心底氣著愛樂香。
明明是她不對,他怎么老心神不寧,覺得自個兒下午好似傷了她,好像說重了話,竟然還內疚,甚至擔心她額上的傷,不知會不會留下疤?
“唉!”微生嘆氣。
“哦——”大伙兒忽地明白過來,輪番搶答。
“敢情是為著宋清麗惱?”
“怎地?你娘不答應是不?”
“這是必然的嘛!”
白微生猛然抬首,怔住了,茫然地望著眾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地道:“我……我忘了。”忘了要跟母親提這事,自下午和樂香那一鬧,他就失魂落魄,心神不寧,煩躁得要命!鞍ρ!媽的!”微生拍桌怒叱。
眾友驚地跳起。“怎啦怎啦?”微生最近亂怪地。
白微生霍地站起,握拳咆哮,踹了桌子一腳!斑@愛樂香惱死我啦!”
都是她不好,害他生氣。都是她不好,害他內疚。全都是她不好。變玫瑰嚇他,又設計他寫挽聯,又撞傷額頭,然后在他生氣時,還沒聲沒息地消失。
微生又坐下,俯案,灌了一杯酒!拔揖谷粚⑺吻妍惖氖峦靡桓啥䞍簟豹毆毜胫鴲蹣废氵@個害人精。
微生返家時已有三分醉意,情緒很低落。經過愛宅,想看看樂香,只是想看看她,想知道她沒事,就這樣?墒侵辉谡皝凶闫,忽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便踅返白府。
一入大門,候著的下人便急急將他請到夫人房里。
白夫人一夜苦候,為著清水大師的話,驚嚇過度,煩惱過度。于是頭痛地下不了床了,竟還發起燒來,敢情這愛家真是來克他們白府的。
靜下心來思慮半夜,決心為著兒子的命委曲求全。
一見愛子入房,便嚷著要丫頭扶她起來。
“娘?您怎了?”微生關心,近床俯身探視。
“微生……”白夫人抓住愛子雙手,淚盈于睫!拔摇抑滥阋⒌南眿D是誰了!
微生愕然。“娘知道?我正是要提這事呢,怎么您先聽到消息?”微生坐落床畔,幫母親墊高枕頭。
“兒子……”白夫人忽然張臂將微生猛地攬入懷中。“娘對不住您,我可憐的兒子……”竟然要娶那個賣棺材的……哇!她不甘心,痛哭流涕。
“呃——”微生錯愕,忙拍著母親肩膀安撫。“別這樣,是我自己的主意,您能同意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微生!”白夫人更用力摟緊愛子,眼淚飆得更兇了,讓微生好不尷尬。“微生,你這么體諒母親的難處,你太貼心了。娘這么做都是為你好,你不會怨娘吧?”
微生聽得好糊涂!霸趺磿?我還要感激娘成全呢!”
“那好,娘明天就去給愛府提親!
“什么!”微生跳起,猛地退后好幾步,瞪著老母那一雙紅腫如核桃般大的眼睛!笆裁磹鄹?”
“咦?你不是都知道了?”
白微生困惑,忽然頭皮發麻,左眼皮狂跳。不妙,兇兆,這是兇兆!
果然白夫人擤擤鼻水、抽抽噎噎絞著手帕!澳莻……就那個清水大師……說你非娶愛府閨女愛樂香才能逃過死劫!闭f完她仰天狂嘯。“嗚哇,為什么她偏偏就是那個最有福氣的?為什么?”
白微生傻了,該哭的是他吧?枉費他是雨維城的首席大才子,他的母親竟如此不開化,偏信個神棍的話,甚至甘愿讓他娶她死對頭的女兒。
“娘,你別太夸張了,我才不娶愛樂香!编,連婚姻大事都讓個神棍擺布,荒謬!
“那你剛剛不是……”
“我要娶的是掛月樓的宋清麗!蔽⑸鸬。
白夫人頓時吼得比他更大聲!澳莻藝妓宋清麗?!”
微生皺眉!笆、是她。她很有才華,我欣賞她!
白夫人忽然病好了,渾身是勁跳下床來揪住微生咆哮:“我不準!”天!“我怎么這么命苦啊……”她捶心肝又跺地的放聲大哭,一晚連番遭受打擊。
白微生看母親那么激動,硬是忍下脾氣,用眼色命令丫頭將夫人扶回床上。
白夫人抬著微生,喘氣怒道:“你……你要敢娶那姓宋的,娘死給你看!你……你給我娶愛樂香,她福氣,她能救你!
微生瞪著母親,一把火燒上眼眉。“您怎么這么迷信?!”荒謬!他火大的握拳咆哮!昂,我不娶宋清麗,也不娶愛樂香,您這么迷信,我出家當和尚好了,我吃齋念佛修身茹素也混個大師來當好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白夫人含淚泣道:“微生……你看你說的話,多么厭世,你本就是仙鶴,你想登仙了是不?娘舍不得,你娶愛樂香,娘求你了……”
微生簡直要氣得昏倒了,他挫折地踹了桌腳,拂袖離去。
翌日,愛宅大廳堆滿金銀珠寶。白府差來的媒人婆于堂中說得天花亂墜、口沫直飛,沖著愛夫人及愛老爺顏面,直說這門親事簡直是愛樂香前世修來的福氣,言而總之他們白府愿意與愛府結成親家,是他們高攀了,好像愛夫人應該立即叩頭拜謝似地。
愛樂香和總管周老,立在堆滿廳堂的聘禮間,清點著。
“嘩、金玉、翡翠、珍珠,光這兒就三大箱了——”樂香俯身笑咪瞇地執起一條珍珠項鏈,高舉在日光中審視!霸瓉砦疫@么值錢?”
周老算開了眼界,直繞著一箱箱珠寶打轉!皣K嘖,小姐,您這回真好大面子哩,敢情平時沒人提親,一提親就這么大手筆!
那頭愛老爺擁著愛夫人,兩夫妻有志一同,默契很好,齊齊抬高下巴,雙眸脾睨地瞪視著那媒婆,同聲同氣一句——
“我們愛家不敢高攀白府,請回!”
什么什么?媒婆當場絕倒。有沒有聽錯?這可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大好親事,他們竟然拒絕?!
見媒婆那副驚愕的傻樣,愛老爺及夫人互望一眼,猛然大笑,好不得意。過癮,太過癮!
而樂香置身事外,正凝視著手里的珍珠項鏈。一名丫頭入廳來,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她點頭,笑嘻嘻步出大廳,見宅門外一人鬼鬼祟祟地,不時偷往里瞧。
一見樂香出來,馬上一個長手,將她拉到墻角。
“怎啦?”樂香笑呵呵地任微生拖至角落。
白微生審視著她,愛樂香笑咪咪的表情一如往常。微生清清喉嚨,繃著臉,煩躁地甩開扇面扇風。
“愛姑娘,關于提親這事——”他說明來意!澳闱f不可以……”還沒說清楚呢,樂香倒笑咪咪地拿著珍珠項鏈在頸間比劃,還瞅著一雙大眼睛問他。
“好不好看?”她擺起姿態,眨眼笑得好不甜蜜!斑@件聘禮不錯!
聘禮?!微生一把搶下鏈子,急出汗來!皠e玩、別玩!我正是特意來拜托你,我娘被個神棍騙得糊涂,你別跟著……”愣住,見樂香不慌不忙又從袖管抖出一只銀環,套上手腕,淘氣地伸手在他眼前晃,笑呵呵地朗聲詢問。
“那這個如何?”故意鬧著他!扒啤彼沃汁h!岸嗥!你們好大手筆哪,行了,我中意!
媽的!她根本沒在聽!白微生火大地抓住她手腕,低頭使力,硬是將手環扯下來,還惱火地開罵!澳銊e跟我打哈哈。這事關系著你的未來,大小姐,你且收收心,認真聽我說,我——”抬頭,哇勒!微生駭住。只見愛樂香不慌不忙地從襟內掏出一只翡翠墜子,捻在指尖,笑嘻嘻又一臉得意地沖著白微生,掛在自個兒耳邊比劃著。
她到底藏了多少東西?微生氣結,拿她沒轍,雙手環胸瞪住她,一雙英眉蹙起。
“很好玩是不?”他惱得要死,她卻笑嘻嘻的。
愛樂香見微生真惱了,稍斂了笑,低頭眨了眨眼。靜了半晌,抬頭,復望白微生清俊面容。
伸手拉住他右手,將他掌心攤開來,翡翠墜子跌落他掌心,一陣涼。
樂香表情平靜,緩緩說道:“甭擔心,這親事我娘不會應許的!币辉缇吐犝f了娘的詭計,故當聘禮隨親事來到時,她也沒當真。
樂香左手叉腰,斜臉注視白微生。他一臉困惑,她則是很無謂地聳聳肩,說的很云淡風清。
“放心,我沒要嫁你!睆膩砭筒粣蹚娗。萬物美好,不必只巴望他青睞。見微生狐疑地望著她,仿佛不相信,樂香還肯定地笑著鄭重一句:“我不會嫁你,這樣你可放心了,安心娶你的宋姑娘,她看見那么美麗的聘禮一定好開心!
或者是他敏感了,或者是還介意著昨日傷她的話,白微生只是愕然,目光憂郁起來,眉心未得疏朗,并沒有松了口氣的快感。
當樂香這樣無謂地笑著,他竟意識到自個兒的殘酷。這樣急急地來撇清和她的關系,她的體諒反而襯出他的自私。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傷她的心,她沒理由承受這等委屈,要提親的是他娘啊!
樂香說完轉身走,白微生卻急得一把拉住她。陡然一驚,白裳底下,多么細的臂膀……他心頭一疼,聲音變得溫柔不少。
“等等!
樂香轉過臉來,挑眉望住他。
微生輕聲解釋。“我……不是覺得你不好——”微生斂容,很嚴肅地鄭重道!澳闶莻好女孩,我知道你常到鎮外捐糧給窮苦人家!睒废阏。请p清水似的眼睛定定望住他。該死,他很怕這種目光,會教他不由得手足無措,遂回避她的視線!翱傊抑皇窍胝f,你是好女孩,總會有人懂得賞識你,婚姻大事,怎么可以兒戲,我不想任我娘為著個神棍的話,硬是湊合這門婚事。這對我倆都不公平!
愛樂香眨眨眼,能感覺到他的體貼,雖然只一點點。他的表情很有點愧疚,口氣十分溫暖。他也不想她傷心吧?那么她怎么好傷心?!假如掉下眼淚,假如露出一臉憂慮,怕加深他的內疚。
能給他的溫柔,或許就是一臉的無所謂。
樂香隱藏自己的情緒,只云淡風清地對他微笑。盡管那笑容有些慘白,她仍堅強地雙手抱胸,然后斜睨著白微生,忽然問他——
“聽說……你是白綿綿仙鶴托生轉世的?”
微生臉色驟變,低咒一聲!霸撍,你相信?”
樂香抿唇,挑眉,存心鬧地!笆裁春柹綖鯂3氐陌拙d綿仙鶴?”
“媽的!別說了!闭娲!
樂香忍俊不禁掩嘴低低笑了。
他氣惱地道:“笑吧笑吧,你盡管笑吧,連我自己都覺好笑,改日我就真學只鶴丫丫叫給我娘聽!
這么一說,樂香更是笑得打跌。
見她笑得不能自抑,微生像受了什么鼓舞,更賣力逗她。
“鶴是單腳站立的,你看我這樣像嗎?”他揮著扇,抬起一只腳,腳尖還戳戳另一只腳的膝蓋,昂著下巴很狂的模樣。
樂香怔住,天呀,俯下身來更是笑得喘不過氣!皠e學了、別學了……”
白微生還故意昂著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呱呱兩聲。很神秘地昂頭,朗聲狂嘯一句。“我白綿綿要羽化登仙嘍,呱呱,我要飛了!”
“微生?”前頭驚咆。
微生和樂香齊齊轉過臉去,但見白夫人不巧撞見這一幕,她眸中滿布驚恐,瞠目瞪著猶單腳站立的微生。
“你……你干嘛?”白夫人嚇得臉發白,丫頭緊緊攙住她。
白微生趕緊恢復正常!澳铮阍趺催^來了?”他在干嘛啊,真是,丟臉、丟瞼!
愛樂香看著朝她直直沖來的白夫人,不妙,惶恐地后退,想開溜,卻已被白夫人揪住,沖著她哭吼。
“你瞧瞧我們微生!愛姑娘,求你說服你爹娘,求你答應這門親事,遲了微生就其要回天上去了,你當是作功德,嫁給我們微生吧!”
她用力搖晃樂香,樂香一陣頭昏目眩,只聽得她不斷在耳邊吼——嫁給微生嫁給微生……像魔咒一樣。
“娘!”白微生尷尬,拉開母親,趕緊向她解釋這:“我鬧著玩的。沒事沒事!”
都開始亂叫了還沒事?白夫人死命抱住樂香雙臂,一雙瘦腳硬是勾住樂香雙足,仰頭哇哇嚷!澳愦饝、你答應我!”眼淚噴得樂香滿身都是。
樂香傻眼,微生挫敗地用力將母親拖下來,但她一雙手卻還死抓住樂香。
“我就這個兒子,你忍心讓他死……嗚哇……”
樂香被她的哭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混亂中微生忙幫丫頭將母親攙回府邪。
樂香望著微生背影,摸摸耳朵,嘆了口氣。
回宅后,望著堂中那一對得意洋洋出盡鳥氣,正干杯慶祝的爹娘,樂香雙手叉腰朗聲道:“我要跟白夫人說實話!”
噗——愛夫人駭地噴出滿口酒。當然,全噴上了正和她干杯的愛老爺。
“你說什么?”抓了案上抹布擦著相公的臉,愛夫人瞪著女兒。
樂香雙手叉腰!霸龠@樣鬧下去,定不能收拾,娘,白夫人被你害得擔心極了,我怕會出事!
“能出什么事?”
愛夫人大手往桌上一拍,一腳踩上椅子,拍著胸脯,長指伸前。高聲道:“某年某月某日,想那老巫婆在咱宅門前潑灑黑狗血,貼符詛咒咱,她就沒想過我會不會發瘋,哼,這回你娘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跟她卯上了,反正又不會真讓你嫁,這事你甭管!闭f著,手往一旁老爺腿上用力一掐。
“對——對極了!”愛老爺趕緊聲援!肮耘畠,就讓你娘好好出口氣,你甭插手!
兩夫妻一致用力點頭,非常同心同力,恩愛甜蜜。
樂香還是一臉嚴肅。“娘,你不跟白夫人說實話,我就不理你。”
“唉喲……”愛夫人捂住胸口!澳憧謬樐铮 边煅势饋。
“別哭、別哭……”愛老爺忙把肥胖的愛妻摟進他削瘦的胸膛,抬頭對著女兒惱道!皹废悖阍趿,明知你娘最疼你了,這樣幫外人說話!
“爹,娘這回真過火了,你是生意人,怎不明白事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從來就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只怕玩火自焚,一發不可收拾,屆時后悔不及!
“呸呸呸——”愛夫人瞪女兒一眼!霸奂抑皇且逅畤槆標艹錾妒?”
多說無益,樂香轉身離開!安焕砟懔恕!
“樂香?樂香?!”
愛夫人急了,鮮少見樂香這樣生氣。
愛老爺情知不妙,拉住愛妻肥手!安蝗纭劬吐牁废愕脑,你去跟白夫人道個歉,說實話好了!
“笨蛋!”愛夫人踹相公一腳!拔以跄苷f實話?要揭穿清水,那神棍不就被全城百姓給打死?我不管,奴家明明沒錯嘛!”
愛老爺好笑地拍拍夫人臉頰。“好了、好了,樂香不會氣很久的,別哭喔,我幫你跟女兒說……”
照理說,愛家不嫁,白府娶不了。時日久了,白夫人終會明了,清水說的不過是個天大的謊言,這一切僅僅是個惡意的玩笑。
但是白夫人等不及那一天,她委曲求全,誠心實意,低聲下氣求了愛夫人好幾回,受盡鳥氣,快變烏龜,慘遭踐踏,都不能令愛夫人同意嫁出女兒。
“我女兒要嫁入你家,豈不被你這老巫婆折磨死!睈鄯蛉酥坏靡庋笱,不住地向白夫人氣綠了的一張臉放話。“也難怪你認為我女兒最福氣了,要不是她福大命大,你潑的狗血、貼的符咒,加上你那張惡毒的嘴,早早克死她了!睈鄯蛉嗽秸f越得意,還當著她面轉起圈圈跳起舞來!袄怖怖怖怖病墒悄闱、你瞧,我們活得多好多健康,哈哈,我女兒誰都不嫁,她是咱‘永!逆偟曛畬!”
真是夠了,白夫人差點沒當場氣得暴斃。
她怒火沖天奔回府邸,和老爺又是商量、又是哀求、又是上吊地鬧了半日,這才令得從來不大管事又愛面子的相公托了朝廷的監事,監事又托了西宮的太監,太監又托了白苑的宮女,宮女又托宮女,用盡各種關系,使盡千萬銀兩,終于事情傳到了曾經親手抱過仍是嬰兒的白微生的娘娘,慈妃。
慈妃聽說了雨維城最負盛名、最有才情,她還曾經親手抱過的白微生,竟然要遭死劫了,于是仁慈地同意白府托求,下了一道懿旨,直達愛夫人府邸。
慈妃親自賜婚,誰不從誰就是死罪。
愛老爺及夫人接到懿旨,如喪考妣,愛夫人當場昏厥!霸鯐@樣?”
這下不嫁女兒都不行了。
從頭至尾這不過是個惡意的玩笑,怎么事到最后竟弄假成真?
白微生與愛樂香聽到消息。
微生一貫暴躁地向母親發飆!澳铮阍趺纯梢杂密仓纪{人家?”
樂香反應大大不同,她已經十天不跟娘說話了,這會兒,看著母親哭腫的雙眼,倒終于開口了。
“早跟你說了唄?”她的反應出奇鎮定。
“那現在怎么辦?”愛夫人抽抽噎噎。
“能怎么辦?”愛樂香一手叉腰,一手玩著頸邊秀發,說得稀松平常!凹蘖藛h!
“女兒!”愛夫人不舍地抱住樂香!澳镌跄軤奚?”
“娘,老實告訴你好了——”樂香嘆氣,昂頭噙著笑道!拔仪笾坏!
說真的,她可沒強求什么,老天爺竟然這樣賞她,她可就歡天喜地接受下來。
愛夫人不敢相信女兒真敢往火坑里跳、當白府媳婦。天啊,那個恐怖的女人,還有那個老臭著臉、愛端架子的白老爺,再加上那驕傲自大得要死的白微生,嗚哇……她越想越毛,哭得好似樂香前途有多黑暗,未來有多慘淡,甚至哀嚎起來像是樂香已命在旦夕。
樂香被母親慌張的樣子弄得笑了,有這么恐怖嗎?
“放心——”樂香摸摸母親的臉!霸摽薜氖前孜⑸闩畠翰粫o人欺負的!
樂香微笑,深吸口氣,斜臉凝視堂外明媚春光。
這是她的緣分,可憐的白微生得要束手就擒。當然,能娶到她愛樂香,可是他天大的福氣,平常人她還不嫁哩!
愛樂香自信滿滿,一副龍潭虎穴都不怕的樣子,單手叉腰,深深呼吸,空氣新鮮,天朗氣清,事已至此,那么就讓微生愛上她。
愛夫人望著女兒無懼的表情,用力眨眨眼,是她看錯了嗎?女兒自信得好似佛要去逮她的孫悟空,更像是命中安排,她胸中也自有定見。毫不意外,沒有掙扎,就像她天生注定是微生的真命天女,特來收拾他這狂妄自大的家伙。
箭已在弦,意上眉梢。愛樂香微笑,滿苑春光攝入那一雙慧黠的眼。
莫辜負盛放的花朵,莫浪費了滿園春情,樂香吃了秤砣鐵了心。
要嘛就不嫁,要嫁就要嫁愛她的。
箭欲振發,樂香握著情箭,只等著在適當時機,射中微生心房。當她認真起來,就狠得不許失誤。
她得意洋洋噙著一抹詭異的笑——
白微生,你等著,我們要相愛了……
正是不晚不早,只是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