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充滿了諷刺意味的輕柔話語,終于令何云深腦子里的最后一根名為“理智”的弦繃斷了。他跨步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然后用力地往自己辦公室里拖,“你給我進來!”大腳狂怒地踹開門板,將她塞進屋內。
顏真夏掙扎著與他的力量對抗,口里喊著:“爛男人,只會使用暴力……”
在他們身后,大卓和一眾醫生護士都看得傻眼了:難道何云深打算揍這個女人?真是舉世少見的一幕呀!
門板砰的一聲大力關上;下一秒鐘,“呼啦啦”,一堆好事者爭先恐后地扒上門邊偷聽里頭的談話。
辦公室內很安靜。
顏真夏被何云深拋到沙發上,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腕。她惡狠狠瞪他:真是個粗魯的男人!她的手快被他捏斷了呢!而此時的何云深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在房內焦躁地踱了好幾圈,才平復內心很想殺人的欲望,犀利眸光驀地射向沙發中端坐的可惡女人,“我給你五分鐘時間,把事情解釋清楚。”剩下的寶貴時間,他何大醫師要回值班室睡覺。
顏真夏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望向緊閉的門板,“怎么,現在知道要遮丑了?當初你玩弄洛洛的感情時,有沒有想過今天她會出事?”一回想起洛洛臉色慘白的倒在破舊沙發里的那個畫面,她就無法克制自己的怒意。
“該死的到底誰是洛洛?!”何云深幾乎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
“就是剛才被你救活的自殺女病患!鳖佌嫦囊粍C容,“你該不會真的連她長什么樣子都忘了吧?”
“我不認識她。”何云深搖頭。
“少來!彼龖岩傻匾黄沧。
“我說了,我不認識她!”非要逼他用吼的不可。
這下子顏真夏有些困惑了:看眼前這男人兇狠狂怒的表情,好像真的是……被冤枉了?那——可是為什么洛洛又會說,何云深是她男朋友,他對她始亂終棄?
這兩個人里頭,到底誰在撒謊?
“在今天以前,你真的沒有在任何場合、通過任何途徑和洛洛見過面?”她挑起秀眉。
“沒有!备蓛衾涞亩只卮稹:卧粕罾蹣O了,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將雙手插入發中梳理,“我每天接待那么多病人,哪兒記得住曾經見過誰、沒見過誰?大卓說那女孩看起來眼熟,也許她最近來我這里看過診也說不定!闭f著他用力地吐了口氣:在緊張手術之后又被人審訊——他今晚的運氣可真是好到極點呵。
“可是,洛洛曾經告訴我,說你們交往過一段時間,后來你單方面決定結束關系,所以她才會想不開自殺的!鳖佌嫦恼f到這里,臉上突然泛起紅霞,“她還說……她還說……”她以古怪眼光瞅著他,欲言又止。
“她還說什么?”何云深警覺地抬頭,直覺那不會是什么好話。
“她還說你們發生過……關系!彼麖埬樁紳q紅了。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與他談論這個話題,她怎可能不尷尬?
“我想,女孩子總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騙人吧?”她望著他。
聽了她的話,何云深徹底傻眼了:什么?!她是說他和剛才急診室里那女孩兒發生過關系?!這可真是六月飛雪的冤屈。
“絕對不可能,沒有的事!彼鄣脹]力氣吼了,只是慢慢地、但堅定地搖頭。
“可她的確這么說了。”顏真夏回想,洛洛上星期在茶坊里,確實說了“他把手放在我的腹部”這樣曖昧的話吧?
“那就是她撒謊!焙卧粕钅樕F青,尤其不愿意在這個環節上被人冤枉——他一向潔身自好得很,“總之,我根本不認識她,更不可能碰過她。你若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問一個人!闭f著他站起身走到門邊,霍地一下拉開門板——
“砰通”一聲,大卓連滾帶爬地摔了進來。他手扶墻壁,站穩了,沖何云深微笑,“和顏小姐溝通得怎么樣?”
“你不是都聽得很清楚了,還問我?”何云深白他一眼,又說:“大卓,你告訴她,我這幾年在白鷺醫院工作期間,有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顏真夏挑起眉,看著被叫做“大卓”的俊美男子。大卓搖搖頭,“沒有。至少在我的視力范圍內,沒見過云深和任何女人交往。我甚至懷疑他是GAY。”
“最后一句就不必了。”何云深沒好氣地瞥了老友一眼,轉頭正視顏真夏,一字一句地道:“顏小姐,或許你不明白急診室醫生是怎樣的職業。我們一年365天每天24小時待命,隨時要應付突發急診狀況,我連睡覺都嫌沒時間,怎么會有時間談戀愛?”
顏真夏默然了。她怔怔看著何云深臉上真誠而嚴肅的神色——他濃眉緊鎖,薄唇冷峻地抿起。他墨晶石一般的黑眼睛里有一種能說服人心的力量,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我……我可能是誤會了什么!彼目跉夥跑浟。真糟糕,如果何云深真的沒對洛洛做什么,那么她剛才的一巴掌……可就打錯人了呵。顏真夏低下頭,有些內疚地盯著自己的手。
剛才打了他,她的手掌到此刻還在隱隱發疼呢,更別說那受力的一方——何云深的臉頰該有多痛了。
“如果……如果事情真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我會道歉!彼行⿲擂蔚卣f。
何云深眉一挑,嘲諷地道:“那你最好現在就道歉。你的想象力未免太過豐富。”被她打了一耳光,難道白打了?
沒料到,他言語中的自大和挑釁,再一次激怒了她,“你空口白話無憑無據,我寧愿相信我的好朋友洛洛!彼T起來了。
下一秒鐘,何云深“嗤”地冷笑出聲:“那隨便你。”他站起身往外走。這個叫顏真夏的女人分明胡攪蠻纏,他現在累極了,懶得跟她耗。
他走到門邊,拋下最后一句,“顏小姐,我很難相信你是做電臺DJ的。沒憑沒據就隨便侮辱別人的人格,這似乎與你的職業道德不太相符呢!彼f完原本打算走了,可是身后顏真夏的憤怒聲音拖住了他的腳步——
“彼此彼此,我也很難相信你是個醫生。醫生不都該是妙手仁心?可是為什么你態度這么惡劣,脾氣這么暴躁?”顏真夏與他針鋒相對。可惡啊,這是他第二次侮辱她的職業了。
一邊垂手閑閑觀戰的大卓吐了吐舌頭:嘎?又吵起來了?這一男一女碰到一起,還真是火花四濺呢!
何云深緩緩回過身來,瞇起眼,一字一句,從牙縫里擠出憤怒字眼,“顏真夏,說句實話,你的電臺節目很爛。我每次都聽它來催眠,效果超好。”
他話音未落,隨著顏真夏一起倒抽了一口冷氣的,還有捧心嬌嘆的大卓,“云深,你怎么可以侮辱我最喜歡的節目……”
顏真夏瞠圓美目,死死瞪住面前穿白袍的高壯男人。他真的把她氣炸了!居然敢說她的節目很爛?!可惡啊,這沒品味沒格調的臭男人!要知道,她的電臺節目是同期檔中收聽率最高的,是王牌節目耶!
“你以為醫生就了不起?只不過會動動刀子而已。”她回敬他。
大卓再度捧心抽氣,“喂,我也是醫生耶!”這兩個人互相貶低對方就好,能不能不要殃及他人?
何云深冷笑一聲——因為她的攻擊言論實在太過幼稚,“別說得好像你永遠不需要醫生!
“我的確不需要。”顏真夏驕傲地昂著頭,“我從小身體結實沒病沒痛,不仰仗你們關照。”
“顏小姐,滿口飯可以吃,滿口話可不能亂講!焙卧粕顚㈦p手插入褲袋,嗤笑,“很多人都說他們身體健康,結果死得比絕癥病人還早。”這蠢女人說話簡直不過腦子。
顏真夏捏緊雙拳,“何云深,你敢詛咒我?!”啊……氣死她了!
“詛咒稱不上,只是——人有旦夕禍福。”說著他咧嘴一笑,笑意卻不曾暈染到眼睛里。說話的聲音,依舊冷酷無情,“而且,像你這樣個性不可愛的女人,萬一哪天不幸被推進急診室,我不認為我會有心情救你!
話音未落,顏真夏抓起桌上水杯扔他,“你去死!”
大卓連忙往旁邊閃,戰事升級了喔!他們居然開始詛咒對方死,而且還打砸醫院公共財產?
玻璃杯飛了過來,何云深頭一偏,險險躲過。杯子擊中他身后墻面,“砰”的一聲碎裂了。他回頭一看,眼中怒火更顯熾烈,“顏真夏,別太過分!
“不然你想怎樣?打電話給市民法律求助熱線?”她故意甜甜地說著,氣死他最好。
“你說對了。”他拎起桌上電話分機,“我打電話叫警衛。我的辦公室里不歡迎亂咬人的瘋狗。”
嘩,何大醫師玩真的噢?要搞到人盡皆知?這事情若是傳出去,他這個同僚面上也不好看吶!大卓連忙撲過去勸架,“不要鬧了啊,天都快亮了,大家都消消氣,深呼吸……溝通需要冷靜平和的氛圍嘛……”結果他的一番苦口婆心,絲毫未能緩和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直至十五分鐘后,醫院警衛趕到,強行把顏真夏帶走,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而讓顏真夏不敢相信的則是:何云深說不過她,竟然真的好意思叫警衛把她趕出醫院!
她在醫院過道上被兩名警衛伯伯強行拖著走,那手舞足蹈的狼狽樣子很像精神病患者。她心中暴怒,很想一腳踹死何云深,奈何他在她面前彬彬有禮地對警衛伯伯說“拜托你們”,然后很帥氣地把辦公室的門摔上了。
于是今晚,顏真夏與何云深之間——梁子正式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