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你戀愛了?”顏真夏抬眉。
“嗯……”洛洛囁嚅著。
戀愛是好事啊,可是為何此刻駱駝臉上的表情活像自己得了絕癥?顏真夏不解,“戀愛歸戀愛,工作歸工作。兩碼事,互不影響!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洛洛的表情很苦惱。
“為什么做不到?”不明白。
“我……我忘不了他……”
“哎?”顏真夏聽不懂了,“忘不了誰?”
洛洛咬住下唇,好一會兒才羞答答地說:“何醫師,我男朋友!
顏真夏捧住額頭,被駱駝搞糊涂了。既然那個什么何醫師是她男朋友——那很好,沒事呀!她為什么要忘?又為什么忘不了、還為此很痛苦?
“說下去。”顏真夏朝洛洛一抬下巴。看來今天戀愛教祖要加班了。
“何醫師……他很帥,長得很高,肩膀很寬闊。雖然看上去有點兇巴巴的,可是很有男人味兒,尤其是下巴上青青的胡碴,讓我好喜歡他……”洛洛羞紅了臉。
“停!鳖佌嫦氖忠粨],“外貌描寫刪掉。說重點,說你們怎么認識的!闭振橊勥@樣說法,絕對可以說到天亮。
“那是……那是幾個星期之前,我犯急性胃炎去掛急診,何醫師接待我。”洛洛垂下眼,望著杯中色澤亮麗的水果酒,“后來……后來我就喜歡上他了啊!
“一見鐘情。”顏真夏點頭,“好,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對我很溫柔,知道我胃不好,就特別囑咐護士關照我的伙食。有一次,他還叫人特別送了廣式煲湯給我,就因為我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甭迓迥樇t了。
顏真夏立刻移開洛洛面前的“刺激性”水果酒,“再然后呢?”
“再然后……”洛洛臉更紅了,不大不小的眼睛里放出陶醉的光彩,“再然后他就一直對我很好啊。我很喜歡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和,手指好修長,當他溫柔的把手放在我的腹部……”
“停!”顏真夏喊道。再說下去要變成限制級了哦!她按住額角,不明白現在的女大學生怎么開放到這個地步。面前這個駱駝看著明明很乖巧害羞,想不到居然這么敢說?!“你們在熱戀,很甜蜜,我懂了。但是這樣就影響到你的工作?”她懷疑地挑起眉。沒出息的小女生!
“不,不是這樣的……”
洛洛突然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把顏真夏看得傻眼了,“你哭什么?情海生波?”
“我……我病好出院以后,他就不再理我了。我打電話找他他也不接,留言給他他也不回;他好像突然變成一個陌生人,對我冷冰冰的,我好傷心,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什么事,他怎么可以這樣……”洛洛哭得非常慘烈,眼淚鼻涕一起流個不停,顏真夏不斷塞紙巾給她,不知不覺抽空了桌上的紙巾盒。
“哦,我明白了。是他始亂終棄,把你給甩了!弊詈,顏真夏點頭,下了這樣的結論。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從別人口中講出來,好像更令人傷心!甭迓逡颤c頭,眼淚掉得更兇了。
顏真夏朝天翻了個白眼,“真有那么傷心?”太夸張了吧,一個月的感情能深厚到哪里去?
洛洛泣不成聲地回答:“我活到二十一歲從來沒這么傷心過,他是我的初戀……”
唉……顏真夏伸手杵著下巴,沒話說了。她自己的感情發展得相當平穩,一個男朋友就交往了好多年,平日里連吵架都很少發生。因此她不能理解面前這只小駱駝何以對只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男人如此念念不忘?
那男人有什么特別的本事嗎?因為照駱駝的描述,這個何醫師似乎挺差勁的,在拋棄一個女人之前,連基本的事先告知義務都未曾盡到。做男人怎可以不負責任到這個地步?就算要分手,也得提前知會女方一聲吧?自說自話地決定結束一段關系,不顧對方的意愿,在她顏真夏看來是非常孬種的做法。
顏真夏啜了口杯中甜酒,潤潤喉,道:“既然那男人那么無情,你也別搭理他,讓他哪兒涼快上哪兒待著去!
洛洛又搖頭,“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好想他,白天想,晚上也想,播歌的時候更是一直想著他,大腦一片空白。經常想到一首歌,然后從電腦里調出來的卻是另一首歌……”
顏真夏無奈地把手一攤,原來如此。她側頭想了想:這樣下去不行,駱駝一直很努力地想要留在電臺工作,不能讓這種狗屁倒灶的爛事情毀了她的未來。
“駱駝你聽著,別再去想那個男人。明晚的節目不做CALL-IN,是錄播,我替你向領導請一天假,你回家好好睡一覺。”顏真夏一本正經地交待她。交待完了,她又問,“對了,你說的那個何醫師……叫什么名字?在哪家醫院工作?”她表情很平穩,口氣很隨意。
“他叫何云深,顏姐,這名字是不是很好聽?”沒骨氣的洛洛,提到心上人的名字再度臉紅了。
顏真夏翻個白眼:是呵,是很好聽,很女性化,很像瓊瑤劇女主角!八谀膫醫院?”
“白鷺醫院。”
“白鷺醫院?”那是什么?寵物醫院?顏真夏瞪大眼。
“據說是一個華裔富商投資開辦的一家民營醫院,就在我家附近!甭迓遄ミ^餐巾,掏出鋼筆飛快寫下一個地址,遞給顏真夏。
“哦!鳖佌嫦氖掌鸩徒恚樕现匦露哑鹦θ,安慰傷心的洛洛。心里卻有些不屑地想:什么白鷺醫院?還烏鴉醫院呢!會在這種名字奇怪的醫院里工作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人格正常的男人吧?
好吧,她倒想見識見識這個據說很帥、很酷、留胡子、手指很長的“何醫師”到底是何方神圣。
與洛洛從茶坊里出來已是凌晨三點半,招了計程車回到家已是早上四點。顏真夏站在家門口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掏出鑰匙開門,又躡手躡腳地走進玄關,偷偷換鞋。
每個星期七天里有四天,只要“真夏的果實”做CALL-IN直播節目,顏真夏就過著與大多數人日夜顛倒的生活——當然了,這個“大多數人”里頭,也包括她交往多年的同居男友阿KEN。
所以今天,她進門時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想吵醒睡夢中的男友。她知道阿KEN的工作也相當辛苦,在一家知名外企里從事質量檢測,加班加點是家常便飯——畢竟老外的錢也不是那么好賺的。
顏真夏徑直走進浴室,簡單洗漱了一下,卸了妝,換了絲織睡衣,然后回到與男友共有的臥室里,輕輕爬上床。
男友阿KEN背對著她沉睡,發出陣陣輕微鼾聲。此刻是早上四點,在女友回來之前,他想必已飽睡了數個小時。幽暗的床頭燈光下,他瘦削的臉顯得有些過分蒼白。
顏真夏靠著床頭軟墊發呆。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方才那杯水果酒的作用吧——此刻她的身體疲憊得要命,腦袋瓜卻異常清醒。她俯下身子,注視著阿KEN白凈秀氣的俊臉,唇角不禁揚起淡淡的笑容。
和阿KEN認識幾年了?八年還是九年?好像整個大學時代,她都是和這男人在一起。他們相戀的那段歲月,也就是她由一個小女孩兒成長為女人的那段歲月。阿KEN比她大一歲,學的是理工科,為人沉穩內斂,與文科出身、性格開朗的她正好互補。在一起這么久,他一直待她很好。她到如今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兩人熱戀的時候,她每次凌晨下了節目從廣播大廈出來,都能看到阿KEN面帶笑容地等在門口臺階下。
當時,他會買熱乎乎的夜宵給她吃,偶爾還會買花。如果天冷,他會摘下自己頸上的圍巾為她圍上,然后把衣衫單薄的她裹進自己的大衣里頭。
想著想著,顏真夏眼色迷蒙了,恍惚地笑:那是多少年以前了呵……
現在的阿KEN很忙,最近剛升了部門經理,有時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當然不可能再來接她下班。
對此,她是有些遺憾,但也沒什么好抱怨的。畢竟自己也不再是什么心中充滿浪漫幻想的二八少女了。這些年做電臺情感夜談節目,令她把感情事看得很通透。愛情不可能永遠有保有那種燙人的熱度,戀人之間也不可能永遠像偶像劇那樣生活。她與阿KEN之間經過了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還能在一起,互相關心扶持,她已經很知足了。
顏真夏緩緩低下頭,親吻男友的額角。睡夢中的阿KEN低喃了一聲,直覺地推開她的臉,咕噥著:“很煩吶,已經這么晚了,還不趕快睡……”他像一個脾氣不好的丈夫那樣背轉過身去,順帶扯走了顏真夏這邊的棉被。
顏真夏吐了吐舌頭,苦笑。瞧,這就是老夫老妻該有的表征啊。既然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了,她索性扯了一條毛巾被披在身上,悄悄爬下床,移師到客廳里看電影去了。
身后臥室門內,男人的鼾聲持續響著,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那是某種力量,令她覺得有點討厭,卻又非常安心。她是“戀愛教祖”,她自己的感情路平穩而順暢,仿佛在看一出黑白默劇老電影,沒聲音沒顏色,卻很雋永——這就叫把愛情修煉到最高境界了啊,不是嗎?在客廳沙發里窩成一團、抓著遙控器亂按一氣的時候,顏真夏這樣告訴自己。然后突然——心就暖了,嘴角泛起了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