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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江湖啟示 第二章 作者:林之華
    出德黑蘭向南,往伊斯法罕,山路崎嶇,陽光明媚。

    她從車后鏡里看到驅車尾隨的他,簡直像見到鬼似的,一個急煞車,差點沒撞上山壁。

    在座位上低頭沉默片刻,然后,他看見她跳下吉普車朝他走過來。

    和昨天一樣,高馬尾、咖啡色風衣和長靴。那把匕首,此刻該在長靴里吧。

    昨天晚上,他找到她寄宿的旅館,進入她的房間——這對他來說實在簡單不過。

    他只是去把她的匕首還給她,悄悄放在正熟睡的她的枕畔——若當面還給她,她肯定是不會要的。在這趟可能充滿危險的路途,防身的武器十分必要,她應該有佩槍,但卻不肯隨意開火,匕首無疑最合適,而她應該也很喜歡它——多么充分的理由。他坐在她床邊的藤椅上半宿,一直不想離開。

    “談一談好嗎?”她在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下腳步,再也不肯往前。

    他知道她絕對不愿向他示弱,可是她看起來既無奈又不安。而且,似乎很畏懼。

    他突然有些懊惱。

    昨晚……他當然是別有所圖的。只看一會,只看一會,如果不是他突然發覺自己的綺念難止,不知道自己會坐到什么時候。她是多么的誘惑,貞靜、嬌美,像涼夜的芙渠眠于池上,安靜的額頰,讓他莫名地想起《詩經》里江南七夕的月光。何況,睡眠里的她孩子一般全然不設防。他一定是看得發癡,直到那想親吻她的念頭,隨著她輕緩的呼吸,熱切到無力遏止,他方始驚覺。恢恢離去。

    她為什么害怕?他沒有碰她一根頭發。該害怕的是他——一個想對她施以引誘的男人,卻被沉睡的她引誘得方寸難安,偏偏連碰她一下都不敢。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彼_口了,“可是你的行為,我實在難以接受!

    他雙手插入口袋,沉默地倚著車門。

    “如果你的目的是戲弄,那你成功了,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我現在很狼狽……”

    “你心里真的這么認為?”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他的語氣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為什么她的眼里又掠過懼色?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鹿。

    他嘆氣,柔聲道:“我昨天對你說的,你當我是說笑嗎?”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顯然有些局促,又不知如何應對。雪色的頰頸,那一層緋紅的飛起、暈開,看在他眼中,簡直驚心動魄。

    “我的目的,你清楚!彼f。

    “那不可能!”她道。語出如槍,決無余地,臉上羞色尚在。

    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因為端木嗎?”

    她大驚,“你還知道什么?”

    他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何苦一直跟著我?”

    他不言,知道又怎樣?

    她略有些釋然,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猶豫了,“當我求你,別再跟了,好嗎?”

    “我說過,這很難!彼⑿,“除非有一天,你愿意跟我走。比起方微,我更有資格做你的老師——哪怕只是武學!

    “我并不懷疑這一點,但我認為,也僅限于武學。”她搖搖頭,轉身,準備放棄。

    “昨天你不是問,我是什么人嗎?我現在告訴你!彼蝗坏。

    她問:“你究竟是誰?”

    他說了四個字,兩個字是組織的名稱,另外兩個字是他的名字。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后背貼上山壁。盯著他看了好幾秒,一言不發地走向吉普車。

    車子很快發動,絕塵而去。

    他找出香煙,點燃。她的反應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她看他的眼神,像看著一只傳說中的毒龍。

    一路平安無事。

    他驅車不緊不慢地跟隨在后,遇上危險路段,超速越過她,確定沒有不安全因素后停在路邊,等她經過,再跟上。

    她很緊張,雖然他知道她一眼也沒有看他。

    陽光由艷熾轉為溫軟,這荒涼的旅途,左手黑山不盡,右手黃沙漫漫,天地寂寥,一前一后,兩個人,兩部車。只有他和她。

    就這樣走下去,也很好。他想。

    山風凜冽,很快進入黃昏。殘陽如血的暮色里,山路陡然艱險起來。

    前方,她不知何故停下了車。然后他才看到,從路邊山壁的陰影里走出兩個人,與她邊打手勢邊說話,少年模樣的男子由身旁的人攙扶著,似乎腿部負了傷。

    他猛踩油門追過去。

    她低著頭在急救箱里翻找針管與血清,正待開口,突兀的兩聲槍響,那孩子與父親已然中槍倒地,鮮血從少年的胸口汩汩流出。

    “為什么?!”她瞬間紅了眼,大聲斥責。

    她彎腰去扶那瘦弱的少年,被他一把拉開。

    “不要碰我!”她厭惡而惱怒地甩開他,大聲道。

    “不用檢查,他們死了!彼灰詾橐。

    一條褐色的小蛇從少年襤褸的袖管鉆出來,他扣響扳機,火星迸射。

    她愣了一下,蹲下身檢視少年的腿部,方才那個黑腫流血的傷口原來只是一個逼真的偽裝。

    “這條路經常行經各國探險者、文物考古者和記者車隊,意外時有發生。他們可能是屬于某個非法武裝!彼麑氖w上卸下的槍支扔進吉普車的后座。

    她沉默地望著地上的父子,不說話。

    他將她拉回車上,“快走吧,天快黑了!

    這一次,她居然沒有反抗,車子發動,行不遠又停下。

    “就這樣走嗎?”她低聲道。

    沙漠的夜晚朔風如刀。

    頭頂上,繁星密布,明亮得似乎觸手可及。

    這樣的夜,小狄若在,該與他暢飲千杯而高歌,該向他傾訴此際轟然于心的喜悅。

    他若在,想必會笑他,自然也會提醒他。想必,自己也不會在意。

    他很開心,是那種仿佛少年時純粹又透明的開心。僅僅因為她的一句話,她肯主動和他說話,話里沒有戒備之意。

    他真的越來越像個孩子,天真又脆弱。簡直詭異,他該感到不安和危險的。

    可是此刻,他卻想唱歌、喝酒、吟詩,想在這連綿無限的沙漠中舞一回中國古劍,想怎樣放浪形骸都可以。他開心得不得了。

    當然,她不會明白。

    她跳下車,從工具箱里找鐵鍬,臉上的神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慚愧卻又十分堅決——那種明知道不應該,可是又覺得自己也沒有錯的神情。

    他道:“不用這樣,我不是方微,不會責備你!

    她不肯要他幫忙,俯身去抱那少年的尸首,突然低聲道:“師父常常責備我,是對的。我也懷疑過他們,若是不停車,也不至于會這樣!贝撕蟊阋谎圆话l。

    掩埋完尸體,她發動車子,風馳電掣地前行。

    他跟著,消化著她那句話,開心到現在。

    遠遠的山谷那一端,她裹著厚毛毯蜷睡在車里,也不知睡著了沒有。

    很快,他就知道了。

    風聲輕嘯著從耳邊經過時,他捕捉到她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這個傻孩子,還在為那個死去的少年耿耿于懷。

    他想告訴她,不要內疚,那眉目天真、看似羸弱的男孩應該早已是一個熟練的綁架犯了,那把銹跡斑駁的手槍下恐怕已死過不少人。

    但若告訴她,思及這片苦痛的國土與一路行來的種種見聞,恐怕她還是會一樣難過。

    這世界上的事,永遠不能用公平來要求。

    他微茫地笑,伸手裹緊毛毯。想起曾經的年少,胸口依然滾燙的信仰,壯志未酬而同室操戈的種種,忽覺滄桑。其實,他不及她。她的眉目心靈,思度行止,堅執而凜冽,與生俱來,無關年少。

    星光清冷,默默地撫慰著這綿延千里已然沒落的文明之地,在他們的來前與走后,在日復一日的河流里。

    第二天,她早早地先行出發,又不再理會他。

    黃昏的時候,終于趕到了目的地。

    他隱身在一方坍塌的宮殿石階后面,焦急地等待。

    他確定過那個地下室沒有任何危險。他出來后五分鐘,她進殿,找到這個入口,跳了下去。

    可是,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

    當他忍不住準備沖進去的時候,入口處突然響起了軋軋的機關轉動聲,石板緩緩抽開,她敏捷地躍上地面,彎腰將手中的包囊背起。

    那張滿頭塵灰,掛著笑的臉,看在他眼中,就仿佛這悲愴神秘、沉寂千年的神壇突然盛開的一朵蓮花。

    他微笑著發了好一會呆,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神殿外,夕陽滿天。西風殘照里,她高挑纖瘦的身影正迅速地躍過石板橫裂的廣場,步向吉普車。

    上車之前,卻忍不住地略略張望。

    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她應該是安心的吧,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多少有些許失落?他想。

    第三天,她進入尼泊爾。

    “抱歉,你我陣營對立,況且我已經有了未婚夫,請不要再跟著我了。”

    她想了很多法子試圖擺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到后來,或者因為他始終并不逾越,自制而又尊重的行止,使她漸漸不再恐懼,可是,在他雖不至于無禮,卻又如影隨形的糾纏之下,卻越來越緊張與困擾。

    她中了計,開始與他斗嘴,很生氣的時候,會動手。她的涵養在面對他時越來越不可靠,一時漠然得當他透明,一時又被他惹得像個小孩般不能自控。她當然不會知道,她越這樣,那毫無疏離之感的親密意味,越令他不能自拔。

    他什么也不能肯定。關于她的種種,過往的經驗似乎不能為他確定什么,她的無奈與苦惱如此顯而易見。她應該并不討厭他,可是也絕不肯接受他。無論是心平氣和地婉言相勸,還是委屈已極地氣惱指責,都無可置疑、鄭而重之地向他昭示著她的答案:拒絕、拒絕、拒絕!

    他一徑優雅地微笑著回應?墒亲铍y受的一次,他在寒風的夜里連續穿行兩個城市,在與她相反的方向,用極速酌以綿醉的清酒,嘗試抽離。但是,天亮的時候,他又回到了她下榻旅館的樓下。

    他早知道是徒勞的,然而卻還是要努力試一下,為自己更為她。

    他不該跟她說:若是世上沒有端木這個人,你會不會重新考慮一下答案?他只是這樣跟她說,并沒有真的打算怎樣。雖然,每次猜及她拒絕背后的原因,嫉妒乖張得像雨后瘋長的野草時,心里未嘗沒有這么想過。

    她一下子愣住了,在眼淚還沒有掉下來之前,轉身,“砰”地將門關上。

    第一次看見她流眼淚,那么美好可憐見的樣子,那么傷心——為別的男子,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他想喝的是烈焰一樣直燒入喉直逼心胸的燒刀,不是日本清酒,可是他還要清醒,清醒地嘗試一次放棄。

    沒有用,他走得越遠,越放不下。

    天快破曉,旅館門前的花圃露水正重,浸濕他的褲腳。

    這一場嚴重的意外,既非他所愿,亦無能為力。

    他避過她的那一擊,匕首劃起雪亮的弧光,刺向她自己的手臂。

    她穿著湖綠的襯衣,袖卷至肘上,露出的小臂修長而澤潤。

    匕首被擊飛,聲音清脆地墜入幾米外的溪澗。他的心還在怦怦地跳,去看她的手腕,傷處滲出的血絲匯聚成一道血渠,滴下,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切破了靜脈。

    他像寒冬里被人迎頭潑下一盆冷水,既涼且痛。

    “你……何苦這樣?”

    “你這樣苦苦相逼,我既然不是你的對手,又不能擺脫你,也沒有其他的方法!彼γ撍氖郑芷届o地道,末了,又加上一句,“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的臉色還是變了,而且非常難看。

    她看起來有些后悔,既后悔又委屈、難過。

    她在澗旁的石上坐下,午后的水光蕩漾,映上樹陰里她湖色的衣衫與雋秀的眉睫,她側過頭避開波光,也不看他,整個人突然沉靜而憂郁。

    他知道她的眼睛里常常有不可解的悒色,那并不容易察覺,恐怕連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過。這時候,溪流潺潺的涼陰下,為什么所有的憂郁都堆疊到她的眉目里,深得令他憂心。

    “你……應該并不缺少女性的愛慕吧,我只是一名敵對陣營的普通女弟子,對于你——為我所做的,我已經知道或者還不知道的,我心里其實是感激的。我并非不知好歹、不明事理,但是也請你正視我的拒絕。我們……是永遠沒有可能的,我更不可能如你所言跟你走!

    她抬起頭,望著他,聲音清脆,眼神決絕,“你有太多的事情包括以這樣的方式糾纏逼迫,都是我無法認同的。這些日子,你帶給我很大的壓力,我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你,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再繼續忍受被你跟隨下去——那沒有用,除了帶給我無窮的煩惱!

    “傷不了我,所以只好傷自己。”他道。

    她冷冷道:“我遠不及你聰明,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他看著她半晌,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

    “是你先走,還是我走?”

    她站起,“什么意思?”

    “我不再逼你了,以后……”他看著她的手腕,“不要再做這種事!

    “你說話當真?”她還不太敢相信他。

    他點點頭。

    那些悒色剎那間冰消瓦解。眉目嫣然,如同春歌升明月。

    他霎時寂寞得西風凋碧樹。

    “那你以后也不再跟著我了?”她道。

    “我只說不再逼你!彼,“至于還跟不跟你,在我。

    “你……”她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你是不會出爾反爾的,對不對?”

    “聰明得很!彼浜撸笆沁@些日子跟我學的嗎?”

    她臉上微紅,“我走了!

    提起方才與他打斗時扔下的背包——那里面全是這幾天尋訪的收獲,大步地朝陽光下的松林走過去。雖然尋找典石仍然希望微渺,但相關的資料已經越來越齊全。走過那片松林,就是鄉村的公路。

    她遠遠地將他拋在身后,只希望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被她拋在身后的,還有空曠的午后。他在陽光泛濫的溪畔站立良久。

    隨后的幾天,她開始向寒冷而廣袤的尼泊爾山區進發。綿延千里的深山里矗立著數不盡的神秘廟宇,掩藏了無數遁世的歲月、經卷和高古的僧人。

    他遠遠地隨后跟著,不讓她看到他。她那一刀劃在她自己的臂上,也劃在了他的心里。

    她知道他仍然跟隨在后,他既不露面她也不發作,只是加快尋找行程。如果一切順利,她拿到典石,便即刻動身返回日本。

    日本,他當然可以繼續追過去,方微和端木他沒放在眼里,可是她呢?這千里的跟隨,她似乎并不為他所動,待回到日本,他豈非更加沒有機會?

    一想到,她因為端木綻開的美麗微笑、她被他套上戒指的中指……不能想,一想就像心中生了一把異火,燒得五內俱焚。

    他越來越焦灼難安,那些星斗滿天的夜里,他撫著胸口,覺得那里似乎只剩下一杯朱紅的灰燼,灼熱蝕骨,燒無可燒。

    可是這個時候,一直平安無事的行程,在她回到平原的第二天,突然出現了變化。

    那是北部平原的一個大城市,以繁華與混亂聞名尼泊爾。她在下榻的酒店將一些無可查解的資料傳輸回日本,在等待日本那邊回復的第二天晚上,在神廟林立的旅游區被兩名偽裝成乞丐的男子麻醉,拖上一部面包車。

    后來是他打昏那兩人,將不省人事的她帶回酒店房間,留下字條。

    他原以為只是普通的綁架犯罪,這城市地處尼泊爾地理要塞,龍蛇雜居,幾個地下大幫會涉嫌與國際淫媒暗通款曲,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單身女游客失蹤案件。

    哪知第二天,她在房間又遭人攻擊,對方不敵后越窗逃走。

    第三天,她在街上被一名中年婦女跟蹤,對方被她設計擺脫,這是發生在上午的事。晚上她從一家花店門口經過,差一點被一盆從天而降的天竺葵擊中。

    此后,麻煩接踵而來。有些是她可以應付自如的,另外一些則被他不動聲色地依次解決掉,有好幾次,他用上極狠的手段回擊,以警告對手。對方收斂一日兩日后,針對她的襲擊又再度發生。

    他漸漸可以斷定,對方的目的不是她,是他。一切都是沖著他來的。

    十多年前,尼泊爾分部一名負責人酒后失職,導致當天行動失敗,幾名成員無端犧牲,可是因為以前的功勞,那人還是被留下一條性命,從組織除名。當時,他正執掌刑堂,作風嚴酷,那人的雙腿由他親手所廢。時隔多年,此人現在是這座城市的黑幫之首。

    對方答應停止一切針對她的行動,但是,他要去赴那個故人的鴻門之約。

    令他大動殺機的,不是此人的多年懷恨,而是以她為要挾的用心。她受了傷,不重,斷斷續續好幾次。

    一次也不能原諒。

    喝了些酒,耀目的燈光,鋒刃銀亮的尼泊爾短斧,積恨的,欲置他于死地的目光……多少,讓他找回了些許當年的感覺。十七八歲還在日本時,這種危險而刺激的低級毆斗是常有的事,對當時的他而言,流血是無可避免的。

    所以二十歲之后,他更趨向于用腦而非用刀。

    眼下,這十多年前的舊境重逢,或者手上真的有些生疏了。

    他將最后一名斧手踢至廳角,那把閃亮的小斧被他送進故人壞死多年的腿骨間,那人眼神復雜的目眶中突然流出淚來,他轉身走出大廳。

    快到巷子盡頭的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左肩的斧傷有點麻煩,血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流。他低頭扣上外套,一個人從巷角轉過,看見他,伸手來抓。

    他幾乎是本能的,一拳擊出。

    來人被擊飛至巷角,發出低聲的呻吟,路燈照在她黑色的長發上,美麗的眼睛滿是痛楚。

    “曉頤!”他急步過去拉起她,“我不知道是你……我下手重嗎?”

    她心事重重地搖頭,燈光下,看見他右手的血痕,愣住,“你的手怎么了?”

    他將手插進兜里,淡淡道:“剛打了一架!

    “是一直對付我的那些人嗎?”

    他未置可否,抬腿就走,“早點回酒店!

    他有點支持不住了,偏偏她今天很不介意與他多說話。

    “他們究竟是什么人?”她拉住他,“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嘆了一口氣。她一拉之下,他頭暈目眩。

    那道斧傷遠比他想象中嚴重,傷可見骨。給他包扎的時候,她一聲不吭。

    她的動作很輕,披散的長發垂下來,差點覆上他的頰,淡淡的陽光下茉莉的氣味令他非常不安,他向窗邊側過頭去,稍離這蠱惑。

    藥布纏了一層又一層,血還是不能有效止住,紗布剛纏上即被滲紅,她的指尖輕輕地發抖。

    他只好道:“不要難過,不全是因為你,過節十多年前就結下了。”

    她道:“我遠不及你聰明,但也不要總當我是傻子。”

    過了好久,她又道,聲音低低的:“對不起,即使你為我做再多的事情,我還是不可能接受你的。所以……以后請不要再這樣了!

    窗外是三月春天的黃昏,遠方的湖泊映著明亮的夕陽,耀起一鏡暖紅的橘芒,如此溫柔,卻刺得他雙目微痛。

    “這是我自己的事!彼p聲道。忽覺得不妥,又說,“我也不想,誰叫方微把你教成這樣,若換成我當老師,哪里會這么操心?”

    最好她能生氣,他等了很久,她居然沒有反應。

    一滴水滴落在他的下頜,溫熱,他愣了一下,用右手去拭,突然間明白了,一顆心像被火燙了一樣,伸手去捉她雙肩。

    她轉過身,惶恐地想要拭掉眼淚。

    “別,不要擦。”他抱住她的頭,看見她盈盈的目中蓄著的淚水。他大聲地笑起來,欣喜若狂。

    她煩惱地閉上眼睛,淚珠馬上從潮濕的睫下滑落,凝在秀美的下頜。

    他用指腹接住它的墜落,“你可以對全世界的人微笑,卻不肯多看我一眼;可以為一個意圖加害你的少年的死難過流淚,卻不愿對我稍假辭色……我該感謝你為我流的眼淚嗎?”

    她睜開眼,苦笑道:“我不是木頭人……你,放開我吧。”

    “回答我一個問題!彼麑⑺,近得他的額頭可以觸上她柔軟的額發。

    鼻息相聞,她窘迫得滿臉通紅,瞥見他滲著血的傷處,竟沒有反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臟似乎要跳出胸腔,“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她點頭,“我想是的,他很好。”

    他不甘心,“那你愛他嗎?”

    “我不認為這有分別!彼馈

    他不說話了。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你該放開我!彼。

    他仿若未聞,鷹隼般的眼神盯著她,“如果,不用考慮你我的陣營對立、不用考慮你與端木的婚約,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可以吸引你嗎?”

    “我……”

    她的話尚未出口,便被他語氣強硬地截斷:“不要說你感謝我!沒有比憐憫更多余的!不要想著我為你做的那些事,甚至……也請不要考慮我年長你多少,你只要回答我,我可以吸引你嗎?”

    “我不知道!彼龘u頭,神情十分虛弱,“你……非常危險,不可以接近!

    他低沉地笑起來,喃喃地說:“足夠了、足夠了……”

    他再也忍不住去吻她的唇,她猝不及防。

    一觸即分。她惱怒地推開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炸響在他的左頰。

    她極度驚怒之下,這一巴掌竟打得右掌疼痛。

    偏偏他渾然不覺,呆呆地望著她,嘴角掛著微笑,這男人眼睛里的光芒既美麗又可怕,她忍不住發抖。

    這魔鬼男子攫住她,再度吻上她,這一次,沒給她掙開的機會。兇狠得如同嗜血的狼,仿佛要將見她之后所有的甜蜜與折磨盡數還施在這個親吻里,加倍付諸于她。她劇烈地掙扎,惱怒、痛恨、驚惶,甚至恐懼……在她終于放棄后的沉默里,他于是無限溫柔地沉溺下去,直到他舌尖嘗到眼淚的咸澀。

    他睜開眼,看到她濕得像雨后湖泊的眸子。

    “不要哭,我不碰你就是了!彼p輕地松開她,將她放在椅上。

    她倔強地不看他,上衣的胸口染著血,是剛才掙扎時攻擊他的傷口造成的。

    她等喘息平復了,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她打開門,顫抖地、冷冷地道:“我發誓,無論你再為我做什么,我都決不會再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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