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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灰姑娘 第六章 作者:陳明娣
    紫蘇跟袁逵倵報備后,開始延長上班時間,袁逵倵幾乎每天都在公司待到快十點,正好過來接紫蘇下班。

    晚餐時間一過,多是上班族的客人,因為隔日還得工作都待不晚,所以沒有想像中的忙碌。平日在家,紫蘇都陪袁逵倵挨到十一、二點,直到他趕人才上床睡覺,因此對這樣的工作時間并不覺得累。徐姐也趁紫蘇在的難得機會,每天早早回家當“閑”妻。

    一晃眼,接近打烊時間,店內開始收拾整理,這時,進來了一位客人!

    “先生,對不起,我們快打烊了。”離門最近的工讀生說。

    “我來找人!

    那人看店內一周,找到了目標,他朝紫蘇笑:“不記得我了?”

    紫蘇仔細定眼一瞧,人有些陌生,熟悉的聲音卻勾起回憶,她驚訝道:“吳先生?!”

    日本料理店那次見面的古董商,打過幾次電話到店里邀約,都被她婉拒了。察覺其他人好奇的注視,紫蘇對他揮揮手,借一步說話。

    “你來這里做什么?”她壓低聲音問。

    “沒事,知道你快下班了,來接你!眳窍壬芴拐\。

    “你怎知我的下班時間?”

    “老實說,是你姐姐們告訴我的。”他對她印象不錯,雖然受了幾次拒絕,還是想再試試。經驗告訴他,不嘗試永遠沒有成功的機會。

    當然,袁家姐妹也難辭鼓動的罪名。因應紫蘇工作時間而想出來的變通辦法──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她們改而間接鼓勵對紫蘇有好感的男士們,到咖啡店坐坐。

    “不好意思麻煩你,你還是……”

    “沒關系,我等你。”

    紫蘇老實說:“真的不用,有人會來接我的!

    “是嗎?”吳先生好奇揚眉。既來之則安之,若真有其人,他也好死心。“我坐一會兒就走,不會妨礙你們打烊時間的!

    紫蘇擔憂的眼眸,自店內逐漸逼近下班時間的鐘,移望窗外。她該如何跟“他”解釋吳先生的存在呢?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紫蘇憂心忡忡地點收收銀機的現金,不時頻頻望向店門,提心吊膽等著下一秒“他”推開門進來……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到了時間,眼看大家都預備好要走了,紫蘇抱著一線希望思忖:也許“他”今晚不會過來接她。但,倘若“他”不來,應該會跟她說一聲……忐忑不安地試撥了他公司的電話,沒人接……吳先生還在,似乎抱定主意等她。

    再等了五分鐘,沒辦法拖延了,紫蘇只好讓其他人下班,心里打算再到路口等等“他”──

    “吳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他沒說什么,只是笑笑,陪著紫蘇離開咖啡店、走出小巷;紫蘇有些不知所措!“接我的人應該很快就來了,你先走吧。”

    “我陪你等,晚上還是小心點好!眳窍壬刮挠卸Y道。

    紫蘇尷尬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知該如何跟他說話。他也不開口,默默的陪著。時間變得難捱,經過漫長的十分鐘,紫蘇躊躇片刻,帶著歉意說:“吳先生,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你是個好人,但是……我……”

    “我了解你的意思。”吳先生體帖地免除了她的為難,輕笑自嘲:“下次拒絕人時,千萬記得別說‘你是個好人’這句話,‘好人’是個令人覺得乏味的名詞,很傷自尊的──”

    “對不起!”紫蘇頓時十分抱歉。

    吳先生低笑。

    “我是開玩笑的,呵……別介意!闭f不介意太矯情,難得遇上這樣真實舒服的女子,不過緣分這種事,只能豁達面對,強求也是無用。

    紫蘇一楞,受他感染也覺好笑。

    “不管怎樣,還是應該跟你說聲對不起!

    “別再說對不起了,更大的打擊我都受過,我算是身經百煉、家里一倉庫‘失敗為成功之母’的牌匾。哎喲,我這人就是太老實,竟然自己全說出來了,唉,行情都破壞了。”

    “你真幽默……”紫蘇抿嘴低頭笑。

    吳先生刻意開玩笑:“小姐,我還沒開始賣笑,你就稱贊我幽默,該不會是突然發現我很迷人吧?果然扮演弱者能激起女人的愛心,如果我說曾經被人在結婚典禮上拋棄,你會不會考慮給我一次機會呀?”

    紫蘇笑得不能開口,不住搖頭。

    “這么篤定?”吳先生裝出正經的表情。“你應該先聽聽我唱情歌再做決定,我不介意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看不出來他是個冷面笑匠,呵──

    “那是不是需要道具!吉他?”

    “我清唱也很迷人呀,”他自豪道:“我以前可是當過吉他社副社長哦,想當年……”

    談起學生時代的風云事跡,總是欲罷不能。好不容易他煞住車,注意到時間的流逝,他求證地問:“真有人來接你嗎?或者那是拒絕我的一個借口?”

    紫蘇看了看時間,竟然不知不覺二十分鐘過去,距離她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了。

    “照道理他應該早到了,也許今天臨時有事不能來……”她喃喃自語,一通電話也沒有,倒是令人擔心;她伸手拿出包包里的手機,發覺手機已因電力耗盡,處于關機狀態。

    “還要等嗎?還是讓我送你回去?”紫蘇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接著又一副戲謔的模樣!皠e跟我客氣,也不用緊張,我知道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紫蘇也不好再拒絕了,看來今晚“他”是真的不會來了,多虧了自己的好運道,否則她還真困擾極了。

    ☆☆☆

    “咦?你已經回家了?”赫然發現他在家,紫蘇表情驚訝!拔乙詾槟阌惺,所以沒──”

    “他是誰?”

    紫蘇猛眨眼,呃──

    “你看到了?”

    “哼!”

    怎么會??!

    “你去了咖啡店?為什么我沒看到你,我一直在等你……”

    她還敢說!手機沒開,他怕她久等,趕過去──她跟那個男人親匿談笑的刺目畫面,憶及,他胸口躁郁欲狂。

    “他是誰?”

    “吳先生……”她怯怯地說,他怒雷般不滿的眼光讓人心驚,咽了口口水,補充說明:“我跟他不熟,只知道他是個古董商──”

    “你跟個不熟的男人站在路邊聊天?!”危險的低吼,令人警覺。

    “他……他不是壞人……”紫蘇頭皮發麻了!啊恰侨愕呐笥。”

    銳利的眼眸捕捉到心虛的表情,他陰森森的盯著她問:“然后呢?”

    “呃,我只跟他吃過一次飯!彼⒓凑泄。

    “只跟他一個?”他不放松地繼續問。既然是老三的朋友,老三肯定涉案,而愛湊熱鬧的老大,恐怕也──

    紫蘇太過緊張,誤以為袁逵倵神通廣大,已經知道相親飯局的事,急急坦白,希望可以從寬處理──

    “還有林先生、王先生、邱先生跟……我忘了其他人姓什么了……”她祈求原諒的睇望他──呀!好黑的臉!

    她每說出一個姓氏,他的臉色就陰沉幾分。她到底背著自己做了什么?咬著牙,他問:“一共幾個?你不會跟我說數不清吧?”

    陰風颯颯,室溫陡降好幾度,紫蘇牙關冷顫,心里默算妥當,才敢開口:“好……好像是……是七個!

    “十七?!”他瞠目握拳,青筋浮起。

    “不是!”紫蘇嚇呆了,死命否認:“只有七個,不是十七個!”這回,她用盡力氣控制顫抖的反應,怕一口吃他又誤會了。

    “只有七個……”他覆誦她的話,聽起來像是詛咒。

    “真的只有七個!”她以為他懷疑。

    “你該死的跟那七個男人做了什么?!”如雷貫耳的巨吼。

    紫蘇縮肩、雙手掩耳,大聲說:“我只跟他們吃過一次飯,其它沒有了!”

    “你沒事跟七個男人一起吃飯?!”

    “不是,一次一個,都是大姐她們──”

    “跟她們什么關系?”他稍微控制心中怒火,試著厘清來龍去脈!罢f清楚!”

    “大姐她們想替我介紹朋友,就──”

    “她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剛捺熄的火焰馬上因她說的話而復燃。

    “我拒絕了……可是……”紫蘇連連被吼,頗為委屈。

    想當然爾,她是無法與她們抗衡的。

    “你不會跟我說嗎?”

    “本來以為只有一次的……”她欲言又止。

    “一次就沒關系?”他不悅哼責。

    “我知道跟你說……你一定會生氣的!

    “你倒說說,我為何要生氣?”他情緒回轉,對她推測自己肯定生氣的原因產生高度興趣。

    “難道你──你不生氣嗎?”她納悶反問。

    他沒好氣地瞟眼。

    “別管我生不生氣,說!你為何認為我會生氣?”

    紫蘇想了想。

    “因為──只要是跟大姐她們扯上關系的事,你都會生氣!狈粗嗳弧淖畛醯挠洃涢_始,一直是這樣。

    “除了這就沒了?”他高攏眉頭,詰問的眼神閃現焦慮。

    紫蘇搖頭,只是這樣就很麻煩了,再有別的如何是好?

    “你什么時候才會開竅!”他沖動一吼,惱怒的踱著步子。

    紫蘇愁著臉,努力思考。她需要開什么竅嗎?看他走過來、走過去,似乎是件重要的事。

    “你可不可以說清楚點?”

    他忿忿地噴氣!如果可以明說,他還需要這樣煎熬忍耐嗎?他不要她是因為承諾而屬于他,唯有等待她真心歸向;像她這樣遲鈍的笨女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明了他的心意!

    袁逵倵本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今晚的事,讓──也許某人會自他手中竊走紫蘇真心的疑慮更為真實,他僅有的一點耐心迅速消逝。

    “你有沒有想過未來──我們都會結婚,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彼y以克制急切的心。

    她莫名心悸!

    “為什么?我不要結婚,什么都不會改變的,我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執意要求得她心中的真意。

    “你──”她腦中出現空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跟別人結婚了,你也能無所謂的繼續留下來?”

    “我──我──”她無法說出承諾的字句,胸口像似裂了一道大縫,泅流的痛楚威脅呼吸。

    “你怎樣?你能無所謂的留下來嗎?”袁逵倵咄咄的眼神直逼而來。

    紫蘇用力按住胸口,仿佛這樣就能阻擋洶涌而來的傷痛感,咬緊的下唇顫抖:“嗯,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不離開!”

    她的話凍凝了袁逵倵的希望,他冰冷的說:“可惜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這樣的你。”

    ☆☆☆

    外面是一片陽光燦爛,紫蘇的世界卻被寒冷的灰色占據。

    他,當她是隱形人,不跟她說話,不吃她為了討好求和烹調的食物,連瞧她一眼都不肯。只是三天,卻像是一輩子漫長。

    她知道他在生氣,但是不爭氣的腦袋找不出癥結。

    為什么他不吼吼她,像以前那樣?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她?她一定會改的!

    “我不需要這樣的你,我不需要這樣的你”,心底,她不斷覆誦這個句子,無垠茫然黑暗中,隱隱約約、曖昧不清的微光閃過,她捕捉不到瞬間的光亮,尋不著出路!

    她好笨!就是弄不懂他的意思。為什么不說明白?紫蘇抱膝坐在樓梯的回轉平臺,像只被拋棄的小狗狗,可憐祈求的巴巴望著主人,只要一個小小的接納訊號,立即會討好搖尾沖上去的──

    餐桌上只有一杯孤單的黑咖啡,沒有奶精;被拒絕的培根蛋、奶油土司落寞地躲在廚房里。早餐是一天最重要的一餐,她關心的眼眸凝定──他的臉遮蔽在打開的報紙后,看不見;垂眼幽幽計算她跟他之間的距離,一步、兩步、三步……她在內心走近他……四步、五步,只要五步她就能觸到他,只是他不許,他劃下一道鴻溝,執意隔開她,唉……

    “你還不肯跟我說話?”她愁苦的心擰痛。

    翻折報紙窸窸聲,椅子向后移動摩擦地板的響聲,他不發一語站起,一逕無表情的面孔。紫蘇注意到他今天穿著正式,身上淺藍的襯衫是她最喜歡的一件,每次她花好多工夫將襯衫熨得直挺……她因為他穿了自己熨湯過的衣服而感到些微安慰,看到他伸手拎起掛上椅背的西裝上衣,還有領帶,她像找到一線生機似,飛跳起身縱下樓梯──

    “我幫你打領帶!彼ビ懞玫睦@著他打轉,興奮的眼光閃呀閃。他不會打領帶的,每次都是要她幫忙!

    他刻意避開她伸出的手,冷漠地將領帶塞入口袋中,什么也沒說,走了。

    喀!大門落鎖的響聲在空洞的空間回響,漾進她心里,慢慢擴大……單調、空蕩……一點一點溫熱的液體滴落,失落無依,被遺棄的空虛感像繃緊的弦,懸宕心湖,針扎的尖銳痛楚像漣漪擴及全身,無力的身軀滑坐而下,難過的淚水決堤,令人心疼的細碎哽咽啜泣聲──

    天開始下雨。

    ☆☆☆

    “紫蘇?”袁家老三在她出神的眼前晃動手指!澳闶窃趺戳?”咖啡店老板徐姐打電話給她,說這幾天紫蘇不太對勁。

    “我沒事!弊咸K斂眉,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叭愫炔?”

    機械式地取出茶具、茶葉,袁姍姍一句“你跟逵倵怎么了?”讓她執壺的右手一震,接近沸點的熱水澆上扶著茶具的左手。

    袁姍姍跳起來,抓著她的手打開冷水龍頭沖水,后悔自己直接的問話。一抬眼,被她盈眶的淚水嚇到!

    “很痛嗎?三姐送你去醫院!”

    她哽咽換氣,咬緊唇搖頭,淚水卻流得更厲害。

    “怎么了?你是怎么了?”老三疼憐的抱住她問。

    她嗚咽搖頭,什么也不說,袁家老三從她顫動的身軀感受到她的傷心,撫慰輕拍她的背,等待著。

    “我沒事!编ㄆ曅,她退開身,低垂滿是淚痕的臉。

    袁姍姍關了水龍頭,思忖地看她半天,走了開,一會兒回來說:

    “走,我送你回家。”

    紫蘇堅持:“我真的沒事,不必──”

    “我幫你請假了!”袁姍姍不容拒絕地拉著她上車。

    一路上,紫蘇靜靜凝視窗外,思緒似乎飄向某個遙遠的空間。

    她身邊慣常環繞的開朗氛圍不見了,縹緲淡淡愁思縈繞,只有他能讓她這樣!

    袁姍姍首次意會到逵倵跟紫蘇之間密切糾結、互相影響不可分的關系。

    進了門,袁姍姍按捺不了,立即問:“你跟逵倵到底怎么了?”她正面握住紫蘇的手臂,不許她逃避。

    “逵倵哥不理我了……”她沒哭,情緒抽離的說。

    “不理你?你們發生了什么事?”

    她無力搖首!皼]有,他說他不再需要我了……”刻意控制的情感顫抖,胸口慢慢抽緊。

    “不需要你?他有沒有說清楚這是什么意思?”老大不是才確定逵倵對紫蘇有不良意圖?

    “逵倵哥有一天會結婚,他不需要我……”可憐凄楚感爬上心頭,不知不覺淚水悄悄氾濫。

    “結婚?!”難道他找到別的對象了?袁姍姍自言自語說:“這倒是個好消息……”

    好消息……她扯動唇角想表示贊同,奈何心有自主意識,斗大的淚珠撲簌簌滾落臉頰……

    袁姍姍愕然瞪大眼,腦海閃過難以置信的懷疑。

    “你愛他?”

    她的話像雷擊擊中紫蘇,催化蘊藏心田不自知的情意。她愛他嗎?她從未想過,他不要她已是事實,充塞胸口澎湃、不及辨明的情感,轉化成自憐的淚水──

    “紫蘇,你說,你不會真愛上他了吧?”

    她搖頭、搖頭,奔流的淚水卻有相反的答案。

    “傻瓜……”袁姍姍震驚低語,怎么會這樣呢?

    ☆☆☆

    她一直在想、不斷回想,是在什么時候、不知不覺“愛”就出現了?

    她始終以為他需要自己,因為孤單的宿命;她一輩子都要陪著他,因為對奶奶的承諾,因為他會孤單,這全是欺瞞……

    其實是她需要他,是她無法離開他,是她倚靠他的需要才覺完整!她才是懦弱、依賴的一方。

    她恍然明了,她一直以一種自私的方式愛他,無視他是否需要。愛一個人應該讓對方幸福的,她試著說服自己,一次又一次……

    每晚,她睜眼躺在床上、等待他回來的聲音,知道他的夜歸是為躲避自己;早上,他離開后,她才下樓。

    不斷提醒自己:該快點下定決心,卻,不時不刻在動搖,總是莫名其妙落淚。

    有一天,驀然發現自己在他房里對著打開的衣柜發呆。愕然回神,套著洗衣店透明袋的整排衣物,終于讓她下了決心。

    他的生活中,她的角色是隨時可以被取代的,這樣下去只會對他造成困擾──

    她立刻一一打電話告訴姐姐們她要搬出去的決定,不讓自己有后悔的機會。她們都體帖的未問及她跟他的事,只是慷慨的提供住所、邀她搬去同住。

    她婉拒了,已經不知不覺依賴她們許多年了,她必須學習獨立。未來,不知會如何,她得自己走下去。

    花了一些時間心理建設,她撥了他辦公室的電話,或許他真不在,也可能他不肯接她的電話,她只能請秘書轉達──

    “請告訴他,今晚務必回家吃晚飯,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說!

    這是她最后一次任性的要求。

    ☆☆☆

    八點,他還沒回來,她失望,但不意外。有心理準備,也許得等到十一、十二點才見得著他,她耐心等待。

    九點不到,他回來了,她不由驚喜,明知不該,卻有壓抑不了的希望涌現,渴望的眼神提不起勇氣直視他。

    他無法漠視她傳達的訊息,反覆思考,最后放棄掙扎回了家。對她的憤慨,經過這段時日仍無法平息。他早已認定她是唯一,她遲鈍不解,他可以等待;但當她承認不在乎他是否跟別的女人結婚,是令他難以接受的打擊。

    他只能用冷傲防衛內心,逼迫自己斷了對她的想念,袁逵倵不看她,視線瞟過餐桌,注意到未動過的食物。她還沒吃飯?強迫自己跨上樓梯,不理會背后顯得較以往孤伶的身影。

    隨著他一步一步上樓,她的心直往下墜。該面對現實了,決定離開的話到口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他的背影變得模糊迷離,她不斷用手背揮拭遮蔽視線的水氣。

    他忿恨自己沒用的在意她,咬緊牙關仍克制不了。“我吃過了,你別等了!”

    隱忍不住的啜泣聲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他猛然回身!她不及回避,哭泣的眼眸與他相交,他的心為之扭曲。該死!他能感覺自己辛苦筑起的厚墻快速崩落!

    他咆哮:“該死的,別哭了!你愿意給的不是我想要的!”

    無法忍受看她落淚,卻無能為力,他扭頭上樓。

    她知道,所以她得離開……紫蘇嚙咬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強迫自己大口吸氣。她要堅強,不能再帶給他困擾,仰起臉拼命睜大眼,不許眼淚再掉下來!

    好久之后。

    淚停了,思緒定格于空白,她平靜對著一桌子的菜和為他預備的紅酒,憶起自己還未進餐的事實,猶豫的握起刀叉,跟自己說,總是要習慣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吃飯……勉強塞進口中的食物嚼了嚼,怎么也咽不下;她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屏息,猛然喝下……

    ☆☆☆

    她伏在桌上靜止不動,好像睡著了。

    袁逵倵潛行靠近,壓低的眉掃過桌上開啟的酒,陰郁地發現她喝了酒。

    她不會喝酒的。他抑郁地盯著在陰影中顯得格外脆弱的側面輪廓,壓抑的自語:“我該拿你怎么辦?”

    低身抱起她,她先是因突然的移動緊繃,之后緊緊偎著他,還主動伸出手臂緊環他的頸背,像似怕跌了。

    突然,他頸部感覺到溫暖濕意,俯首一看,她眉心顰蹙,閉緊的眼睫滲出淚水,呼吸變得有些急喘,他因擔憂而皺眉,低喃:“很難過嗎?傻瓜,明明不能喝酒的!

    他快速抱她上樓,彎身將她放上床鋪,她像只無尾熊般緊緊攀住他的肩,讓他無法退開;更多濕意滲過相隔的衣料,他不由焦心問:“你怎么?很不舒服嗎?”

    懷中的她,身軀微微顫抖,臉埋進他的胸前,雙眼閉合,似乎未清醒!袁逵倵無法,只能安撫的撫掌她的背。

    過了一會兒,她呼吸變得平穩,身子也不顫抖了;他試著讓她躺平休息,她牢牢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嗚咽囈語:“不要離開我……”

    他陡然一震,發覺她仍閉著眼、無限苦澀地說:“你喝醉了!

    袁逵倵堅定自己,嘗試松開她的手指,她轉而抱任他的腰,直搖頭──“不要……”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他痛苦低吼:“你這是在折磨我……”

    她睜不開眼、腦袋昏沉,隆隆吼聲在耳邊震動,唯一的意識是不許他走開。她害怕自己抗拒不了來自黑暗的阻隔推拒,用盡全身力量緊緊抱住溫暖的胸膛,啜泣吶喊:“不要……不要……”

    他無法再忍受,奮力分開彼此,雙手牢牢將她壓制在床上,半身懸空,黑眸陰驚俯視哭泣扭動的她──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不能離開的是誰?疑問針扎般刺痛他的心。

    她拼命掙扎,試著掙脫禁錮自己的疼痛壓力。不!她沖破重重迷霧、渾沌枷鎖,迷茫的眼眸直視上方,分化成好幾道影子的臉,努力看清──是他!

    紫蘇委屈的含糊囈語:“你為什么不要我了……逵倵哥……”熱淚盈眶,顫抖地滑下臉頰,箍在手臂上的手指陷入柔皙的肌膚,她疼痛嗚咽,難以成聲:“……我……愛你……”

    他如遭雷擊,血液瞬時停止,腦中全然空白,無法消化傳入耳中的事實!箍制的力道減輕,雙手得回自由;她不顧一切的撲抱溫暖的胸懷,表情呆愣的他毫無抗拒力量,隨著她的手臂一抱,緊帖的壓在嬌小的身上!

    她帖近壓迫的堅硬重量,緊緊攀住,汲取令人安心的溫暖,眼緩緩合上;他動作僵硬地側轉頭,唇頰幾近相帖,急促的熱息拂過她頰邊的發絲,暗啞說:“你剛說什么?再說一次!

    猶掛淚珠的眼睫閉著,濕潤的臉頰輕輕蹭磨,她沒說話。

    “不許睡著!說!否則不讓你抱!”等待的心怦怦疾跳,他咬著她的耳,焦急吼問。

    許是威脅作效,兩道睫毛緩掀開來;他逼近,幾乎與她鼻尖相頂,灼熱緊張的召喚她的心神:“跟我說……你愛的是誰?”

    她臉上漾出隱約飄浮的笑容,慢動作的仰起下巴,粉紅的唇如蝴蝶飛舞般觸上他的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你……”放松合眼,喟嘆一聲,柔軟枕靠他的頸窩處。

    他再度處于呆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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