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媽媽還在世時很快樂,衣雅玟快樂地回想著,媽媽好溫柔,眼睛好漂亮,就跟遺傳給她的一樣。小時候媽媽會把她抱上大腿,幫她綁漂亮的蝴蝶結。
媽媽癌癥死后,她的生活完全改變。
那時她十七歲,爸爸在友人的介紹下跟后母結婚,過不了多久,爸爸被后母好賭成性,敗光積蓄氣到中風半身不遂,她只好輟學留在家里看護他。
三星期前,爸爸咽下最后一口氣,辦完喪禮的隔天上午,一位律師登門拜訪,但前一天晚上他已經打過電話到家里自我介紹,并拋出一個驚人消息——
爸爸在死前兩天,簽下一份新遺囑,也就是說他先前立過的遺囑無效。
那位律師是個禿頭,他的嘴巴很寬,眼睛瞇成一條細縫,說話速度緩慢又謹慎。律師在沙發對面一張單人椅坐下來,雙手擱在大肚皮上。
“我想把遺囑內容告訴你們,大家也可以放下心,趁早做好打算!闭f到這里,律師停了一下,朝她不自然地看一眼。
“遺囑內容很簡單……”他接著說,“壽險的錢都花在他的醫藥費和喪葬費上,所剩無幾,惟一有的就是這房子,他把這棟房子留給他的第二任太太!
衣雅玟聽若未聞,律師單調的聲音無法進入她的耳朵。她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在動,看見他……和后母交換了一個眼色!
律師從公事包里拿出一疊紙!斑@是副本,正本在我辦公室,隨時接受驗證。”他把副本分派給在場的兩個女人。
之后,后母沒有一天給她好臉色看。
她心里很情楚乞丐在趕廟公,其實不用伊趕,她根本不想和那個女人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于是她皮箱款款走人,接著就出車禍。
到現在,她對車禍那一段還是不復記憶,好像它從不曾發生過。
雖然她頭傷得很重,又差點成為植物人,但有句成語說“塞翁失馬,焉和非!,若不是這場車禍,她怎么會遇上她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呢?
好不容易跳脫出回憶,衣雅玟走出浴缸,全身濕淋淋的站在洗手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新冒出來的滿頭短發簇立,像煞雞毛,她自己看了都想哈哈大笑,奇怪,戚名頤看到她,怎么都沒笑?
他可能是怕傷到她的自尊,才沒在她面前笑,而是躲在棉被里偷偷地笑過。
她揚起眉打量著自己。
額頭上的淤傷漸漸從紫黑變成灰色,發亮的黑眼圈從淡紫褪成一種奇羅的綠。
她看過這種顏色的眼影,老想不通后母為什么喜歡讓自己變成那樣,這仿佛在說——昨晚我被人揍了一拳。
“不要再顧影自憐了,還不快去做飯!彼龑χR中人說。
穿上衣服后,衣雅玟到廚房看冰箱里有些什么。
戚名頤一定很少在家吃飯,因為冰箱里幾乎沒有可以做菜的東西,僅剩一顆洋蔥,另外還有一些番茄、豬肉口味的咖喱料理包,和一條冰凍的魚,因此衣雅玟心想,至少還可以做一道紅燒魚,
接下來,衣雅玟洗手做羹湯。
她很喜歡下廚,展現她的手藝和自信。
媽媽當笑她讀書寫字不行,做飯倒是可以拿第一名,爸爸曾說將來要出錢給她開餐廳……錢,爸爸的錢,全都被后母給輸光光了……
不要想這些了,衣雅玟用一支勺子在濃湯里攪著。呃……淡了一點,需要再加點什么。
她切了塊奶油,丟一半到湯里!盎蛟S再加一點橄攬油。”她自言自語道。
大約七點鐘,她剛把抽油煙機關掉,便聽見大門外傳來停車的聲音。
戚名頤邊走進客廳,邊脫下外套和領帶,順便松開襯衫的第一顆紐扣。
“我不知道你做飯了,我帶了麥當勞回來!彼
著餐桌說。
衣雅玟從廚房跳出來。“我花工夫做出來的晚餐,你不可以說不吃,麥當勞可以當作明天的早餐。”
他們一起坐在飯廳里吃晚餐閑聊時,衣雅玟覺得很愉快。
“我冰箱這么少菜,你竟然還可以弄出三菜一湯!”
她凝視著他,希望時光一直停留在這如詩如幻的一刻。
“如果冰箱菜再多一點的話,我會做出滿漢全席喔。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吃,這是我這幾年來吃到最好吃的一餐!彼麣v任女友的廚藝都不及格。
媽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衣雅玟覺得自己非常有希望。
“你從哪兒學來的烹飪技術?”他無心問了一句。
“這我沒辦法回答,我會讀書寫字、加減乘除、煮飯,但怎么會的,我統統想不起來!彼⌒囊硪淼卣f。
電影神鬼認證中,麥特戴蒙也是失去記憶,但
在中情局學的格斗技巧并沒忘。戚名頤認為這個
釋很合理。
看他沒有再問下去,衣雅玟暗暗松了一口氣。
要掩飾自己仍然失去記憶并不容易,她做得到嗎?衣雅玟有些擔心,她畢竟很少說謊,但如果現在就告訴戚名頤,她恢復記憶了,他必然會請她搬出他家。
那種事千萬不能發生!她需要更多時間和他相處,讓他愛上她。
三個盤子不久就空了,戚名頤往后靠,舒服地嘆了口氣。
“我明天晚上也會幫你做晚餐,算是我住在你家的住宿費!
“不用了,你只要做你自己要吃的,我工作很忙很晚才會回來!逼菝U站起來!奥闊┠阆赐肓!
“應該的!彼芽毡P和餐具收到廚房里。
那天晚,她沒有再見到戚名頤,他一直待在三樓的書房。等她把碗盤都洗干凈,便回房間睡覺。
第3章(2)
早晨衣雅玟醒來時,發現傾盆大雨打在窗子上。
她盥洗后,穿上牛仔褲和棉衫,把睡衣扔進洗衣籃里,然后整理床鋪。住別人家要懂規矩,這是她媽媽說的。
不知道戚名頤起床沒?她倒是很樂意去他房間叫醒他。
下樓時,她聞到咖啡香,心想,她的希望落空了,他已經起床了。
戚名頤坐在廚房的餐桌前看報。擠過汁的柚子、煮過的咖啡渣,還有面包屑凌亂地散在廚房流理臺上。
“早,戚先生!彼撵o地問安。
他抬起頭,眼神茫然困惑,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還沒回神過來,后來才點點頭。
“早,叫我戚名頤,喊戚先生好像在稱呼我父親!
早晨神清氣爽的他,看起來更加英俊。衣雅覺得自己又多愛了他一分。
“我替你配了一份鑰匙!彼钥诖统鲆淮匙遞給她!暗悄悻F在最好還不要出門……”
她輕聲打斷他。“我知道我的樣子,路人會以為我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你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列一張單子給我,我下午請人送來!彼焓侄似鹂Х揉艘豢,從他的表情中可看出咖啡已冷卻變酸。
衣雅玟撕下一張便條紙,邊想邊寫下什么衛生棉啦等等,還指定要靠得住的。
“寫快一點!”他看了眼表!咕噥一聲,“我一個小時后要去高等法院。”
“你是原告?還是被告?”
“都不是,我是被告的律師!
“你是律師,”衣雅玟心直口快地說,“我討厭律師!
啊呀!白癡,她說錯話了,這樣一講,意思不就是等于知道她自己的好惡。
戚名頤眼中燃起一絲希望!澳阆肫饋砹!”
“不!嗯……沒有,也許是想起了……但……”她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
他盯著她的臉!澳阆肫鹉臣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