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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皆下品 第九章 作者:針葉
    施伐檀臉色不太好。

    抱著木盒緩緩走在回廊,一襲黑衣映得臉色慘白,側身經過的下人多看幾眼,不敢明問,只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小聲指點。

    “檀管事怎么啦?”

    “不知道,剛才出門還好好的,怎么一回來就變這樣?

    “許是有心事呢?”

    施伐檀其實沒什么心事,他只是擔心——擔心身在墨香坊的兄弟施伐輻。

    施龍圖一早吩咐他跑一趟章柳閣,細細說明后,他帶著簽好的賣買書前去,卻摸不明他最后那句“不要懷疑你看到的”囑咐是何意思。等坐在章柳閣拿出買賣書,不止他瞪眼,半老徐娘的柳媽媽也是遲疑滿面。看到買賣書上簽寫的名宇,他當下升起不安。

    上面的地主名字不是施龍圖,是他爹。

    買下章柳閣給老爺?施伐檀百思不得其解。柳夫人倒不介意,反正銀子是真的,當下交易地契收了銀票。

    施伐檀邊踱邊想,心底的不安如千萬巨浪越堆越高。三少爺是個記仇的人,買下一間瓦欄子給老爺必非好事。自打上次追著郗姑娘到巷子里,回來時臉色就怪,說了句“萬般皆下品”后不再多提,談不上生氣。老爺誤傷郗姑娘的事,沒見三少爺臭過臉,只親自送活蹦亂跳的郗姑娘回坊里,這事在宅里也就淡了。

    買瓦欄送老爺……記仇?啊啊。±壬系暮谟昂鼋。

    三少爺記仇哩,從聽說郗姑娘受傷開始,他就沒見三少爺沖老爺和五少爺笑過。處置了鬧事的女人,他以為三少爺怒氣已遷,此刻才知怒氣根本沒噴發出來。如今……是發火的時候啦。

    想到他的怒氣,施伐檀開始擔心弟弟。他問過衛函,當時是伐輻親自備的馬車,雖說與郗姑娘受傷無甚關系,卻脫不了潛在的推波。哎呀,三少爺這些天老往墨香坊跑,恐怕早想著要如何處置伐輻,怎么辦?怎么辦?怎么……

    “伐檀,你手里抱著什么,臉色這么差?”有人從后拍他。

    驚叫回頭,施伐檀覺得自己很沒氣質。叫什么啊他,堂堂男兒像娘們一樣驚叫,真是沒面子。

    拍他的人被他驚叫的鬼臉嚇到,也捂著胸叫了聲:“伐檀你見鬼啦!”

    “老爺?”不在茶樓糧鋪里待著,跑來嚇他干嗎?

    “你天天跟著龍圖,你看……他氣消了沒?”施父慚愧地瞅著他。

    一尺落在頑丫頭身上,他就后悔。全怪該死的椅子絆倒死小子、全怪該死的臭小子拉她裙子、全怪他來不及收手……嗚,全怪他——三兒心里一定是這么想的?此е蠹曳〞r,他還以為三兒要“處置”他呢,好在那根木頭被劈成柴燒掉,嚇死了!前些天小頑回坊,走時沖他搖手笑哩,看來是不生他的氣,改天找個機會和小頑說說話,讓她在三兒面前美言幾句。

    “老爺!”施伐檀的聲音很奇怪,“您小心點,三少爺……只怕沒那么容易消氣!

    “呃?”

    “小的要送東西,不陪您了!笔┓ヌ袋c頭回禮,大步向龍院書房走去。

    “跑這么快?后面有鬼迫你呀!”抱怨著,施父看了看天。

    九月風干,云層厚實高聳,一片陽光灑地。天氣——很好!

    ☆☆☆

    十月,施龜書去了杭州,親自解決端陽節結下的踢鞠之怨。

    十一月,某天。

    “龍圖!龍圖!”灰影蹦跳著從門外進來,一進院便四下尋找銀影。

    “郗姑娘,三少爺在龍院!毕缕椭更c,很喜歡這個笑得一臉紅潤的姑娘。

    “謝謝。”她直沖龍院。

    來到院門,聽見施龍圖與伐輪正交談,似乎戲禪生又寫了本故事,他們想趕在年前印刻出來。施龍圖交代了墨色、紙張、配圖和字樣后,發現她站在門邊,含笑招手,“過來。”

    笑瞇瞇地跳到他前面,不同尋常的笑臉上閃著黠慧,他一看便明。這丫頭練書法時一本正經,平常時候有些孩子心性?此粦押靡獾匦Γ恢胗檬裁磭標。

    “龍圖,你現在很忙呀?”

    “再忙也不會冷落你!奔幢阌型馊嗽趫觯膶檺垡埠敛谎诓。

    太直接了,好羞!眼珠瞟到施伐輪身上,見他專心用黃墨筆在稿中做記號,棗兒臉仍是紅了起來。

    “伐輪,你先去忙。”看她有話要說,施龍圖眼角瞟向院門,示意施伐輪離開。等他抱著稿子離開,調回的眼光直直地鎖在她酡紅的臉上,“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高興的事?”

    她不肯搬回施宅,他只能天天往墨香坊跑。沒仗著他的呵護在坊里驕傲,也沒要求伐輻加些薪銀,只隔著輪休才主動找他,多數時間耗在龍吟樓里“尋寶”——用這丫頭的話。他不知收藏字帖拓本是不是值得的,讓她的心思全沒放在他身上!

    “龍圖,我娘是章柳閣的柳媽媽!”快變臉、快驚訝、快皺眉,快快快呀!她今兒可是特地來告訴他,想讓他吃驚一下。知道她有個妓館之主的娘,他還會想娶她?還會愛她?

    等了半天,等到——

    “嗯。”他七情不動地一哼。

    他的反應讓她傻掉,半晌,她才非常小心地重復:“我娘是章柳閣的柳媽媽,慶元花廳鰲頭的章柳閣哦?”

    “你想看我什么?變臉?”就算要變,那天在屋頂上早就變了。

    “你一點不覺得驚訝?你應該很驚訝才對,我娘是妓館的老板,成天在男人堆里。我是妓女的……”

    “不是!”勾她入懷,他打斷她的話,“你的戶籍在舅舅家,你娘的戶籍上只有一人,官府記錄中她沒有后代!

    “你怎么好像全知道?”沉默片刻,悶悶的聲音傳上來。她是打算嚇嚇他,扳回老是被他嚇的劣勢呀。

    “我不應該知道嗎,頑洛?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只是……”擁緊了些,他有些無奈,“我沒想過,對你,我的耐性少之又少,我等不及你親口告訴我!币槿说牡,其實很簡單,只看他有沒有這個心而已。

    “那……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她有露什么馬腳嗎?

    “你認為?”照舊一招反踢,他不答。

    那日聽得很清楚,她大方地說愛他,她不介意他的愛能持續多久,而且,無論愛她多久,她都不會恨他。不會恨他嗎?哼,真是個……

    “傻瓜!”懲罰地咬她的臉,他不高興。

    “什么嘛?!”聊起嘴不滿,她很失望,“我以為能嚇到你,想看看你突然變臉的樣子嘛。桑芽說你一年到頭難得變臉,為什么你都知道呢?不好!”

    “你今天來這兒,就是為了想看我變臉?怎么突然想告訴我這些事?”他一直在等,不知有什么事觸動了她。

    “我想告訴你嘛,你可愿意聽我說?”小臉帶著探問。

    “愿意,只要你愿意說,我就愿意聽。”

    “吶,聽好了。我從小不知道爹爹是誰,一出生就被娘丟在舅舅家。小時候很奇怪娘為什么不與我一起生活,只會隔幾個月來舅舅家小住。直到五歲才知道娘是瓦欄的當紅藝伶后,我就覺得娘好厲害。娘很疼我,除了不能天天陪著我,什么都肯給我。龍圖,你知道嗎,我從不覺得有個妓館的娘是件丟臉的事,甚至很高興。你、你會輕視我娘和我嗎?”最后一句,她含在口中,問得很小聲。

    “不會。”靜靜地聽著,他低頭與她對視,學她的語氣笑道,“頑洛,我有沒告訴過你,在我眼里,萬般皆下品!

    “沒有!彼龘u頭。

    “這世上看似高低貴賤,其實沒什么分別,全是下品。藝妓以才色生存討飯吃,我印書討飯吃,有人做官經商討飯吃,有人混江湖打殺討飯吃,所有人無論做什么,不過為了吃飯,沒什么特別,也沒什么不好。我不會因為你娘而愛你,也不會因為你娘而不愛你。管你是誰,入了我的眼就別想走掉!”看她笑臉變大,他再道,“或者,是你想離開我?”

    哇,這么義正詞嚴!別開眼,她閃過想看穿一切的眸子,有點心虛。

    “頑洛?”她心虛?

    “嗯。龍圖,我的工契下個月就要到期了,我想、我想……”知道瞞不過他,她還是自己承認的好。

    “你想怎樣?”憶起她說過一年的期限,施龍圖瞇眼。

    “我想做到期滿,就回舅舅家……”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低頭想了想,“我仍要找間書坊作抄字師,要賺銀子養活自個兒。”

    “墨香坊不好嗎?”他的聲音變低。

    “好,當然好,可……”抬頭看他才發現笑臉不見,心知他是誤會了,不由沖他俏皮一笑,“我喜歡你,我愛你,可我仍想自己賺錢證明我能生活得很好,這也是娘對我的期望。別瞪我,我知道你想說在墨香坊做工也是一樣,可我覺得有點怪。你是坊里的老板,你喜歡我,做工時總會不時地偏袒我,雖然坊里的師傅沒說什么,可我不喜歡。就算、就算我們以后真能……真的能做夫妻,我還是想、想……”不想放棄喜愛的東西,若是真嫁了人,他是否也要求她不可在作坊里拋頭露面?

    明白她的心思,他勾動唇角,努力讓自己笑起來,“傻瓜,我偏袒你是自然的,誰敢放屁?我要一個妻子,給你我的心,就算嫁給我之后,你仍然可以練字抄書,只要你喜歡,龍吟樓里的書你愛抄多少抄多少。我不要一個只會坐在家中繡花的妻子,以你的聰明,我又怎會圈你在家中。”點到為止,他不再言明,轉開話題,“你打算什么時候嫁我?”

    “呃?”不是在說做工的問題嗎?

    “頑洛,過了今年你就二十了,不如,年前嫁我如何?”算著日子,他心中定下。

    跳得太快了吧!“我娘……”

    “你娘不是問題。”他斬釘截鐵地打斷。

    “我舅舅……”

    “你舅舅更不是問題!币粋小小的山長算什么。

    “你爹……”

    “我爹也不是……我娶人,關我爹什么事?”

    哇,施伐檀說得沒錯,他真的還在生氣。哪有兒子娶妻不關爹的事的道理?“如果……我是尼姑,你也會照娶不誤,對不對?”他的心思其實很簡單,看中的就一定要到手。

    “聰明!”能與這樣的女子交心,他得意。

    “我不是閨閣英流,你真的……愿意娶我?”靠在他懷中。她心中甜蜜,覺得如吃糖丸般,口里心里全是甜的,甜得有些——發膩。

    “我也不是文章魁首,你真的愿意嫁我?”他晏晏淡笑,銀袍上盤蟒突飛。

    互倚著享受院中散發的花香,兩人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施龍圖胸膛震動,“頑洛,我有沒有告訴你,心給出去了,就不再收回來。你的心可能要在我這兒放上六七十年。”

    換言之,他愛她一世。

    ☆☆☆

    又一日。

    施父覺得兒子的氣應該消得差不多了,便跑來墨香坊找郗頑洛說話。

    “小頑很忙呀!不要管我,你慢慢地抄,我在后面等你!崩先思乙贿呎f著一邊在桌上翻來翻去。

    翻啦翻,袖袍不小心掃翻硯,臺上又是吸墨極佳的紙質,抄好的書稿糊得黑漆漆一片,讓溫婉的女子咬緊小白牙,強忍下蠢蠢欲動的腳。老人家眼見聞禍,趕緊舉袖拭擦,這不擦倒好,一擦下去又掃翻了臺上用來做記號的朱墨,紅的黑的淌滿桌臺,兩人的衣服上也是一片混亂。

    “施老爹,龍圖今日不在坊里,您要找他得去書堂!倍⒅境呻s色的衣袖,郗頑洛嘴角抽搐。辛苦抄了大半天的東西,就這么一掃二掃地讓他給掃沒了。

    “我不找龍圖!惫怨粤⒃趬吙垂と藫尵然靵y的桌子,老人家不敢亂動,嘴上卻不閑,“我來找你的,小頑。不不,應該叫三媳婦。你也別見外了,還叫什么老爺老爺的,都快叫爹了!

    爹?真是陌生咧!

    紀師傅打趣的目光讓她染上紅霞,瞪了眼口沒遮攔的老人家,她只得在心中哀嘆。誰叫她性子溫婉,與世無爭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抱著搶救成功的原書稿,她見桌上的混亂之情暫緩,才著手整理余下的事情。

    “小頑,嘿嘿,反正你在這兒也是抄書稿,我年紀大了,想當年可是人稱翻……”

    “老爺!”大叫著打斷,她可不想聽他當年的豪情英雄史。

    “喝?”受驚捂胸,老人家眼中竟然嚇出淚來,“怎么了?小頑你還在討厭我對不對?你還在生氣我錯手打到你對不對?龍圖生我的氣,你也生我的氣,嗚!為什么沒人可憐我這個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頭子呢?想當年,我可是人稱……”

    “老爺,你到坊里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她要咬牙和血吞。

    “啊,差點忘了!蹦税涯,施父把她拉到偏僻處,小聲道,“小頑,你幫別人抄書沒意思,不如幫自家人抄好不好?”

    “這不是沒意思,那些客人都是給了定銀的!

    “哎呀,管他定不定的,小頑,我求你件事,你可答應?”

    “什么?”讓龍圖別生他的氣?多長時間了,背上早就恢復得看不出任何痕跡。一時失手嘛,誰都會有收不住手的時候,她抄字時還會抄廢幾張呢,有什么好氣的?難道他以為龍圖到現在仍在生他這個做爹的氣?

    “吶,你知道家里的大中小家法被龍圖毀尸得一干二凈,但小五不聽話,我總要找個東西教訓他嘛。不如這樣,我想做一本《施氏家訓》,不然《施氏家譜》也行。你的字好,又是自家人,這么重要的事當然得讓你來做才行!闭f完,施父已是濕意滿手。啊,他很緊張!

    “《施氏家訓》?”

    “對對對,我……”他正想勾畫宏大的家訓,施伐輻不知從何處閃出來,“老爺,三少爺說了,要是看到您和五少爺出現在坊里,記得讓我提醒您一句,那尺還放在他的書桌上!

    尺?施父神色陡變,顧不得講述他的家訓構想,招呼不打地跑到坊外,跳上馬背絕塵而去,也不管在西印街上造成多少灰塵。

    “你為什么嚇他?”郗頑洛看向臉色不好的男子。

    “小的只是盡職,頑……不,應該叫郗姑娘。”負手沖她點頭,施伐輻又是一閃,閃沒了影。

    “這幾個月他好像病了?臉色全是青的。”盯著消失的拐角,她搖了搖頭,回到抄字間挽救紅黑相染的抄稿。

    ☆☆☆

    第二天,施龍圖聽說爹有意做一本家訓,欣然同意。他讓頑洛與父親在家中斟字酌句,一人念一人抄,他則一旁讀書作陪。溫和的笑徹底打消施父心中的懷疑,相信兒子不再生氣了。

    又過了十天,施伐檀拿著地契給施父,正式宣告章柳閣成為施家名下的產業,所有者及日后的打點全歸于施父。

    然后……

    老者蹲在暗巷里,淚眼一抹地瞧著歡歌艷舞的地方,臉上全是幽怨。

    龍圖還是生他的氣啊!竟然買了座妓院給他打點,是不是看他打點茶館糧鋪很有成效,所以“老者多勞”?他老了,比不得年輕小伙,能勞到哪兒去呢,是不?雖說當年能醉里看劍,人稱翻江……唉,好漢不提當年勇,算了算了。

    真的要打點這個地方?

    老者怯怯地探頭,不顧巷邊小攤販看瘋子的眼神,腦中只有“以后見到周林梅三家的老爺,只怕抬不起頭啦”的悲憤。

    小販見他時不時地探頭抹淚,怕是哪家腦袋有毛病的人偷跑出來,趕緊收拾攤子,換個地方做生意去。

    ☆☆☆

    施小五從杭州回來,聽說章柳閣成為施家家產,著實高興了一番;又聽說家中多了本家訓,臉色微微開始發白;再得知老爹成了章柳閣的后臺地主,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三哥為什么這么厲害?摸著后腦撞出的腫包,施小五滿心疑問。

    他家三哥很記仇哩!居然讓爹坐鎮章柳閣,一來來讓爹老臉丟盡;二來斷了他尋花問柳的機會。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啊啊——”凄厲的慘叫響徹施宅。

    “哼,他敢問為什么?”龍院賞梅的男子勾起戲謔的笑。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懷中女子吻上他的唇,棗兒臉上洋溢著幸福。

    “很簡單,”勾起棗兒臉,男子低語,“多讀幾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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