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幾天,他們不斷深入高山峽谷,小珚漸漸熟悉了馬幫隊的節奏。每天天一亮,先從山上找回放了一夜的騾馬,再給它們喂點馬料,然后上馱子上路。
中午“開梢”吃得很簡單,通常是一點山泉水,幾個果子,一塊糍粑。等天色漸暗時,馬幫要盡力趕到預計的“窩子”開亮。開亮時,按照分工合作的原則,找柴的找柴,煮飯的煮飯,搭帳篷的搭帳篷,洗碗的洗碗,一般會在天黑前生起火、埋好鑼鍋煮好飯;還要卸完馱子,搭好帳篷。晚飯吃得比較好,有米飯和臘肉,外帶沿途打摘的野菜野味,而吃過肉后,小珚的茶湯是大家的最愛。
有了第一天痛苦的經歷后,謝志寧沒有讓小珚一整天都騎在馬背上,而是坐一段,就讓她下來走一段,這樣走走騎騎,讓她既感到新鮮,也不會腿痛。
就這樣走了十多天后,山道越來越狹窄,山勢越來越陡峭,他們的速度也逐漸變慢,一天最多只能走三十里。
這天,大鍋頭告訴大家,今晚將在上河頭“開亮”。小珚驚訝地發現幾天來一直很沉默的馬大哥們個個都來了精神,一路上喊馬聲、說笑聲始終不斷,騾馬頸項間的銅鈴鐺也響得比往日動聽,就連平日最不喜歡說話的大個兒峰子也一直扯著嗓門唱山歌。
可惜他除了嗓門大,中氣充足外,五音不全,吐詞不清,沒人聽得懂他到底在唱什么。
坐在馬背上的小珚聽了半天后,對謝志寧說“志寧,你聽那歌,雖聽不懂,但曲調倒是挺有韻味的。”
“那是趕馬調,是趕馬人為自己解悶兒唱的歌!彼嬖V她。
“你會唱嗎?”
“會一點!
她立刻雙目放光。“那你唱給我聽聽好嗎?”
“你真要聽?”他臉上露出少有的紅暈,這堅定了她的邀請。
“是的,請你唱上一段吧。”
“好吧,等你長一身雞皮疙瘩時,可不許怨我喔!
“不會的,快唱吧!
謝志寧清清嗓子,放開歌喉唱了起來,
夜晚我在松坡坡上歇腳,
叮咚的馬鈴聲響遍山坳。
我唱著思鄉歌兒喂著馬料,
他的歌喉十分美妙,而且字正腔圓,那悠揚的歌聲在陡峭的山峰夕陽和白云藍天間回蕩不絕。
大個兒在隊列尾端更加賣力地唱著,仿佛和音般配合著他的歌聲
搭好開亮的帳篷,
天空已是星光閃耀。
燃起熱烈的篝火,
圍著火塘唱著趕馬調。
遠處的山林里,
咕咕鳥在不停地鳴叫,
應和著頭騾的白銅馬鈴,
咕咚咕咚響個通宵。
不僅小珚被他的歌聲打動,就是唱了半天的大個子也不知在何時停住了歌聲。所有人都被他悠揚婉轉的歌聲吸引,跟著他熟悉的調子輕聲唱了起來。
當他唱完后,小珚激動地稱贊道“志寧,你唱得真好,我喜歡!”
他抬起頭,陽光跳進了他的眼窩!坝歇剟顔幔俊
“有。”他的笑容令她陶醉。
“是什么?”他揚起的嘴角讓她很想跳下馬,撲進他懷里。
“你讓我下來,我會親你一百下!
他慢了腳步,與她并行,將手放在她膝蓋上輕輕捏了一下,給了她一個驚心動魄的微笑!坝涀。闱肺乙话賯吻,今天之內要償還喔!
“我不會忘記!彼吐曊f“可是如果你再這樣看著我,在馬上我可能會坐不住,而墜落山谷,那樣誰來償付呢?”
“不許胡說!”他笑容盡失,突然壓住她的腿,仿佛她真的會摔下來似地。
“別擔心,我是逗你呢!
“以后這樣不吉利的話不許再說!”他毫不遷就的警告她。
見他真的急了,她趕緊安撫他“好好,我保證不再亂說。”看來馬幫的禁忌習俗也傳染給了他,他居然相信那樣的說法。
太陽偏西時,他們到了上河頭。
那是一個高山峽谷中的大坪壩,青山環繞,綠水長流,一片片稻田在晚風中翻滾著綠色波浪,一道道炊煙在屋宇間裊繞直入云天。在夕陽余暉中,這片峽谷看起來就是人間仙境,也是這些在深山古道上走累了的趕馬人最渴望的地方。
當馬幫隊緩緩走下山,進入村子時,有好多村民跑到村口迎接,其中最多的是輸高髻、穿窄裙的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
當他們在村頭的磨坊前停下后,小珚在謝志寧的幫助下滑下馬背。
“先別急著走路,活動活動雙腿。”他提醒著她,自己則開始下馱,解籠頭。
四周都是呼喚和說笑聲,可惜高大的騾馬擋住她的視線,小珚看不見,只好伸長脖子,踮著腳尖,卻看到一個很像二鍋頭的男人抱著一個女人走過眼前,又看到大個兒峰子肩上扛著一個笑得很大聲的女人消失在騾馬中。
“喔,他們在干什么?”她奇怪地問。
身后沒有回答,她轉過身,發現謝志寧并沒在那兒,馱子和籠頭也不見了。
他一定是去放東西了。她心里想,于是輕輕捶打著雙腿,等待著他。
可是當圍繞在她身邊的騾馬,包括栗兒忽然跑開,奔向上河頭水草豐美的牧場時,她震驚地發現,眼前的空地上除了幾個老年人和孩子外,根本沒有苗大哥和他的馬腳子們的身影。
怪事,人呢?
她走向磨坊去找謝志寧,可里面只有黑壓壓的馱子,卻沒有認識的人。
她退出來,東張西望,正不知該如何詢問時,一個老婦人過來告訴她,男人們卻下馱子后都去見女人了,要過一會兒才會出來,讓她隨她去公房等候。
找女人?
那么志寧呢?他也去找女人了嗎?!
“你是誰?我不要跟你去,我要找志寧!彼芙^跟老婦離開。
“我是阿十娘,苗大鍋頭是我女婿,你隨我來,可以找到他!
苗大哥的岳母?
小珚大吃一驚,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苗大哥和馬幫其他大哥都是永昌人,他們的妻兒也在永昌,可這里卻跑出苗大哥的“岳母”,難道他是從上河頭娶回的妻?隨即她又想起道城的阿鳳,不由猜測阿十娘的女兒也許是苗大哥的另一個“相好”。不過,不管怎么說,阿十娘都是苗大哥的家人,她當然不能無禮,再加上這個老嫗很難纏,小珚無法拒絕,只好跟隨她往村里走。
可是剛走了幾步,她忽然站住,雙眼冒火地盯著右邊一條小巷,那里謝志寧正與一個身穿綠衣的女子手拉著手站在樹下,那女子幾乎要貼到他身上了。
雖然隔得遠,但她看得清楚,那就是謝志寧。
壞小子,竟然敢學馬大哥到處留情!
她怒火中燒地正想喊他,卻見那個綠衣女人拉著他消失在巷道里。
“謝志寧!”她用力大喊,可是這里是磨坊,她的聲音與水車的巨響相比,無疑是蚊吟。她拔腿就往那里跑,發誓要找到他,一定要弄明白他到底跟那個女人在干什么!
跑到剛才他們站立的大樹下,她傻了。這里是個四通八達的岔路口,一排排房屋之間,東西向是石板路,南北向是河流。站在河流與石板路的交叉點,看著那一道道緊緊挨著的院門,她根本無法確定該往哪里去找他。
好多人從兩邊的房屋里伸出頭來看著她,她成力人們竊竊私議的對象,而在那一剎那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孩。
一種椎心的痛撕裂了她的心肺。
去他的!誰稀罕那樣的男人!她決絕地想。
極度的失望和憤怒中,她轉身往外走去。
她要離開他,離開所有的男人,她早該知道男人不可信?墒,在離開前,她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永遠記得,如此對待她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首先,她得先找到栗兒,沒有馬,她寸步難行。
經過近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她已經克服了最初對馬的畏俱心理,現在她不僅很喜歡那匹頗通人性的馬,也知道該如何駕馭它,只要有它,她相信自己能走到步日鎮去,實在不行,她就重新找個向導……
向導?她要去哪里找信得過的向導呢?看著幕色蒼茫的四周,她的心發緊。這么久以來,她一直依賴著謝忘寧,要想獨自去做事時,才發現四面楚歌。
女人,永遠不要依賴男人!
驟然而至的絕望感擊潰了她努力維護的自尊,眼淚洶涌而下,但她用力地吞咽著,絕不讓自己因為這點“小事”而崩潰。
留下,意味著屈辱;離開,她沒有去處。
可是兩者相較,前者更讓人難以忍受,于是,她堅定地擦去眼淚,往水草最好的牧場走去。
馬幫大多數的騾馬都在那里,可是她找不到栗兒。
太陽漸漸落山了,橙色的天空讓人心情更加沉重,她一邊喊一邊跑,希望在天黑前找到它。
“栗兒!”終于,在暮色中她看到一匹栗色馬,就在前面不遠處,于是她用力地跑,用力地喊,可是跑到了面前才發現認錯了,那只是一匹栗色毛驢。
“栗兒,難道你也不想要我嗎?”跑得氣喘吁吁的她沮喪地跪坐在草地上,終于大哭起來。
她不記得最后一次傷心痛哭是什么時候,好多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就沒有眼淚了,可是今天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有這么多淚水。
痛徹心扉的痛哭后,心灰意冷、精疲力盡的她趴在草叢中睡著了,渾然不覺在她入睡后不久,忠心的馬兒來到她身邊,用它栗色的大頭輕輕拱著她的背。
她在做夢,可那夢境并不美好,那里是一團有著黑暗和恐懼的迷霧,她孤獨地陷在迷茫中,無力掙脫它的糾纏,直到一聲熟悉的馬鳴將她喚醒。
她張開眼,迷霧消失,她看到一彎新月懸掛在天邊,繁星在夏夜的空中對她眨動著眼睛。
尚未完全清醒,耳邊再次傳來嘶鳴,隨即,紛亂的腳步聲后,她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到熟悉的眼睛。
“小珚!”一雙溫暖的手抱住她,卻也讓她徹底清醒。
“滾開!”她猛地揮掌,打在他臉上,隨即退離他身邊。
謝志寧摸摸面頰,不敢相信她真的打了他,還是實實在在的一掌。
“大哥,她那么兇,你干嘛還那么喜歡她?”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小珚抬頭一看,那個穿綠衣服的女人正從另外一邊跑過來,并大膽地靠在謝志寧身上,這讓她更加怒火中燒。
“奸夫淫婦!”她忽然從腰里摸出“無影刀”,在怒罵聲中向她投去。
“小心!”謝志寧看到她摸腰包,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將身邊的女人推開。
綠衣女人尖叫著倒在草地上,幸運躲過這也許是致命的一刀,但她高盤在頭頂的發髻未能幸免,在銳利的刀鋒下散了。
“天哪,你這個女人真是強悍!”綠衣女人披頭散發,臉都嚇白了。
坐在草地上的謝志寧同樣被嚇壞了,一時竟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小珚在刀一脫手后,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忽視他們的反應,跑過去撿起地上的刀,插回腰包后對謝志寧說“算我以前瞎了眼,你這種風流大少不合我的味,從今往后,你我各走各的道!
“你對我的了解相信任就只有這么多嗎?”謝志寧高深莫測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那里仍殘留著明顯的淚痕,可是卻驚人的美麗。
“信任你?”她冷笑!拔也蝗缛バ湃我粭l蛇!”
他的目光一寒,但仍神態不變地問“那我們對彼此的承諾呢?”
想起不久前的甜言蜜語,她的心再次被撕裂。她努力維持著自尊,保持冷漠地說“我說過的話都已隨風飄散,你說過的話……我當那是放狗屁!”
“大哥,趕她走,我會對你好……”
綠衣女子的話還沒說完,即遭到小珚的痛斥“閉嘴!這里沒有你的事,你再敢插話我就割斷你的舌頭!”
被她一激,綠衣女人也不示弱,站起來,將散發往腦袋后一甩,厲聲道“你兇什么兇?別以為我怕你,要不是大哥心里只有你,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來呀,殺我呀!毙~姷氖衷俅翁较蜓
謝志寧見狀立刻跳起來阻止她!靶~,不可誤傷好人!”
小珚立刻轉向他!皫凉L開,我跟你們沒話說!
說完,她提腿想走,但被謝志寧一把抱住,壓倒在草地上,在她耳邊說“小珚,她是頭人的女兒,苗大哥的小姨子,你不能傷害她!”
“滾開,背叛者,滿口謊話的小人,我不要你碰我!”她不聽,在他身下又踢又叫,但他不肯松手,還將她的雙臂也禁錮在他的鐵臂中,讓她動彈不得。
嚴重的挫敗感令她淚流滿面,但仍用力反抗他。
“你誤會了,我沒有背叛你,我愛你!”怕她繼續掙扎會傷到自己,又怕放開她,她會做出傻事,他只能緊壓著她,又急又痛地向她解釋。
“我親眼看見你跟她手拉手跑掉,你還敢騙我?!”她指責道,聲音里充滿的傷痛和眼里滾動的淚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是她拉著我,我沒有拉她,你要相信我!彼p輕擦拭她的淚。
她用力搖頭想甩開他的碰觸!拔也幌嘈牛〔幌嘈!”
“她對大哥這么壞,大哥為何就是喜歡她?”又是那個綠衣女人的聲音,可是這次,她說的話進入了小珚的耳朵。
“就是喜歡她?”是說我嗎?小珚的心跳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他。
見她不再激烈反抗,謝志寧對綠衣女子說“布魯格,請你先回去,告訴苗大哥不要再找了,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那女子似乎不太樂意,噘著嘴看了看地上淚痕斑斑、一身狼狽的小珚,再對謝志寧說“你真的很喜歡她,是嗎?”
謝志寧的雙眼注視著小珚,溫柔地說“是的,我告訴過你,我只喜歡她!
女人失望地嘀咕著走了,小珚沒有理睬她的離去,只是緊閉雙眼,想鎖住不受控制的眼淚,可泛濫的淚水仍從緊閉的眼簾中滲出,滑下面頰。
那晶瑩的淚水點點滴滴都落在謝志寧的心上,他后悔自己給她帶來的痛苦,恨自己沒有早早告訴她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讓她早有心理準備,當然,他最遺憾的還是自己沒能讓她對他更有信心。
錯誤已經犯下,幸好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不過他敢肯定,她的身上一定會有丑陋的淤青。
想到這兒,他抱著她翻身坐起,仍將她緊緊地抱在胸前,一邊為她擦拭著流不完的眼淚,一邊說著自己和那個叫布魯格的女孩扯上關系的原因。
“以前何大叔曾經告訴過我,上河頭有個風俗,女孩出嫁前都要先找一個外人“試婚”,然后才能嫁得好,而她選擇的男人通常不得拒絕,否則會被當作侮辱了發出邀請的姑娘而受到處罰。今天進村前,我忘記了這件事!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回頭看看在附近吃草的栗兒。剛才如果不是這匹好馬兒的指引,他不可能這么快找到被豐草履蓋住的她。
再低頭看看懷里的女孩,她的淚水已漸漸止住。想起發現她不見了的那一刻他所承受的痛苦,他抱緊她,欣慰地想幸好及時找到了她。
可他也明白,要讓此類誤會永遠消除,他必須讓她真正明白事情的經過,明白他的心。于是他繼續告訴她“我將馱子放到磨坊時,布魯格正好在那里,一看到我就抓住我,說喜歡我,要我跟她走,我當然不愿意。我告訴她你在等我,但她不放開我。后來她媽媽來了,說我只要陪布魯格在村里走一趟就可以了,還說她會去帶你來找我。你見過阿十娘,她是個很難對付的女人,我知道不聽她的她不會放我走,只好同意陪布魯格走一趟,但要她保證帶你來,她答應后,我才離開的!
“她沒有告訴我這個!彼龓е鴿鉂獾谋且粽f。
他憐惜地親吻她盈滿淚水的眼睛。“我知道,否則你不會誤會我這么深!
“可是,我親眼看到你跟她手拉手站在巷子里!彪m然開始明白是自己誤會了他,可想起那讓她傷心的一幕,她的雙眼仍盈滿了淚水。
他趕緊吮去那些淚珠,又親吻她的嘴,直到她僵硬的唇辦軟化!笆撬恢崩,我根本甩不掉。她硬要拉我去她家,我不肯,站在門口跟她吵,最后是苗大哥和她姊姊出來幫我解了圍!
“你是說,她姊姊真是苗大哥的妻子嗎?”她驚訝地忘記了生氣。
“不完全是!币娝謴土撕闷嫘,他十分高興。“她是另一個阿鳳。”
“呃,果真如此!毙~姼械绞謫柕馈八揖驮诖髽淠莾?”
“沒錯,就是岔路口!
難怪她跑過去時找不到他們,原來他們已經進了其中的某一間房屋。
小珚心里明白了,不由遺憾地想,如果那時她膽子再大點,去闖那些民房,不知是否能避免這場傷人的誤會?
想起自己不久前的表現,她感到羞愧,將臉埋進他懷里,悶聲道“對不起,當我找不到你時,我好害怕,后來又看到你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傻姑娘,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她主動道歉讓他十分欣慰,但也沒忽略她的莽撞!翱墒侨绻愕摹盁o影刀”傷了布魯格的話,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聽他提到剛才的事,小珚的臉藏得更深了,低聲咕噥道“我本來只是想嚇嚇她,誰知道會那么準,連我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想到她竟然嚇到自己,謝志寧很想笑,可是考慮到她的自尊,他克制住沒笑。
“我真的很丟人,是嗎?”見他不說話,她繼續悶在他懷里問。
“那不是你的錯!彼衅鹚南掳,讓她看著他,鄭重地說“這事我也要向你道歉,如果我堅持親自去找你,今天的誤會根本就不會發生。為了不再發生這樣的誤會,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要信任對方,好嗎?”
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抱著他,將自己的芳唇送上,用一個充滿愛的吻,向他做出了承諾。
當他們回到磨坊時,那片空地上已經生起一大堆篝火,苗大勇和馬幫的大哥們正坐在火邊,其中也有很多村民,阿十娘和布魯格也在座。最令他們驚訝的是,馬大哥們個個擁著女人,就連平常極少議論女人的“煙筒大叔”也接著一個豐滿的女人。他們在篝火邊圍成圈說笑著、吃喝著,烤肉、米飯和烈酒的香味飄散在空中,勾起了他們的食欲。
當他們走近時,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他們,其中投向小珚的目光多帶著畏懼和好奇。顯然,不久前發生的事已經在這個不算小的村子里傳開了。對當地村民來說,女人為男人哭鬧是很新鮮的事,而小姑娘會使飛刀更是讓人側目。
“嗨,謝老弟,吳姑娘,餓壞了吧?快過來坐下一起吃。”苗大勇最先站起來招呼他們,而他身邊那個很瘦的女人立刻為他們在地上鋪上草墊子。
謝志寧仿佛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目光般,神態自然地拉著小珚走過去坐下!笆前,餓壞了!
苗大勇看看垂頭不語的小珚,問道“吳姑娘氣消了嗎?那都是我的錯,可別再怪謝老弟了喔!
“沒事了!敝x志寧摟著小珚的肩,對苗大勇笑道“讓大哥擔心了!
小珚也緊跟著表示歉意“是我太小心眼,沒弄明白事情就發脾氣,壞了大家的興致,還請大哥原諒!
“哈哈哈,吳姑娘真是讓人驚訝!泵绱笥陆K于大笑起來!爱敵跻娒鏁r,我以為姑娘不過是謝老弟無法放下的“心頭肉”,得護在手心才穩妥,如今才知,姑娘其實是女中豪杰,膽識過人,敢做敢為,難怪獨得謝老弟寵愛。好啦,氣消了,誤會散了,大哥我也放心了,今夜咱們好好吃喝休息,以后幾天都是險路,可沒機會這樣放松了,來來來,盡情吃,盡情唱!
當即,眾人跟隨著他吆喝歡唱,不久前還籠罩在人們心頭的烏云消散了。
聽到苗大哥贊美她時,小珚感到羞愧難當,后來見他轉開了話題,才大大松了口氣。這些馬大哥雖然豪爽熱情,但說話直來直去,又不曉得避諱,常讓她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吃著喝著,小珚的心情輕松了,就連布魯格擠到他們身邊,緊挨著謝志寧坐下時,她也不那么在意了,因為謝志寧的手始終緊握著她的。
當夜深時,苗大勇帶著他的女人先告辭而去,布魯格已于早些時候很不情愿地被阿十娘拉走了,其他馬大哥也陸續擁著各自的女人自尋安樂窩。
當看到大個兒和淘氣包把毛氈、鞍墊等鋪在草地上,旁若無人地跟他們的女人躺在上面嘻笑親熱時,小珚羞窘地跑進磨坊。
那里沒有點燈,月光從敞開的窗戶和屋頂的天窗瀉入,將屋子照亮。謝志寧已經整理出一塊地方,并鋪上了厚厚的草墊。她重重地坐在草墊上,默然無語。
“怎么啦?”看到她臉色不好,謝志寧擔心地問。
她沒回答,只是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目光溫柔得讓她心悸。立刻,屋外那些男人和令她煩惱的情緒離她遠去,她的心里只有他。
對望良久后,謝志寧忽然走過來坐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貼在胸前,而他們的眼睛始終注視著對方,都為一場激烈的沖突后,再次獲得獨處的機會而興奮。
她笑了,潔白的牙齒輕咬著下唇!翱磥恚紶栍悬c誤會還是很好玩的!
謝志寧明白她的意思,故作驚訝地瞪著她!安挪缓猛婺。你知道嗎?光是看著你的那些眼淚,我起碼少活十年。”
“真的嗎?”她問,心里卻因為他真的很在乎她而高興。
“是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
她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你對我好,我不會再哭!
他親吻她的頭發,一只手愛撫著她的背。良久后輕聲道“這里好安靜!
“是的,好安靜!彼纯此闹堋!敖褚顾麄兌疾粊磉@里睡覺了,是嗎?”
“小傻瓜,你難道要他們一人帶一個女人來跟我們擠這間小磨坊嗎?”
他的話在她腦子里勾畫出那樣的場景,不由讓她覺得既荒唐又可笑,可也勾起了她的心事,不由紅著臉說“他們那樣做,不是很對不起他們的妻子嗎?”
謝志寧深深地看她一眼,將她拉起來,繼續把鞍墊鋪在草墊上,說“他們一年中大半時間在外面跑,生活艱辛,找點樂趣在所難免!
“那么他們的妻子能接受嗎?”
他聳聳肩!安唤邮苡衷鯓?這就是生活,她們也沒有辦法!
小珚彎下腰與他一起拉平鞍墊,心里仍在為那些留在家里照顧老人孩子的女人感到不平!罢娓悴欢,為什么他們走到哪里都離不開女人呢?”
“對有的男人來說,女人就像空氣一樣重要,離開女人,他們無法生活!彼_毯子坐進去,拍拍身邊的位置!皝戆桑撍X了!
“那么你呢?”她順從地脫掉鞋鉆進毯子里,雖然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但仍很想知道答案。
他脫掉身上的外衣放在一邊后,回過頭目光熠熠地看著她!叭绻莻女人是你,那么是的,你對我也像空氣一樣重要!
她心頭一熱,沖動地抱著他,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又快速退開。
可是他立刻將她拉回來!安粔!。
“什么?“她暈眩地看著他心想,不久前,當以為失去他時,她是那么痛苦,可現在,他不僅仍與她在一起,還用這樣充滿愛的目光看著她,難怪她會暈眩。
他挑眉一笑!拔乙憬裉齑饝^的那一百個吻!
“喔,是啊,感謝你美妙的歌聲!彼邼卣f。
“是的,為了我的歌聲!彼е上。
她又親他一下,他不滿地抗議“我要全部!
“一天一點,細水長流!笨吹剿粷M的神色,她更開心了。
他放聲笑了。“姑娘,看來我得主動索債啦。”說完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對著她的嘴命令道“親我!
“哦,既然如此,好吧。”她咕噥著,熱切地抓住他用力親吻他。很快的,他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誰在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