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真的還是行蹤不明?”張鐵心問著。
“嗯……京里的衙門足足已經找了兩個月。吳大夫的家人說了,自從吳大夫兩個月前出了門、隨口說是要去端縣,接著就沒有回來過了。他們查了以后,發現端縣的陳員外根本不存在,F在他的夫人著急得不得了!
“……兩個月前出的門……”張鐵心又陷入了沉思。
在張鐵心想事情的時候,楊懷仁的目光游移著,最后停在了張鐵心桌上成山的公文以及四周的書房擺設。
姚老爺子饒是慷慨,盡管說著不想理江湖事,然而不但讓沈家公子安心養傷,也給了張鐵心一個獨立的院落。
于是,這幾天來,就能由得張鐵心終日躲在了小院落里。
就連……他之前如許關心的沈家公子,醒來之后都沒能見到他一面。
還在躲著嗎?躲著什么?這親如手足之情,本是難斷。既然不舍,既然怕著失去,在已然曉得他不是田環河的當頭,還要擔心著什么呢?
“楊大俠……楊大俠!”
見著楊懷仁盯著自己不說話,張鐵心揚起了眉也揚起了聲量。
“啊……什么事?”楊懷仁回過了神,依舊笑得溫和。
“……就連出神的時候都一副活佛模樣,想必楊大俠很有佛緣吧。”張鐵心取笑著。
“……我尚有俗緣未了,入不了佛門!睏顟讶蕝s是答得認真。
這下子換張鐵心呆了。
“……張公子不用為我擔心。師尊大恩未還,爹娘尸骸未獲,這佛緣說得還太早!睏顟讶市χ
他每件事都當得這么認真嗎?張鐵心暗地想著。
“倒是……這吳大夫行蹤,張公子有何見解?”
“……也許相關,也許不相關。說不準,就先擱著!睆堣F心說完,略略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卷宗,才站了起來。
“我去問供,吳永的行蹤就繼續麻煩你了!
“這個自然……不過,這案上的卷宗……就這么擱著,不要緊嗎?”楊懷仁擔心地問著。
“我正等著有人來翻,說不準多上個線索!睆堣F心淡淡說著!澳囊粋地方沒有我的眼線,我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魚兒上門。”
“……張公子說的是。”楊懷仁淡淡笑了笑。“只是,天這么晚了,你要去問誰的供?”
“……沈昊白!睆堣F心看了看楊懷仁,才從他身旁走了過,離開了書房。此時天上已然是滿月,柔和的月光照進了姚府。
經過了十來天的調養,沈昊白已經可以坐在床上,自己喝藥了。
雙唇回復了一點紅潤,臉色也不像是先前那樣糟糕。
只是,每天的傷藥跟補藥吃下來,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要皺眉了。
沈昊白不是鐵打的,眉頭也皺得仿佛眼前就是穿腸的毒藥。
“少爺,這是姚老爺子親自為你調的補藥呢!
張鐵心才剛走近,就聽得丫鬟在苦苦勸著了。
“姚老爺子準備好的人參跟靈芝已經堆得像座山了,少爺不多喝些,只是浪費啊!
“……成……成……我喝就是了……”面對著吱吱喳喳的小丫鬟,沈昊白放棄了。“我想,我會因為吃了太多的人參,將來進了陰曹地府,也會被人參追著索命吧!
“少爺!”
“好……好……我不就在喝了……”
叩叩。
“……誰啊?”丫鬟連忙走了過來,打開了房門。
一見到是張鐵心,丫鬟似乎是愣了一會兒。
“……怎么,我不能來?”
“不……不是的。表少爺,少爺還在喝藥呢,您有什么事嗎?”
“我來問供!睆堣F心淡淡說著。
“……問供?少爺做了什么壞事嗎?”丫鬟似乎有點警戒了。
“沒事。要拿犯人,每個人都要問問的!睆堣F心說著。
“……可是……少爺身上傷還沒好,表少爺能不能……網開個一面,給少爺養好傷再……”看著張鐵心淡漠的表情,丫鬟的眼眶有些紅了。
“沒關系的,你先去休息吧!彪m然沒有回過頭,床上的沈昊白卻是說著。
“……可是,少爺?”丫鬟轉過了頭擔心地問著。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下去!鄙蜿话渍f著。
“少爺……”
“給我們熬碗蓮子湯來!鄙蜿话孜⑽⑿χ。“表少爺深夜辦案,也想必餓了!
“……是……”
“不喜歡吃補?”等到丫鬟走后,張鐵心坐在沈昊白床邊,淡淡問著。
“嗯……有點膩了!钡吐曊f著,沈昊白還是微皺著眉,把手上剩余的黝黑藥汁一飲而盡。
輕輕吐了口氣,擦了擦嘴角剩余的藥水,沈昊白才用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張鐵心了!拔視缘媚阋獑柺裁础!
“……你要跟我說嗎?”張鐵心問著。
“……不說行嗎?”沈昊白苦笑著!皬埐额^的問話,如果不答,只怕會被打進牢里啊。”
“沒這么嚴重!睆堣F心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澳阍趺磿ベI那顆龍珠?”
“……因為我想要,這個答案行嗎?”遲疑了一會兒,沈昊白輕輕說著。
“……你不曉得它與田環河的關系?”張鐵心問著。
“……知道!鄙蜿话渍f著。
“知道?知道你還敢動它?田環河肯開一次殺戒,就會有第二次!”張鐵心低聲喊著。
“……我曉得!
“你曉得?你還是去了?”
“……我要還鳳兒一個公道……”沈昊白低聲說著。
“……要還她公道的,不只是你。”張鐵心說著!拔視缘媚阋T出田環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說到了最后,張鐵心咬著唇,把頭轉到了一邊!啊視卸嗝磧染。害死鳳兒的人,我本就算得上一份。”
“……你在乎嗎……”沈昊白只是淡淡說著。
“……我們是姑表兄弟,自小比兄弟還親。你說我不會在乎?”
“若你真在乎,這十來天就不會不見蹤影。若你真在乎,鳳兒死了后就不會避我如蛇蝎。若你真在乎哪……張鐵心!你就不會區鳳兒過門!”
一句重似一句,沈昊白雖是一副溫儒的模樣,那凌厲話語卻直把張鐵心逼得不敢直視。
“……你明明曉得我的心意,卻還是要迎娶鳳兒。邀我來禮堂,讓我送鳳兒過來,讓我為鳳兒打理新嫁衣!張鐵心,你的心真的是鐵做的嗎!現在……就連鳳兒死了,你都要怪到我身上?我只是愛上了你,就因為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沈昊白看著張鐵心,雙眼微紅。張鐵心則是偏過了頭。
“你辦你的案,我找我的田環河,別拿你的七品官帽來壓我。你的話問完了嗎,張捕頭……咳……若是問完了……咳咳……就……咳……回去!”
忍著胸口的劇痛,轉過身去,沈昊白捉著身旁的被褥,掩住了口鼻咳著。
“……昊白……”張鐵心說著。
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咳嗽,讓張鐵心的手不自覺地就要擱上了沈昊白的背。
“快走……快走啊你!快走!”沈昊白揮了開。
磅啷!
瓷碗因為沈昊白的動作而被掃落在地摔了碎。然而沈昊白還是繼續咳著。
“……昊白……”
“……我之所以買龍珠,是因為我要誘出……咳……田環河……我要用我自己的辦法結了這個懸案。你要問的供都有了,張捕頭可以回去……咳咳……”
‘公子?您還好嗎?’沒外丫鬟擔心的聲音傳了來,然而沈昊白的咳嗽還是沒有停下。
“昊白……”
“咳咳……唔……”抓著自己胸口,沈昊白的臉色翻了青。見狀,張鐵心一把就是拉過了沈昊白。
沈昊白手里還抓著被褥,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冷淡。然而,他手上繡著華美樣式的蠶絲被卻是已經沾滿了鮮血。
“昊白!”張鐵心抓上了他的手腕。
“……你不是不在乎嗎?江南城的大捕頭,除了他的案子以外,還會關心什么?”
張鐵心的雙手都握了緊。
“……是了,還有鳳兒不是……”沈昊白淡淡說著。
“別再提她!”張鐵心低聲喊著。
“……為什么?我不配嗎……”
“……你!”隨著一聲痛苦的低喊,俯身向前,張鐵心就是緊緊擁著沈昊白了。
不只是沈昊白驚得呆了,就連倉皇進來查看的丫鬟都嚇得連忙又縮回了腳、關上了門。
“天哪……”張鐵心低聲喊著,緊緊抱著。“天哪……昊白……你為什么就是要這么折磨我……”
從門縫里透進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仿佛不再放開似的,張鐵西內的手攬得很緊。
“咳……咳咳……”
只剩下沉昊白偶爾的、低聲咳嗽的聲音,以及守在門外,有些不知所措的丫鬟,在這寧靜的姚府中,一起過了這一夜。
等到了天亮,當丫鬟悄悄推了門進,沈昊白已經睡得極熟了。
睡在張鐵心的懷抱里,他那雖顯纖細卻有著鋼般堅韌的手臂里。
張鐵心還沒有睡著,只是靜靜看著自己懷里的沈昊白。
“表少爺……”丫鬟低聲喚著,于是張鐵心抬起了頭去,看著她了。
“……蓮子湯……”丫鬟勉強笑著!耙呀浐昧,就在廚房里!
“……讓他再睡會兒吧,他也累了……”重新攬緊了沈昊白,張鐵心低聲說著。
“……是……”丫鬟低聲應了,又再輕輕退去了。
之留下屋里的二人,依舊緊緊相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