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在江南。那小橋,那流水,映了多少珍饈美味。
色在江南。那烏瓦,那白墻,聽了多少佳人笑。
品香樓——江南最有名的食館。
品的是酒香、菜香、美人香。
美人如花。
夕陽已斜。
如果說江南是天下的精華,那么西湖,便是江南的精華。西湖已經演繹了不知多少個春夏秋冬,但卻仍然是一個風花雪月千年不變的夢。不知多少個人曾經在西湖邊上找著夢,更不知有多少個人在那里編織著自己的夢。
“說過了,你不能見的頗師傅!辟~房先生一句話不知說了多少遍,但對面的姑娘卻絲毫不動。
一個漂亮的姑娘。
“我說過了,不見到的頗師傅我是不會走的!蹦枪媚锏拇_很執拗。
賬房先生搖了搖頭,“的頗師傅不是想見就見得到的,姑娘,你還是走吧!
“見不到他,我是不會走的!蹦枪媚飯远ǖ乜粗~房先生,“就算是你關門或是報官,我都不會走的!
唉——賬房先生嘆了口氣,“姑娘,不是我不讓你見他,如果站在這里等著,就能見到的頗師傅,那我這品香樓門口的人,還不站到西湖上呀!
那姑娘聞言,沖賬房先生眨了眨眼,突然大聲地喊了起來:“的頗師傅,我想見你,我要學最好的廚藝——”那聲音很大。
賬房先生驚得張大了嘴,食客們一個個都扭頭向那姑娘看去。
“我是的頗!
素衣如雪。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他就站在那姑娘的面前。他是的頗——品香樓的掌廚。
他還有個名字——天下第一廚。
皇帝南巡的時候,在品香樓嘗到的頗師傅做的菜,便要他隨駕入宮,但的頗師傅不肯,皇帝便賜了天下第一廚的招牌。
有人說,的頗師傅很幸運。
因為天下第一廚,品香樓自然成了天下第一樓。
因為天下第一廚,品香樓自然成了天下食客匯聚的地方。
但是天下第一廚,并不每日做菜,他只是在自己喜歡的時候才會下廚。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站在灶前,看著其他的師傅在忙。而皇帝恰恰趕在他下廚的那一天來到品香樓。
所以,不知是誰幸運。
有的人說,是品香樓成全了的頗師傅;也有的人說,使的頗師傅成全了這品香樓。
但是,的頗師傅很明白,一切都是因為這西湖。若是沒有這西湖,一切都只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有了西湖,它周圍的一切便都有了靈性。
然而,他做的菜,的確天下第一。
其實,按照的頗師傅的話,做菜是需要看心情的。的頗師傅從不輕易出手,更多的時候,他都會站在灶臺前。
但每日,他必定素衣如雪。
他從不見任何想見他的人,不論官階,不論江湖地位。
這就是的頗。他就站在那個姑娘的面前。
“你跟我進來。”他說,隨即轉身走進了后堂。
那姑娘滿意地一笑,跟在的頗師傅的身后,走了。只留下一屋食客,目瞪口呆。
“以后不要在品香樓喊叫,擾了食客的心情!钡念H師傅淡淡地說。
“是,我記下了。”那姑娘點頭。
“你找我要學廚藝?”的頗師傅喝了口茶。
“是。”那姑娘回答。
“為什么?”的頗師傅問。
“因為我的夢想就是要做廚師,讓每個人都嘗到我做的菜。”那姑娘答得開心,眼中不自主流露出另一種不相稱的神采。
很快,卻被的頗捕捉到,他微微一笑。
“為什么找我?”的頗師傅又問。
“因為你是天下第一廚,你的徒弟做出的菜,自然有很多人吃!蹦枪媚镎A苏Q。
的頗師傅淡淡一笑,對那姑娘說:“哦?有人吃你做的菜,并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徒弟。換句話說,不是因為你的人,而是因為你的手。只有做出最好的菜,才會有人去吃。懂嗎?”
那姑娘點了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的頗問。
“我叫古香,請你記住這名字,因為這將是你最得意的徒弟的名字!
“嗯,叫管家為你找個房間,今日先休息,明天再學藝!钡念H淡淡地說。
古香開心地說:“謝謝師傅。”說完,轉身就走。
“不必,你學藝并不是因為要做廚師,這點我很清楚。但我并不想知道為什么!钡念H師傅在古香身后,淡淡地說。
古香聽后一驚,但并沒有回頭,繼續走著。
是夜,一片西湖。
明月高懸,品香樓。
深院,古香抬頭望月。她的唇邊,有一種古怪的微笑?粗髁恋脑铝,古香仿佛看見了那個人,那個她想盡辦法要見的人。
只是仿佛,只是看見了淡淡的輪廓。
或者說,連輪廓都不曾瞧見。
因為,古香從未見過那人。盡管她一直想見他。
只要邁出了第一步,路就很近了,古香想。有細細的風吹來,吹亂了古香額前的劉海。她隨手撥了撥劉海,卻赫然發現遠處坐著一個人。
那人也在抬頭望月。
“你好,我叫古香!惫畔阕叩侥侨嗣媲啊
那人似乎想事情想得出神,聽到古香的聲音,慢慢地抬起頭,目光似乎還有些呆滯。
“我叫古香,是這里的頗師傅的徒弟!惫畔闾鹛鹨恍。
那人似乎清醒了一些,對古香說:“哦,我叫如笙!
“你是這里的伙計?”古香試探地問。
如笙搖了搖頭,道:“不是,但也差不了多少。”而后他似乎又覺得說得不對,忙補上了一句,“哦,我也是的頗師傅的徒弟,但我并不向他學做菜!
“哦?”古香覺得奇怪,“那么你每天都干些什么?”
“我在前面招呼客人。”如笙道。
“為——為什么?”古香有些驚訝。
“因為我來并不是要學廚藝,而是要找東西!比珞系。
“找東西?”古香重復著如笙的話。
如笙點頭,“沒錯,找東西!
古香本想問問,如笙要找的東西是什么,但又覺得有些唐突。她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你找的頗師傅,是要學廚藝?”如笙問道。
“是!惫畔慊卮,“就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學一樣東西,要專心!比珞霞m正道。
“哦,是呀。”古香再次甜甜一笑,但這次卻是十分勉強。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了,明天見了!比珞险f。
古香點頭,“好的,明天見!
“哦,對了!比珞辖凶」畔悖懊魈斓念H師傅可能會為你做道菜,要知道,每個來這里向他學廚的人,都會得到他親手做的一道菜!
“哦?”古香一下來了興致,忙問,“是什么?”
如笙聳了聳肩,無奈地說:“不知道,菜色是因人而異的!
“這樣呀!惫畔阈睦镉侄嗔朔萜诖,調皮地問,“你的是什么?”
如笙看了看古香,隨后低下了頭,“一碗白飯!
古香無語。
第二日。
日出東方。
品香樓從來就沒有日上三竿。每一個人,只要是品香樓的人,都要早起。
辛勤工作,不養閑人——這點,古香早就知道。但是她又似乎剛剛做到。有時候,你所處的環境,是可以感染人的。
此時,古香站在的頗師傅面前,就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但的頗師傅似乎并不想讓她做什么,只是分配著其他人的活兒。
當然,那個叫如笙的少年,得到了他一貫的工作——招呼客人。
“我應該做些什么?師傅!惫畔闳滩蛔。
“作為我的徒弟,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钡念H師傅淡淡地笑著說,“因為,我要讓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古香開心地問。
“吶——”的頗師傅用手指著桌上的材料,開心地說,“切菜!
“哦?”古香目瞪口呆,“要切多少?”
“隨便,切什么,切多少都隨你便。但是——”的頗師傅故意拉長聲說,“不——能——停——下。”
“為——為什么?”古香問。
“你想知道答案?”的頗師傅興致勃勃地問。
古香點頭。
“答案嗎,你一直切,就明白了。”的頗師傅不再多說,轉身走了。
刀子敲著木板的聲音。
這不是江湖。
所以,沒有血。
這是廚房。
所以,也會有血。
但是,這時沒有。因為古香切的是蘿卜白菜,不是魚和肉。她,還在切著。
這世上,總會有一些事情,你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但是,明明是不想做的事情,卻依然在做,不能停下。古香就在做著一件她并不愿意做的事,同樣的,她也沒有停下。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明知不愿,而為之。則必有不可為人道的原因。
古香知道,只有做了這件她并不想做的事情,她才有機會,做更多她想做的事。
“切得好難看。”冷不防,背后有人在說話。
古香回頭看了一眼,是如笙。
“是你呀,不許說三道四的。”古香假裝生氣地噘起了嘴,“你為什么偷懶,不去前面干活?”
“我么?”如笙輕松地說,“我想干的時候,自然會出去。”
“什么呀!惫畔悴蝗ダ硭,繼續切菜。
“是真的!比珞辖又f,“我們來這里的目的不同,所以我可以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你,不行。”
“討厭!惫畔惚凰f中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