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日日守著他,他喝藥也喝得煩了,只說想出去走走。福喜笑道:“嚴大人快讓皇上歇歇吧,這些日子,他可是把心都快操碎了!
小周也便不再多話,他本是個好靜不好動的人,關在屋里,即是覺得悶,揀幾本書看看也就把時間打發過去了。
朱炎明偶爾過來,也是一站即走,兩個人真正坐到了一處,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又過了些時日,小周便說要搬回府里。福喜與朱炎明笑著說道:“皇上,您看這嚴大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像嚴大人這樣的身份,能有幾個在宮里養傷的。”
朱炎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吐舌頭,再不敢多言是非。朱炎明心頭紛亂如麻,也懶得跟他計較。隨意走了幾步,略一抬眼,才發現竟又到了小周所住的偏殿。在門前站了一會兒,那宮女眼尖,高喝了一聲恭迎圣駕,便齊刷刷的跪倒了一排。
朱炎明也就進了屋里,臥房里半卷著棉簾,自縫隙間見小周坐在床上,雙手抱著暖爐,猶不解恨似的,把臉也貼到了上面,不覺就笑了笑。
走到近前小周才赫然一驚,叫了一聲皇上,卻也起不了身。朱炎明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靜了許久,才道:“屋里爐火不足么?怎么還冷成這個樣子。”
小周道:“臣自幼畏寒,已是落下毛病的了。“
兩人仿佛各有各的心事,相對無言。偶爾聽得鐘聲咯咯作響,小周輕聲開口道:“臣多日來深蒙皇上眷顧,如今傷已大好,是不是——”
朱炎明打斷了他道:“你想回去?”
“住在宮里,總不像話!
朱炎明道:“若是回不去了呢?”
小周神色微震,朱炎明冷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還不明白么?”
小周眼望了火爐怔怔的出神,朱炎明道:“只怕你一踏出宮門,就要被梅氏一族粉身碎骨呢!
小周淡淡道:“如此,不正合了皇上的心意!
朱炎明猛一抬手,重重扇了他記耳光。小周半伏在錦榻上,朱炎明摁住他肩膀冷冷道:“梅氏兄弟又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要滅他九族才算甘心?”
見他又咬了牙關不肯出聲。朱炎明輕嘆道:“韓貴人與人私通,那兄弟二人欲帶她逃出宮門,她不肯,那二人竟想出個行刺的主意來,韓貴人一死,他們不知從何得了消息,當堂便翻了供,你自以為聰明絕頂天衣無縫,卻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露的道理。”
小周靜靜道:“與其說是天意難違,倒不如改為圣意難違罷!”
朱炎明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
小周輕吁了口氣,朱炎明便將他擁進懷里,聲音極盡溫柔的說道:“只要你肯乖乖的跟著朕,朕又怎么舍得難為你!
小周卻道:“只怕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的松了口吧!
朱炎明臉色微沉,他心中煩亂,也正是煩在了這里,那梅笑樓揪住了小周不依不饒。朱炎明素知景鸞詞心地良善,便私下里央他出頭說句話,哪知景鸞詞正色道:“皇上,恕臣直言,于公,嚴小周亂朝綱欺群臣,于私,他媚君主違王命,罪不可赦,是萬萬留不得的!
朱炎明道:“朕若一定要留呢?”
景鸞詞跪伏道:“江山美人,皇上心中應自有定論!”
朱炎明道:“你也不用用這頂帽子來壓朕,朕只問你,這個人情,你送是不送?”
景鸞詞昂然道:“臣不敢拿皇上的威信送人情!
朱炎明道:“你若不送,朕便讓鎮南王爺來送,他這個人,在朝廷里的名聲,你也是知道的,與其令你白璧染瑕,倒不如讓他這面破鼓萬人去捶!”
景鸞詞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朱炎明竟連這樣無賴的手段也用上了,不由得苦笑道:“只為那嚴小周,皇上竟把群臣兄弟,這大好江山也全不放在眼里了么?”
朱炎明想到此處不禁微微冷笑,一把將小周扯進懷里:“朕為你費盡了周折,你也總該拿出些誠意來是不是?”
小周傷口處劇痛難忍,卻只一手掩住了小腹彎下腰去,也不吭聲。
朱炎明用力掰過他的臉:“怎么,就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冷笑著將他一手摁在領口處:“脫了衣服,還要朕服侍你么?你日后的功課也就是這些了,只盼著朕能多寵你些時日,多在這些事上動些心思吧!”
小周忽爾一抬眼,烏黑的眸子有似冷箭,異常陰狠的向他望了過去!
朱炎明心中大怒,抬腳便將他踹到了床下,揪起他衣襟,反正扇了他十幾記耳光。他也不也聲,只冷冷的瞪著他,朱炎明恨的攢足了力氣狠踹他心窩。
宮女們聽得里面鬧將起來,也不敢說話,眼見是要出人命了,這才連滾帶爬的撲到了朱炎明腳下:“皇上息怒,皇上,人死事小,可萬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朱炎明略略站定,指了那些宮女向小周吼道:“聽到沒有,這才是你為人為臣的本份!”
卻見小周整個人都蜷作了一團,玉白的臉上全無血色,額角處隱隱泛起了一層水漬,不知哪個宮女低喚了一聲:“糟了!
朱炎明心頭一沉,忙趕上前翻過他的身體,他卻緊攥著衣襟不肯松手,朱炎明氣極道:“你要死也由得你,只是你身邊那一班人,都打發了隨你去就是了!”
這才硬搬開了他的手,再看衣服中包裹著傷口的棉布,早已被血水浸的透濕了。朱炎明一腔怒火全化做了驚懼,一面吩咐人去傳御醫,一面緊抱著小周替他壓住傷口。
小周痛得已有些不清醒,只聽得他在耳邊不停的叨念,小周心里厭煩,略略張開了眼,近在咫尺的臉龐全沒了方才的暴魘,焦急憂心之色溢于言表,小周微蹙了眉頭,也不禁有些惘然了。
御醫來的倒快,拆下滿是血水的棉布,見傷口極盡猙獰的翻開來,不覺微微的吸了口涼氣。
朱炎明臉色微沉,卻也不好說什么,只緊緊攥了小周的手,知道他是頂怕痛的,牙齒咬著唇邊,已見了些微血色,便將手指墊在他牙關間。小周愕然看了他一眼,他冷聲道:“痛得緊了,咬它就是了!
小周哪里敢下嘴,只緩緩的別過了臉去。朱炎明只道他還在惱他,心里便有幾分窩火,他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說一不二,已慣成了無法無天的脾氣,難得放下身段來,小周卻又不領情,臉上早已是一片燥熱。
御醫見這兩人這副光景,也隱隱約約聽了一些傳聞,心中詫異到了極點。想當今圣上朱炎明,樣貌風流才氣過人,且不說是一國之君,就算托生成普通人家的一位公子,也不知要得多少閨秀傾心相待了。偏偏也不聽他刻意寵幸過哪位妃子,二十七歲的年級,已不算小,至今未有子嗣,讓一班朝臣整日里在背后磨牙。
若說他是嗜好男色,朝中臣子樣貌出眾的著實不少,傅晚燈清俊雅致,景鸞詞如珠若玉,長平候云陽候無一不是絕世美貌的人物,卻也從不見他略加辭色。怎就單單容了一個嚴小周!
御醫忍不住微抬了眼簾偷望過去,見小周狠擰著濃長的秀眉,容色確實過人一等,最奇怪的是,這人柔而不弱,妖媚隱中含肅殺之意,眼似寒燈,偶爾視線一掠,直把人看得心頭一涼。
御醫急忙低下了頭,朱炎明只覺手指間一緊,忙湊過去問道:“痛得厲害?”
小周淡淡道:“死不了就是了!
朱炎明被他堵的語氣一窒,半晌才道:“你不要跟朕嘔氣,身子是自己的,難道朕還替你痛不成?”
御醫聽這倆人言語來往,也沒個分寸大小,全然是打情罵俏的口氣,更是詫異的不知摸哪才好。
朱炎明等得不耐煩,見他舉止越來越是毛燥,不禁低喝了一聲道:“聶水川,你好大膽子,在朕的眼皮底下也敢偷懶摸魚。”
聶水川大驚失色,一頭扎在地上:“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皇上息怒……”
朱炎明怎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冷笑一聲道:“可看夠了么?”
聶水川驚出了一身冷汗,跪伏幾步道:“皇上,微臣只是……”
“只是好奇罷了!敝煅酌魈嫠酉氯ィ酒鹆松淼,“這倒怪了,朕想什么做什么喜什么好什么,都要讓你們一一揣度過目,嘴里說得冠冕堂皇,怎就不肯把這份心思用到正事上去!”
那聶水川幾時見過這等陣仗,早已嚇得周身抖做一團。朱炎明見他跪在地上,面色如土,不禁輕嘆了口氣,他也不過是這些日子憋悶的急了,借題發揮而已:“罷了,念你平日里謹言慎行的份兒上,朕也不與你計較,快點滾吧!”
聶水川心頭一松,這才連滾帶爬的出了宮門。
只留下朱炎明和小周面面相覷,那一堆未纏完的繃帶,兩個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誰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朱炎明負手輕咳了一聲道:“這個……”
小周道:“皇上把御醫趕跑了?”
朱炎明眼神游移的望向別處:“是呵!
“難不成皇上想自己動手么?”
朱炎明又咳了一聲:“那個……”
“算了!毙≈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傷處,只曝曬數日,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
朱炎明微覺汗顏,想叫宮女過來幫忙,又著實拉不下這個臉來。好容易在紛亂的棉布間找出了些頭緒,驚喜的笑道:“是這里了!
小周看著他道:“皇上……”
“什么?”
“棉布!
“哦?”
“全散開了!
朱炎明心虛的笑了笑道:“……正所謂不深入哪能知頭緒,朕正是要從頭做起。”
小周道:“皇上圣明!
朱炎明額上冒出細細的一層汗,偷眼去看小周,他臉上一派肅然,全無嘲弄嘻笑之意,便越是如此朱炎明反而越是疑心,胡亂擺弄了一氣,堵氣似的道:“也就是這樣了!
小周著眼看過去,卻見腹間傷口,赫然扎了一朵蓬亂的蝴蝶結,抬眼看看朱炎明,再看看那朵鮮花般怒放的繃帶,一時無語。
轉日上朝,景鸞詞在眾臣中力保嚴小周,加上朱炎明一味的偏袒,也總算了把事情壓下來了。
只是那梅笑樓仍憤憤道:“他嚴小周不過是刑部一名五品小隸,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胡亂攀咬朝廷二品大員,若不是韓貴人一事敗露,我梅氏一族豈不要被他害得滿門抄斬!”
景鸞詞道:“話不能這么講,梅大人,嚴府首平日里與你并無過節,那人犯情急之下胡說八道,他也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到了皇上那里,圣心如月,自會一見分曉!
梅笑樓冷笑道:“圣心如月,哼,圣心如月,我看……”
司馬蘭成打斷了他道:“梅大人你氣糊涂了!边B拖帶拽的哄他出了門。
景鸞詞暗暗嘆了口氣,轉出大殿,卻見朱炎旭籠了手站在漢白玉石的臺階下,臉上難得的一派肅穆。
景鸞詞道:“你在這里做的什么瓷人兒?”
朱炎旭劈頭就道:“你冰清玉潔的一個人,何苦要來攬這道混差?”
景鸞詞道:“礙不過皇上的情面,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朱炎旭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就是皇上抬了鍘刀來放在你面前,你也是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的。”
景鸞詞笑道:“好大的火氣,這又是在哪個小妾那里受了氣,要到我這里來胡鬧!
朱炎旭執了他的手道:“你老實說,是不是為了我?”
景鸞詞一池碧水般澄清的眸子望定了他道:“王爺的知遇之恩,景某永世難忘,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為了王爺,景某人也是在所不惜的!
朱炎旭震了一震道:“知遇這恩?我待你——就只有知遇之恩么?”
景鸞詞道:“大丈夫一世為人頂天立地,若有敬重愛慕之意,傾心相待,效仿子期伯牙,也可萬古流芳,至于那茍茍且且下流齷齪,卻絕不是我輩男兒應行之事!”
朱炎旭見他一番話朗朗道來,面色如玉,神清氣爽,羨艷之余,又覺得心頭一陣銜恨:“王爺我偏就是滿腹下流齷齪的心思,景鸞詞,你只盼一絲把柄也不要露給我,要不然的話,不把你弄到床上,我這朱字只倒過來寫!”
他一時心急扯開嗓門嚷嚷,大殿上的侍衛全向這邊看了過來。
景鸞詞騰的漲紅了臉:“你你你……你這淫蟲,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罷!”
***
小周在宮里已住了將近一月,自那日傷口裂開,便愈合的極慢。朱炎明放心不下,夜夜趕來留宿,卻也只是抱著他,實在挨不住了,就胡亂揉搓幾下。小周對床弟間的事極其淡薄,朱炎明卻也不迫他,倒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意思。
夜里小周睡的不安穩,傷口麻癢難耐,朱炎明便絮絮的陪著他說話,第二天早起上朝,難免就掛了兩個大黑眼圈出來見人。
這一來二去,朝廷里流言四起,再加上后宮無主,隱隱就泛起了一絲硝煙的味道。
朱炎明待宮里妃子,向來公平合理,從不曾厚待或苛待過任何一人,卻也有那自覺容色過人的,揣著必蹬后位的心思進了宮,極盡妍媚之事,手段用盡,卻也不能將朱炎明化做繞指腸柔,只道他天性如此,也就把滿腹熱忱淡下來了。
卻忽然間平空冒出了個嚴小周,出身貧賤也就罷了,竟還是個男子,這一班后宮嬪妃,又有哪個肯咽下這口氣。
更有一喬姓妃子,未嫁前艷名冠絕天下,世人稱其為江東小喬,她也頗引以為傲,但在宮中數年,朱炎明待她也不過爾爾,她心中郁悶,一口惡氣無處可發,這一日聽得下面的宮人閑聊,說是皇上又在哪里哪里住下了,又說那宮里藏的美人,竟然是個男子,便嘻嘻哈哈的笑了出來。
喬妃心中惱怒,讓人出去將那幾個宮人攆散了,自己卻坐立不安,悻悻呆了半晌終于尋了個空子出了門。
喬妃性子本來活波,平日里無事,也四處逛逛,宮里的路還算熟悉。走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到了宮人們所說的那間偏殿。
著眼看過去,屋里陳設十分簡單,不見一絲浮奢之氣。宮女一見喬妃,忙跪下去請安。喬妃道:“你們那位主子呢,讓他出來見我。”
宮女道:“嚴大人有傷在身,起不來床的!
喬妃冷笑道:“好大的架子,既入了宮,就要懂宮中的規矩,我喬淑妃是皇上親封,鳳輦鸞車迎進宮來的,還受不得你這一禮么?”
推開那宮人便走了進去,果見一名少年男子斜倚在床上,手里執了一卷書,見她闖進來,雙眉一抬,眼中寒光四射,竟赫得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道:“怎么,見了本宮你還不跪,想要等大刑侍候么?”
小周只冷冷的看著她。喬妃久居后宮,全不知這人的底細,聽宮人言詞間多有不堪,也便含了幾分輕蔑的意思:“這模樣倒也生的俊俏,只是堂堂七尺男兒,落得個以色侍人的地步,真要讓我這婦道人家也在背后偷笑了!
侍候小周的東袖在宮里是呆了多少年的了,知道宮里有些事,原本是聽不得看不得說不得問不得的,但喬淑妃年少氣盛,哪里懂得這其中的道理。東袖便笑意盈盈的拜了一拜道:“娘娘來的正好,嚴大人蒙皇上隆恩,在宮里養病,娘娘來了,也正好陪嚴大人說會子話解悶兒。”
那喬妃卻是個爆竹脾氣,也聽不出東袖本是為她遮掩尋個臺階下,竟冷笑了一聲道:“他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皇上一時尋開心,拿來找樂子的男寵,要本宮給他解悶,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卻把本宮當什么人了!”
東袖哪里知道這位娘娘如此不識好歹,忙退后一步道:“娘娘息怒,是奴婢說話不知分寸,奴婢知錯了。”
喬妃道:“不給你三分顏色,你也不知道本宮的厲害,來人,給我掌嘴!”
東袖嚇得一哆嗦,小周卻輕輕的把書放在了桌面上道:“淑妃娘娘!
喬淑妃也正等著他開口,略轉了臉龐向他微笑道:“怎么,本宮要教訓一個奴才,卻也使不得么?”
小周道:“這奴才如此不懂事,沖撞娘娘千金貴體,掌嘴未免太便宜了她,依下官之見,倒不如割了這奴才的舌頭,以細線縫上她的嘴,在兩頰開洞,每日以鹽水續命,令她求死不得,求生不能,豈不給娘娘解氣!
那喬淑妃聽得遍體汗毛都乍了起來,挑起了眉毛厲聲道:“你少拿這下三流的手段來嚇我,我還不知道你們這等人,只仗著幾分姿色媚惑皇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臟的臭的都往皇上身邊帶,我倒要看你能囂張得了幾天!”
小周原本一直低著頭,聽了這話,眼簾微抬,目光陰沉沉的盯向她。那喬妃嚇了一跳,踉踉蹌蹌退到門口,猶自色厲內荏的叫道:“你卻以為你得了皇上的寵,連國律家規也不放在眼里了,卻聽聽人家拿什么話來消遣你,一個男人,旁人不覺得惡心,自己還不知道羞恥么?”
東袖聽得這話越發不像樣子,已是潑婦罵街的口氣了,跪在小周床邊道:“嚴大人,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旁人不過是妒恨你,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小周也不言語,微垂了頭,只見那額角白里透著青,隱隱有幾根淡藍色的血管突突的輕跳。
東袖這些日子跟著他,知道他是個極其內斂的人,什么話也不肯與人講,反而最容易郁結在胸,怕他氣得受不住,道:“嚴大人要實在氣不過,奴婢便去稟明皇上——”
小周輕聲道:“不關你的事!
“可是——”
小周道:“你只忙你的去就是了。”
東袖偷眼看他的臉色,雖有幾分陰郁,卻是一派平靜,也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在旁邊候了一會兒,見他徑自拿起了書本,便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夜里朱炎明過來,東袖便偷偷的把事情跟他說了,朱炎明一聽就沉了臉:“真正不像話,朕寵幸哪個還要她們點頭么?罰她到冷宮里面壁思過。”
東袖道:“娘娘也不過是年少不更事,罰得狠了,反倒讓嚴大人背后難做人!
朱炎明看她一眼道:“依你說呢?”
東袖道:“只讓人警告一聲也就是了!
朱炎明笑著拍了拍她肩頭:“東袖啊東袖,可惜你沒能生成男兒身,要不然的話,朕手下豈不又要多一員干將!
東袖急忙跪倒在地:“能服侍皇上,就是奴婢三世修來的福分了!
朱炎明微微一笑進了屋。小周卻還沒有睡,依在床上看書。朱炎明走過去,讓他往里挪一挪,小周有些不情愿,朱炎明便連著被子一并把他抱到了內側,人也隨之壓了上去。
小周輕呼一聲痛,朱炎明趁他一閃神間,將他手里的書本奪了過來:“你這架子可是越來越大了,朕來了都不問安!
小周道:“不是皇上嫌煩么?”
朱炎明道:“那也不能目中無朕哪。”
小周道:“皇上言重了!
朱炎明道:“你整日里拿著書看,卻也不嫌累!
小周道:“閑來無事,又能做些什么!
朱炎明笑著含了他軟軟的耳垂,壓著他道:“要看,就要看女戒婦德一類的書,總比大學中庸派得上用場。”
小周冷冷橫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不要微臣彩衣娛親?”
朱炎明笑出聲來:“你要愿意,朕倒也沒什么意見。”
小周猛得坐了起來,朱炎明忙自身后抱住了他道:“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
小周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說了,微臣哪敢不照做!
朱炎明道:“你這又是賭的什么氣,朕說的事情,你又哪一件照做過?”
小周微抬了眼簾看他,朱炎明柔聲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只是好容易聚在了一起,整日里鬧,又有個什么意思。”
輕輕的扳過臉來想親他,小周猛一甩手,指尖在他下巴上一掠而過,朱炎明吃痛的掩住臉,心里有些惱火,怔怔坐了一會兒,卻只是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