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燕青瞧著她這般不懂得尊卑,嘴里直犯嘀咕。
藺初陽沒仔細聽他在嘀咕什么,目送那抹瘦小身影離去后,心思才轉入正題,道:“派人捎個信息給歐陽公吧。”
燕青聞言一愣,當下不明所以。
只見藺初陽好看的薄唇微微彎起,牽動眉目如沐春風,說道:“就說他家閨女逃婚了,讓他親自來本王這里領人吧!
燕青聞言面色大變,不敢置信,“王爺,她是歐陽家的……”
歐陽蕓?!
“那她適才是裝的么?”
那女子剛剛也裝得忒鎮定了!料想不到歐陽賢那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竟能養出這等狡滑的小狐貍。
藺初陽也不明所以,那日的記憶太過血淋淋的鮮明了,一般人諒是怎么也忘不掉。
藺初陽沉默了許久,才道:“本王看著不像!币幌蜃R人果斷的他此刻心底竟也蒙上層疑云,有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不斷在藺初陽胸口翻攪。
“王爺,夜長夢多,不如讓燕青──”
藺初陽揚起手,打住燕青未竟的話語,知道他想重演當日之事,眉間露出一抺豫思。
藺初陽蹙了蹙眉,最后只淡淡說了句:“無妨,就靜觀其變吧。”
歐陽蕓,你當真不記得本王了么?
還是……
第2章(1)
三個月后。
時值盛夏,白天里日頭曬,歐陽蕓便躲在聽云閣里練琴,直到傍晚天上的云霞都染上了五彩斑斕,她才一手抱琴,一手捧著點燃的熏登往小院走去。
才剛擱下熏燈,抬頭便看見貼身侍女喜兒神情焦急,三步并成兩步地朝她的方向跑來。
“小姐,不好了!”
“何事慌張?!”她問,接著把琴擱好,順手撥了幾根弦,試了試音后,這便開始彈奏起來。
自逃婚被捉回后,她就被限制了自由,鎮日關在深院大宅里無所事事,雖然涼氏偶爾會過來陪她說說話,然而每次總帶著女紅來,她硬著頭皮學了幾回后,實在覺得枯燥乏味,又不好明著推拒,這便對涼氏說下個月歐陽賢壽宴她想獻上一曲作為壽禮,隨后便開始卯起來練琴。
“老爺下了朝后,沒有打道回府,反而直接前往刑部領罰!”
“這是為何?”撥弦的手慢了下來,本就不怎么流暢的琴音此刻顯得更加滯礙了。
“喜兒聽說,今日朝堂上一票大臣拱著要攝政王當眾宣讀先帝遺詔,攝政王大發雷霆,當眾罰了一干人等!
“那與我爹有何關系?”她停下來,撫琴的興致全失。
“聽說這事便是老爺起的頭!
歐陽蕓默默嘆了口氣,心想這歐陽賢又是何苦呢?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歐陽賢的性子她倒也有幾分了解?瓷先ルm然嚴肅不
茍言笑,但其實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就是太看重君臣倫理這個缺點吃了大虧,
只怕是還看不慣年幼的君王被一名外戚所操控,心里遲遲過不了這個坎,才會
有心人一拱,他老人家便義無反顧地沖上了浪頭。
“那是攝政王不肯當眾宣讀遺詔,所以惱羞成怒罰了我爹?”
“不,攝政王當眾很爽快地宣讀了!毕矁河质菗u頭又是點頭地。
“那這又是為何?”喜兒這答案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因為大臣們后來又說要驗詔書,攝政王才會動了肝火!毕矁烘告刚f出癥結點,群臣嚷著要驗遺詔才是主要導火線。
“那……諒此事也是我爹起的頭,是么?”
“不是。老爺這回只是附和,說要驗詔書的是聞太傅。攝政王說了,宣讀詔書自然是沒有問題,但如若是驗詔書,那便是對先帝不敬以及對他個人的誣蔑,唯獨此事他絕不寬貸,當下便把一干人等全懲戒了!
“原來是連坐法啊。”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歐陽蕓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易地而處,換作她是藺初陽,也是會大發雷霆的。
“喜兒,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為何這天下是鳳姓的天下,可朝堂上攝政的卻是藺家?我朝難道一向由得外戚干政么?”
“小姐,這喜兒也不是很清楚,喜兒只知道攝政王并非外戚,他是正統的皇家血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打從一出生就被太祖皇帝另外賜了藺姓,弱冠之前未曾踏進過帝都半步!比缦矁哼@種下人們,對像藺初陽這種謎般的人物總是特別上心,主子們一旦問起話來,一個個幾乎都能夠侃侃而談。
“居然有這等事!甭牭竭@個答案,歐陽蕓頗為詫異,莫名地又想起那日藺初陽初見她時所問的話,不免有些耿耿于懷。
“對了,喜兒,我以前見過攝政王嗎?”
喜兒認真回想了下,搖頭!皼]有!
“那還是攝政王曾在某處見過我?比方說,遠遠地在池畔旁、橋頭邊什么之類的地方?你可有印象?”
喜兒噗哧笑了一聲,道:“小姐,攝政王患有眼疾眾所皆知的,太遠的距離怕是看不清楚呀!
“……喔,原來如此!睔W陽蕓訕訕地應了聲,臉紅了。突然覺得問出這個問題的自己很愚蠢。
“老爺與攝政王向來不合,除非公事必要,否則私下根本沒有往來。且喜兒聽說攝政王出了名的淡寡,就算殷勤送上了請帖,多半也是禮到而已!睋Q句話說,要在這種權貴之間的場合偶然相遇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是否想問,攝政王為何挑在國喪期間前來求親?”雖說是少帝賜婚,但這多半是攝政王的意思。
“就是有些……好奇而已!睔W陽蕓有些難為情地撇過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地在意了起來。
“小姐,其實您對攝政王的事上心也好,畢竟再過些時日您就要嫁過去了!
“喜兒,這婚事我還沒答應呢。”歐陽蕓悻悻然打斷喜兒的話。
“可老爺答應了呀。”喜兒立刻補上一句。
“喜——兒——”
見自家小姐一臉惱火的模樣,喜兒忙轉了話題:“對了,奴婢想起一事,小姐落水的那天,攝政王正巧也在皇靈寺,興許攝政王便是在那里對小姐一見鐘情了也說不定呀。”
“你這丫頭又胡說八道些什么!”可惡的丫頭,敢情故意尋她開心。
“是小姐自個兒問喜兒的呀。”喜兒撅著嘴喊冤,沒一會又指著天上的鷹驚呼連連:“哎呀!小姐,這只鷹最近怎么老是在上面盤旋?看著怪可怕的!
歐陽蕓也注意到了,點點頭!笆茄,有好些天了。會不會它家的雌鷹落到咱們家的屋檐上了?你吩咐下人這幾日留意一下,若是有見到受傷的雌鷹,千萬別傷害!
主仆二人才說上一會兒話,天色便已暗了下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用膳的時間,歐陽蕓突然想起那名正在受罰的老人,心中難免有些不忍,便問道:“喜兒,我爹在何處受罰?”
“小姐,大人被罰在青龍門外跪著,約莫還要一個時辰才領罄呢!
歐陽蕓輕輕頷首,接著道:“喜兒,備好轎子,隨我去接我爹回家吧!
青龍門是百官入宮議政的主要通道,也是官眷們最接近皇宮的地方,過了這扇門后,便是一重又一重的朱紅高墻,冷冷地圍住了墻里面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歐陽蕓提一盞琉璃燈,緩步走在石砌階梯上,左右兩側的扶梯雕著栩栩如生的蟠龍,龍身蜿蜿蜒蜒地很是逼真,歐陽蕓看著有些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