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牧彈嗎?”她好奇的問。
“沒聽少爺彈過,好像是他幼時的琴!痹谶@里十幾年了,這鋼琴從來沒人動過。
“小時候就用這么高級的。俊卑矁羲樗槟钪。吼,真是好命人!
她坐直身子,闔上雙眼,讓自己的心沉淀下來,雙手緩緩的放在琴鍵上,還在狐疑之際,她的手便如行云流水般的開始移動。
柴可夫斯基,胡桃鉗組曲。
這自然讓阿珍嫂驚奇,她看著太太沉醉在音樂世界里,指尖在黑白鍵上飛舞,少爺不會彈奏任何樂器,這個家幾乎沒有傳出音樂聲過。
而現在,這清脆的琴音多么令人著迷啊……
安凈如入無人之境,她甚至未曾睜開眼睛,任指尖敲出動人音符,阿珍嫂悄悄的走了出去,整間屋子里盈繞著悠揚樂聲,每個傭人雙眼都亮了起來。
也包括剛進門、一臉錯愕的唐以牧。
“少爺?”阿珍嫂望著直直走到地下室門口的他,有點害怕!疤岬郊依镉袥]有鋼琴,所以我只是告訴她……”
“安齊在彈琴?”他顯得相當不可思議。
阿珍嫂膽怯的點了頭,唐以牧立刻將外套遞交給她,走上前去。
安齊親口說過她不會彈琴、也不欣賞音樂,她覺得那些都是浪費時間的行為,絲毫沒有經濟價值。而他并不討厭音樂,只是沒有時間去欣賞這些,工作已經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工作時他更不能接受有其他聲音存在。
當初這一個共同點并沒有多大的影響,他們至少確定彼此不會在家里放音樂放得超大聲,影響到彼此的作息。
安齊當初說得斬釘截鐵,可是之前在山中小屋喝醉時,卻又說過她喜歡彈琴?之前言語中曾說過她有個教鋼琴的妹妹,即使彈了一手好琴,也只是鎮日在教琴、懶散度日,白費了先天優良的條件。
唐以牧忽然想起在安家看見的照片,那個與安齊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
曲調正進入激昂的階段,安凈完全投入的彈奏著,絲毫沒有察覺樓梯邊已換了人,她雪白柔荑熱情激動的跳躍,在最興奮之際,做了終章。
“呼……”彈完一曲她露出滿足的笑容,珍惜般的撫觸琴鍵。再彈一首好了!
她眼尾下意識往樓梯那兒瞄,心想阿珍嫂應該已經上樓了。
結果她看見竟是唐以牧時,小嘴張得圓圓的。“你怎么提早回來了?”
安凈看了眼手表也才十一點多,她開心的起身移開座位,三步并作兩步就朝他飛奔而至。
那真的是飛奔,她喜歡小助跑后再撲進他懷里,因為她知道以牧會將她接得穩穩的。
“如果我說想你,會不會太肉麻?”接住撲進胸膛的女人,她嬌媚的圈著他的頸子。
“不會,我喜歡這種肉麻。”她呵呵的笑著!白詈媚愣男r都肉麻。”
唐以牧俯頸吻上,小倆口最近就是如膠似漆,怎么都分不開。
而且他也發覺這事影響到他工作的心情,明明應該百分之百投入于工作之中,可是清晨他會舍不得起床,總愛摟著懷中柔軟的女子,希望可以陪她一起醒來。
好不容易下了床,穿戴完畢,眼神總是不自主瞥向床上那個人影,會有沖動再躺回去。
要出門前,他會去親吻睡美人,她會悠悠轉醒,露出一臉不快的模樣,給他早安熱吻后,喃喃說著“為什么要去上班”這種話。
最后,他就帶著她的吻、她的體溫、她的思念去上班。但人是去了,心卻留在家里,他體認到所謂戀愛的愚蠢,就是影響到生活的每一部分,他最重視的工作、最挑剔的成品,每一樣都讓他分心。
可是他無法制止這種愚蠢,他狂熱的投入,光是看著安齊用愛慕的神情朝他飛撲,他就會有這輩子干脆笨死算了的感覺。
所以愚蠢如他,買了蜜月機票。
第7章(2)
“你真的會彈琴?”唐以牧的吻不專心,他在想剛剛的琴音!澳愀艺f過完全不會樂器,也討厭!
安凈圓睜雙眸。姊真的把那套理論跟他說?八成又在數落音樂價值了吧?真討厭。
“我……怕你不喜歡!彼氩坏嚼碛,只好把事情推到他身上。“我怕你覺得這種事太像閑人做的,所以我隱瞞!
“我?我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可是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隱瞞的!碧埔阅列闹杏科饛娏业男奶,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澳銥榱宋页褟、佯裝完美,又為了我舍棄鋼琴?”
呃……好像太夸張了點,她沒有舍棄什么,是姊姊舍棄了他們的婚姻吧?
“你不討厭就好!彼龥]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乖乖貼著寬闊的胸膛說。
“我怎么會討厭?我只是……”他望著那臺嶄新的琴!安簧瞄L!
嗯?安凈眨了眨眼。她聽不懂欸。
唐以牧帶著點尷尬,將她帶到琴邊,兩人并肩而坐,細長的手指擱在琴鍵上,他有些難為情的瞥了她一眼。
“我以前學過,但是……對琴就是沒辦法,我跟以云同時學的,他進步飛快,我卻幾乎原地踏步!彼钗艘豢跉猓路瓞F在正在說件多丟臉的事!八晕曳艞壛耍膊辉偬徇@件事!
“哦……”身為一名鋼琴教師,安凈非常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她露出淘氣的笑容說:“因為這是你做不來的事,你覺得這是人生的缺點,所以干脆說不懂琴,為了保有完美的人生?”
他沒答話,只是揪緊眉心,覺得她的話很刺耳。
可是安齊說的對,他唐以牧當然不能有任何缺陷,所以與其說他不擅長樂器,不如說他根本沒學過。
“我的完美先生,別那么在意啦。”安凈輕笑著,抓起他的手往鍵上按。“我是個好老師喔,我可以好好教你的。”
“我沒興趣!彼康厥栈兀迤鹨粡埬。
“人家想跟你合奏嘛!彼b出一副楚楚可憐哀求的模樣,唐以牧瞬間就被秒殺。
他覺得雙手仿佛千斤重,卻愿意為了她把手抬起來。
然后是單音練習時間,求好心切的唐以牧正在回憶著當年的手感,其專心的程度讓傭人們都不敢打攪,通知三少爺來訪的事。
唐以云是恰好路過這兒,順便把資料帶過來讓安齊瞧。二嫂對于偏遠地區的孩童很有興趣,之前吃飯時他聊到一些避稅方式是關于捐款,她比二哥還熱中。
還說要去教學?搞半天原來是敲鋼琴嗎?
他坐在樓上喝咖啡,一邊聽著樓下的鶼鰈情深。
“安齊!币粋段落時,唐以牧突然停了下來。
安凈愈來愈討厭這個名字,更厭惡在床上時,他總是激動的呢喃姊姊的名字。
“嗯?”
“你想去蜜月嗎?”
上一次他提出這個問題時,安齊斬釘截鐵的拒絕,并且表明有重要的案子在商談中,沒有閑工夫度蜜月。當時他欣然同意,因為愚蠢的費洛蒙尚未被引發。
“希臘嗎?”安凈登時轉過來看著他,雙眼熠熠有光。
他望著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是希臘!
“耶!呀呼——”她開心尖叫,激動的捧起他的臉,又親又吻的,只差沒吞下他!拔襾頌槟阊葑嘁皇紫ED組曲。”
唐以牧綻開笑顏,打從心底的幸福繾綣,安凈已經愉快地彈起小組曲,整個人雀躍莫名。
早知道這能讓她高興,他們結婚隔天就去蜜月不就好了?
不……他微斂起笑容。當初怎能料到今天?這短短幾天的日子,簡直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
變了個人似的安齊、活潑開朗的安齊、迷人嬌媚的安齊,讓他愿意放下最在乎的工作,就為了看她這個笑容、為了讓她開心。
如果,可以在希臘也能看見跟她妹妹一樣的陽光燦笑,那就更好了。安家那張照片一直深植在他心中,他期待可以在海岸邊拍下安齊那樣的身影。
阿珍嫂卡在樓梯那兒不上不下的,好不容易才讓唐以牧注意到。
她終于有機會出聲了,“少爺,三少爺來訪!
聞言,他輕巧的離開位子,安凈知道,但是她更專注于手里的音符。
“練琴。俊
從地下室一上來就是餐廳,餐桌旁坐了一個溫文儒雅的斯文男人,生得一張俊秀的臉龐,唐以云遺傳了母親的柔美。
“嗯!碧埔阅廖⑿,看著餐桌上擺滿一大堆袋子,剛剛買東西回來的婷雅正在火速整理!版醚牛瑒e急,都自己人,你慢慢收!
“呃……好!眹標廊肆,以前總是說她沒效率的少爺,現在要她慢慢收?
唐以云瞪大眼感到驚訝。這臉部線條極度柔和的二哥,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跑來了?”唐以牧從袋子里拿了罐可樂,逕自扭開。
“我來找二嫂的,她之前對一些需要救助的孩子有興趣,我拿資料過來。倒是你?你現在應該在公司吧?回家吃中飯?”
“我下班了!
“下、下班?”唐以云倒抽一口氣。“你下班了?”
“我現在是新婚,光是去上班都會被念了,沒什么事當然要趕快回來!
二哥說得正經八百,他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原來你真的知道什么叫新婚耶。”他好感動,眼淚都快淌下了。
“我們還打算去度蜜月!碧埔阅翍械美硭某爸S!跋滦瞧谝怀霭l,去希臘十天!
“蜜月怎么過你知道嗎?二哥。”情圣唐以云準備開班授課了!笆紫龋^對不能帶筆電去!
“她不帶,我就不帶!碧埔阅琳Z帶保留。說不定到時候,安齊會突然恢復成工作狂。
琴聲停了,他下意識又往地下室方向看了看。
“我才不會帶呢。”安凈隨著一串咚咚咚的腳步聲上樓來,美麗的人兒沖著唐以云綻開笑顏。“嗨,以云!
唐以牧皺起眉,瞬間拉過她的手,阻止她往弟弟那兒走去。笑得那么開心做什么?她老公在這里。
“咦?”安凈被轉了半個圈后,回到他的臂彎中,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她撒嬌般的央求他幫她拿一瓶可樂時,有人覺得呼吸快停了。
“哇塞,你連醋是什么味道都知道啦?”唐以云有些嘖嘖稱奇!澳銈儍蓚是玩真的?”
這句話讓安凈心頭一震。是啊,她是玩真的,她太認真了。
唐以牧白了弟弟一眼。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再溫柔的轉向她詢問。
“你想捐款給這些孩子嗎?”
“嗯?梢缘脑挘疫想去教他們彈琴跟畫畫。”她泛出慈愛的笑容。“一個月一次,或是一星期一次,要看距離跟時間決定!
“你有那個時間嗎?”他質疑。畢竟婚假結束后,工作如戰場。
“要問你有那個時間嗎?”她孩子氣的戳了戳他的鼻尖。“我要你陪我去,不許待在公司!
“你有我就有!碧埔阅翆櫮绨愕男χ橇怂姆垲a。
坐對面的唐以云差點被閃瞎雙眼。不,他是根本快暈倒了,眼前那個人到底是誰?外星人一定到過二哥家,把真正的二哥二嫂給抓走了,這兩個鐵定是替身。
第一次跟安齊吃飯時,在路上遇見賣筆的小孩子,她不但冷眼以對,還對著那個小孩義正詞嚴的教訓一番;在餐廳用餐時就更痛苦了,再美味的佳肴也令人食之無味,因為他跟大哥聊風花雪月,他們兩個在聊幣值的升降與操作。
現在這兩個你儂我儂、忒煞情多的人是發生什么事了?
“太太,您的電話!”阿珍嫂忽然從大廳走了過來!昂芗钡臉幼,是您的母親!”
“媽?”安凈才想要走上前接過,手里的可樂竟然跟著一滑,匡啷一聲的灑了一地!巴邸愀猓
現場立刻一陣混亂,兩個傭人沖上來,一個拿抹布、一個拿拖把,她身上灑滿了可樂,曲線瓶還在地上轉呀轉的。
“給我!碧埔阅羾@口氣,朝著阿珍嫂伸出手!澳阆热グ岩路䲟Q下來,避免弄得黏答答的!
唐以云忍著笑,可是心里一陣狐疑。
安齊是個追求完美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有這么迷迷糊糊的行為,瞧她在那邊又叫又跳的慌亂模樣,為什么他覺得……這女人根本不像他印象中的二嫂?
愈來愈不像,結婚那天像是個分水嶺,每一次看都不一樣。
“喂,媽,我是以牧!碧埔阅两悠痣娫挘檬种复林掀,催她快去把衣服換下來。另一只手警告弟弟別過頭去,因為他沒辦法制止老婆當眾擰裙子,可是也不許人偷看。
安凈剛把裙子上的可樂給擰干,便一手抓著卷起的裙子,一邊彎身拾起滾動的空瓶。她踮起腳尖,跳出一地可樂灘。
“什么”
唐以牧忽然驚喊一聲,嚇得她止住腳步,轉過身來。
“好,我跟安齊立刻回去!”
不好的預感頓時蔓延,安凈心跳加速。為什么以牧的臉色會這么難看?
她緊扣著曲線瓶,渾身微微發顫。
切斷電話,死寂的沉默彌漫在餐廳里,他抬首望向老婆,面有難色。
“安齊,你妹妹出事了!
咦?她瞪大了眼睛。以牧在說什么?
“安凈在德國出了車禍,已經過世了!
她瞳仁忽地放大,一口氣竟抽不上來,緊接著眼前一黑,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安凈死了!那她呢?她是誰!
第8章(1)
哀戚的喪禮在綿綿細雨中舉行,安家謝絕了所有同事與朋友,甚至連唐以牧也不能參與喪禮,只有最親的家人送她最后一程。
安凈打著黑傘站在外頭,望著黑煙裊裊上升,目送著安齊離去。
她知道安齊不會愿意讓人看到自己那面目全非的樣子,所以沒有公祭、沒有瞻仰遺容,他們用最簡單的方式,迅速的處理她的后事。而且挑了一個精致美麗的骨灰壇,盛裝完美的姊姊。
安齊是在德國郊區酒后駕車,摔下懸崖,尸體凄慘無比,扭曲而焦黑,一點都不像美麗的她。德國警方從她身上的證件找到身分,護照寫的是安凈。
這令她的同事很匪夷所思,跟他們來德國談生意的明明是安齊,為什么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當他們在德國跟安家人碰面時,才見到原來是雙胞胎的另一位。
安凈被迫繼續假扮安齊,她說因為這個案子她不會輕易放手,所以才委托妹妹前來商談;這個理由扯得很牽強,因為她知道姊姊的同事們都很狐疑,尤其是小舒從頭到尾都帶著質疑的眼神瞪著她。
那個行事作風都是安齊的人,結果是妹妹安凈?安凈怎么可能如此了解公司的事情,以及該廠商的運作情形?
安媽沒有給他們太多懷疑的時間,致謝后直接走人,這點小紕漏早被安爸安媽看出來,事實上在新婚第二天,安凈跑回娘家時,就被他們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