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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不平分 第3章(1) 作者:江雨朵
    隋堤金柳,風適云閑。

    紙鳶輕飄飄穿破云層,報春柔長的花枝冒出點點金黃。進了江南繁盛的地段,正趕上胡亂穿衣的早春,結伴踏青的姑娘們更是打扮得比斗艷的花枝還更嬌妍。

    林飛與拓拔燾坐在酒樓二層的雅座間,隔著背倚的欄桿,隨意往樓下探看。

    “說也奇怪,這一路出奇順暢!绷诛w握著個金絲蘿卜餅,小咬一口。早知道這么輕松就能離開,自己也可以抽空返鄉嘛。

    “順暢?那一定是你們挑的路線好吧!

    鄰桌的客商,興趣盎然地搭話:“如今沸沸揚揚地傳說胡夏王潛入了江南,各關各口特別是水路盤察得很。我這一船貨硬生生被攔著運不去,只能花錢給上面疏通關節!

    “哦,有這種事?”林飛聽著幾年未聽過的江鄉話,很感親切,“我們走的是官道,一路倒不覺得怎么嚴苛。”

    “那也是小哥生得好,看著良善吧!鄙倘藰泛呛堑,“再說,胡夏蠻子進關,必定想方設法隱匿,斷不會走官道!

    “胡夏王也是一國之主,不會跑到這邊來吧。”林飛別有深意地瞟了眼拓拔燾,夏國的國君她是沒見到,魏國的太子倒是來了一個。

    她笑嘻嘻向商人打探:“要是抓到胡夏王,必定有賞錢嘍!

    “可不是怎的,賞黃金萬兩!”

    “如此說來……”拓拔燾撇唇一笑,“這夏王也不怎么值錢!

    “哎!”商人搖頭,“我看這小哥儒雅中帶著英氣,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書生,怎么說話如此沒有見識。要論天下英雄,夏國國主算得上這個!”他左右窺探,見無人注意,便一挑拇指。

    拓拔燾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林飛笑道:“那秦、涼、燕的君主、還有咱們的新君,算不上是英雄?”

    商人嘆道:“咱宋王原是強將,但如今過世,以后的事就難說得緊,眼前的繁榮昌盛也不知能撐得到幾時。在商言商,若真是天下大亂,也沒人光顧我的生意了!

    林飛見他說得難過,當下安慰:“算了算了,老哥喝這一杯,天下事且不去說。況且夏國與宋年前才剛交戰過,雙方疲蔽,不可能再次興兵。西秦北燕自顧不暇,北涼偏遠,魏不發兵,安全無虞!保ǜ阶ⅲ捍颂幷f的“宋”,指東晉滅亡南朝開始劉裕興建的宋,又稱劉宋。不是南宋北宋時的宋哦。而一切牽涉歷史的國名為閱讀的清晰,也均以后人的習慣來稱呼。)

    商人接過酒一口喝了,又道:“北魏向來虎視眈眈。如今宋王已逝,無人能再保南方平安。”

    看商人意興闌珊地付賬離去,林飛奇道:“這幫漢人也真奇怪。沒了劉裕,宋國便無人了不成?”

    “由此可見劉裕聲勢之猛!蓖匕螤c轉著掌中酒杯,忽然微笑,“那客商縱意評點天下英豪,卻不提佛貍……”

    林飛哈哈一笑,“我便知道你在意!

    拓拔燾勾起薄唇,傲然相敬,“不出三年,若有人再議天下,茶客酒肆,當言北魏拓拔燾!

    林飛笑吟吟道:“你在關中樹功建業,也是大王的功績功德。平民百姓怎么知道內中詳情,說起評議,不過是亂談各國主君的不實流言而已!

    “劉裕沒當宋王前,已是父皇最顧忌的對手。王者之氣是藏不住的。”拓拔燾諷然回答,“佛貍不被人知,只因不具王者器量!

    “你是不是王者之才,又怎么樣?”林飛說得真摯,“天下永永遠遠也只有一個我的佛貍!

    “那便是連你也瞧我不起。”

    林飛吐舌,低頭喝茶。只覺拓拔燾有時胡攪蠻纏甚為孩子氣,卻不知道人離得愈近,往往越不容易看清彼此。

    拓拔燾一襲藍衣,倚欄而坐,從袖中拿出把扇子。看著便像漢中的儒生,修長的眉宇又藏著股隱隱英氣。

    酒樓紫欄紅窗,往下望去,街面人潮騷動冠蓋云集。遠遠駛來一駕馬車,急馳得有幾分詭異。

    “馬發狂了!避開啊——”

    隨著一聲嘶吼,繁華的街面徒然混亂。擺小攤子的顧不上收拾東西,急往兩側避讓,站于路中的行人相互推搡,眼看白馬揚蹄,路人尖叫,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林飛捏了塊軟糕,張唇欲咬,被樓下的呼聲引得探出頭去,只見一團藍影憑空躍下,在空中身形一轉,已穩穩地跨坐在發瘋的馬駒身上,緊接著伏身勒韁。硬生生拽住馬的去勢。

    “好大的力氣!

    林飛感慨完畢,才發現身邊的座位竟是空的。

    “哎?”她一驚,再往下瞧,藍衣青年抬首微笑。春陽之下,怒馬鮮衣。

    “佛貍?”這下糗大了,竟不知道他何時跳下去的。林飛忙不迭跑下樓,等她來到街上,馬車的主人正滿懷感激和拓拔燾攀談。

    “在下魏彪,真是慚愧。”

    馬車的主人年約三十歲,身著華服體形健碩,很有幾分英氣勃發的風采。

    “這匹馬駒原不該買。賣馬的人說了,我卻恃著自己身手不錯,硬要買來。幾乎惹出大禍傷及無辜,多虧閣下出手相助。好俊的騎術!闭f到最后,不忘夸獎拓拔燾一番。

    “哪里。”拓拔燾用手梳理著馬駒頸部的鬃毛,淡淡地瞟了一眼自稱魏彪的漢子,“這馬是北漠名種。耐冷不耐熱,性子野烈,適于行軍打獵。如是拉車,最好換一匹。”

    魏彪不好意思地摸頭,“看來它是氣我大材小用。我也知道這是好馬,只是路上帶的東西多……”

    “好啦好啦!绷诛w可沒有耐心聽閑雜人等解釋無用的話,把韁繩從拓拔燾手中抽中,重新塞回魏彪手里,“管好你的馬就行了!”扯扯拓拔燾的衣角,“我們走吧!狈鹭傉媸堑,光天化日之下顯示自己的騎術,還在這邊相起馬來了。一點潛入敵國的自覺都沒有。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懷疑地瞥了眼魏彪。

    被林飛狹長的眼角一瞪,魏彪不覺逸出一絲詫然。

    “怎么?”林飛警覺地回眸。

    “兩位留步!蔽罕胍徽蠛芸旎謴腿绯,當下抱拳攔住他們的去路,“在下就住在前面街角的陸園。兩位若還沒有找到落腳處,請務必去舍下小!也讓魏彪盡上一份感謝之心!

    “你怎么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绷诛w狐疑地轉眼珠,心中懷疑更盛。

    “只是見兩位背著包裹,又從客棧出來。所以……魏某是個老粗,若有冒昧還請兩位見諒。”魏彪親熱地挽住拓拔燾的手,“兩位攔住了在下的馬車,幫魏某避開了禍事。如不讓魏某一盡地主之誼,那魏某也白算是條江湖漢子了!

    林飛暗道,江湖人物?那更要避開了。住進那種人家的府第說不定會碰到意料之外的是非。

    “實話相告,老哥家里的廚子,是江南一代手藝最好的酒樓里請來的。兩位一定要來嘗嘗我們真正的江南菜!”

    “那還等什么?”林飛吸著口水,一把拽起拓拔燾,“走吧!”

    “你突然變得興致昂揚了耶……”

    陸園。

    酒足飯飽,林飛心滿意足半蹲半坐在池畔一塊假山石前。

    “佛貍,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魏彪很怪?”

    “在吃了人家的飯,又住到人家的院子里,甚至還在人家池塘邊釣魚的此刻……已經沒有質疑別人的資格了吧。”拓拔燾哼笑了一聲,眼波繼續投往水面一動不動的水漂。

    “他自稱姓魏,可府邸卻寫著‘陸園’!

    “這很怪嗎?”

    “當然。我們漢人和你們不同。很注重姓名風水。就算是從別人手中買下的園林,也不會繼續掛著過去的匾。”

    “也許他與前任主人頗有淵源,也許這園子并不是他自家的房產。這些沒什么好在意的!

    “那你為什么一直皺眉?”林飛不滿地用手重拍他的釣竿。

    拓拔燾瞟她一眼,也不生氣,徑自換上食餌,“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是什么?”林飛追問。

    “我所有的事你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嗎?”少年回問得別有用意。

    “當然!

    “為何?”

    “我是師傅!”

    拓拔燾哼笑,“你也是父王的師傅!

    “我師父才是你父王的師傅好不好……”

    “名義上都一樣!

    “可惡!

    “難道不是嗎?”注意著似有動靜的浮漂,拓拔燾帶著諷刺的語調說:“若我與父王有了紛爭,你會站在哪邊?”

    “當然是你這邊!绷诛w不假思索地答。

    “真的嗎?”

    “當然啊,我們才是一邊的嘛!绷诛w理所當然地說,“我看到你父王就害怕,總擔心他什么時候會砍我的頭。”

    “那等我繼位,你就不用擔心了。”少年輕松地說,“那時你想怎樣就怎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又說大話,等你繼位?”林飛頑皮地吐舌,“我還是早點打包回江南吧。”

    “是啊!蓖匕螤c的唇邊漫起一片嘲諷,“然后又拋下我獨自一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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