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個獨特的女人!
看著她仍然殘留著淚跡的眼睫,穆懷遠在心中贊嘆地想:理智、忠貞、固執,但又不失溫柔、謙和與寬容。
“秋霞!彼八人痤^看著他時,他問她;“你想不想要我去找申屠鴻,警告他不許做對不起晏燕兒的事?或者,我干脆幫你把人搶回來?”
她定定的看著他,確定他是認真的,才說:“不必那樣,既然堂主與申屠鴻是好朋友,那找機會打聽打聽燕兒的情形就好。萬一申屠鴻真的悔過,改變了對燕兒的態度,那我也不想去破壞一樁好姻緣!
“是的,申屠鴻確實在改變。”見她口氣和緩,穆懷遠急忙替好友解釋!白罱f過很懊悔錯待糟糠妻的事,還說要回鄉找她,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妻子竟然是晏燕兒。直到昨天他和淮南陪我護送金絲玉行回來,正巧碰到晏、羅二女時,才發生了讓你生氣的事!
原來是巧遇,他們并不是他帶來抓燕兒、玉蟬的!
明白了事情經過,秋霞的心情輕松了許多,向他賠罪道:“那是秋霞錯怪堂主了,剛才言辭不當處,還請大人莫怪!
“我當然不會怪你,你對朋友的忠誠,讓我很感動,可是,如果你換個對我的稱呼,我會很高興!
她沒說話,屋內只有璞玉與沙漿、石鍋相擦的聲音。
第5章(2)
穆懷遠觀察著她,卻看不出她平靜的目光里蘊涵著什么情感。正失望時,卻聽她悠悠地問:“那秋霞該如何稱呼堂主呢?”
這個問題頓時震住了他。
是啊,如果他不喜歡她稱呼他的名號,那么該喊什么呢?
公子嗎?
不!他連連搖頭,如此稱呼更加疏遠,他不喜歡!
那么稱呼他的名字嗎?
不!他暗自嘆氣,這樣不合禮數,別人會議論,她也絕不會答應。
“不如什么都別喊吧!彼麗瀽灥卣f,感到自己的聰明才智不夠用。
她又笑了,而且笑出了聲!皠e鉆牛角尖了。其實喊‘堂主’挺好的,尊卑分明,同在作坊里,誰都不會弄錯身份,這不是省心又方便嗎?”
看著落在她唇角的笑紋,他的心里仿佛吹過一陣暖暖的風。
“你笑了,這是不是表示,你以后不會再拒絕回工房休息和好好吃飯?”
她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笆悄阕尶偣艽饝屛伊粝拢肿屵呹P送火送飯給我?”
“沒錯!彼环裾J。
“為什么?”她暗自嘆息,她早該想到的,沒有他的允許,謹慎的總管和對他忠心不二的邊關怎敢私改規矩?
他淡淡一笑!耙驗槲也幌胱屛易詈玫挠窆ど鷼,或者再次病倒!
原來是為了這個!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如果這樣,我以后不會了!
他沉默地望著她,她專注地望著璞玉,空氣緊繃而壓抑。
良久之后,穆懷遠忽然喊她。“別磨了!我有話對你說!
他用布巾擦擦手,再遞給她!鞍谚庇穹畔隆!
她如言停鍋、放下璞玉,接過布巾擦去手上的沙漿。“堂主要說什么?”
“你為何不問我,這次出去,我是否去過‘冷香玉’?”
一聽到是她家的事,她頓時神情緊繃!叭绻ミ^,堂主會告訴我。”
“是的,我去過!彼哪樕幊!翱墒俏覜]有值得告訴你的新發現!
雖然早有預感,但她仍感到心在墜落!暗呐鸵矝]找到嗎?”
“沒有!彼z憾地說:“那家伙非常狡詐,他對所有人都說,你和你父親為了去白玉河尋寶,自愿把作坊轉讓給他,帶著奴仆走了,還拿出有你爹爹畫押的轉讓書。而街坊鄰居也證實,你愛玉如癡,你爹爹十分疼愛你,完全有可能為了你的夢想而放棄家產陪你遠行。因此,就算官府介入,也對他無可奈何!
“那轉讓書必定是假的!我爹爹的遺體呢?”她憂郁地問,雙目充滿淚水。
“還沒有線索!彼麚u搖頭!拔艺胰藵撊搿湎阌瘛l現原來的玉工伙計全都不見了,只有幾個新進的雜工,根本不知道作坊以前的事!
“那個惡人壞事做絕!”她激憤地說:“不如你放我走,讓我去跟他對質?”
“不行,只要你一出現,危機就會落在你身上!”他嚴厲地阻止道:“我現在還在想,你爹爹的奴仆,說不定因為知道事情真相,而被你堂叔殺害了!
想起堂叔刺向爹爹的利刃,她臉色驟變!昂苡锌赡埽莻人已經瘋了,他誰都敢殺!假如奴仆真的死了,我就是唯一的證人,他更不會放過我!
“所以你不能硬來!在我們掌握證據前,最好別讓那混蛋知道你的行蹤,否則他會更加警覺,增加我們搜集證據的難度!
想到堂叔卑鄙兇殘的手段,她憂慮傷心地說:“為了湮滅罪證,他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爹爹的遺體了!”
“不會的!”不愿看到她崩潰,他安撫道:“我已經在長安留下人手,他們會繼續尋找你爹爹的遺體。一旦找到,我會護送你去官府報案,那時,我們一定能推翻他的說詞,讓官府將他繩之以法!”
“那要等多久呢?”
“暫時還不知道,但你要有耐心。我們一定要有證據后,才能與他正面沖突,否則不僅抓不住他,還會打草驚蛇!
她明白他是對的,可是想到殺死爹爹的惡人正逍遙法外,她難忍悲憤。
看著她憂傷的面容,穆懷遠真希望自己能替她承擔所有的痛苦和憤怒。
“來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他起身對她說。
她看了眼身邊的臺面!拔蚁氚堰@個做完。”
“不行,我不想看到你累垮!彼麍詻Q地拉她起身。
她急忙掙脫他的手!拔易约簳厝,堂主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穆懷遠神情未變,看了看自己被她拒絕的手。“我會,可我要先送你回去!”
他的口氣堅決,秋霞不好再堅持,便跟著他走出了“開玉館”。
走廊邊的小屋里,走出等待著他們的邊關,但穆懷遠讓他先回去了。
秋霞本想跟在他身后,可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與她保持著平行的速度,因此她只得與他并肩而行。
寒風吹過靜謐的庭院,雖然已到晚冬,但絲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氣息,酷寒導致積雪不化,冰凌裝點著屋檐窗欞,令四周變得如同冰雕玉琢般晶瑩剔透,可他們兩人都無心欣賞這動人的夜景。
渴望復仇卻前路迷茫的秋霞,走在這個冰冷的夜晚,心里充滿了對現在的焦慮和對未來的不確定。穆懷遠與她之間暖昧不清的關系,及來自堂叔的潛在威脅,造成她精神上極大的壓力。
一向鎮定如山的穆懷遠,此刻同樣感受到焦慮、迷惘和不確定,但他不是為現在,也不是為將來,而是為走在他身邊的這個如冰雪般晶瑩潔白,如白玉般溫潤細致的女人。
過去他做出的決定從不更改,也從不后悔,可現在,他第一次懷疑起自己對她的決定是否正確。
當初他向她提親,認定娶她是為了得到她的技藝,以完成“金縷玉衣”,因此當失去她時,他后悔莫及。后來他苦苦地尋找她,借奴市老大之手將她變成了他的私人奴隸,他仍認定是為了“金縷玉衣”?涩F在,他不再那么確定了。
他一再追逐她,用盡心機將她留在身邊,真的只是為了“金縷玉衣”嗎?
如果是,那為何她已經留下來,并每天為他傾力工作,他卻仍覺得不滿足?為什么離開作坊的這些日子,他腦子里無時無刻不想念著她?而過去,他從不曾讓一個女人占據他超過半個時辰的思緒!為什么看到她生氣,他會焦慮不安,會想要討好她、安撫她、平息她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