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溪早就知道他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小人!要不是,自己何曾得罪過他,要遭他這樣的報應!他橫了一雙寒水般的眼睛,盯著后五紋,怒意漸漸深沉。
后五紋視而不見,回瞪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行到門外,大聲道:“哎呦,老板娘姐姐,瞧你美得,看得我魂兒都飛了!
“小兄弟,瞧你說得,這一張嘴真甜!”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回道。
兩條人影相持著款款走進屋子里來。
白玉溪頓時聞到一股妖冶的香氣。
一個風騷入骨的嫵媚女子登堂入室,也看不出多少年華,只是那一身明藍色的繡花繁復長裳妖奪人眼,那色彩艷麗絢爛得叫人睜不開眼睛。發上擺弄著一個頂新穎,頂雅致的發髻,于上面簪著釵鈿發飾都是靚麗而別致的式樣,梳理得亦十分有心思。她臉尖嘴小,唇瓣嫣紅,容貌妍麗,一雙媚眼勾長,神色秋波橫流,叫人看著熏熏欲醉。
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深知世俗的女子。
白玉溪屏息以待,不知道那小賊又打什么主意?
后五紋攙扶著這個風騷女子進來,看著白玉溪一臉的壞笑?此岬糜凸饪设b的髻子,飄著一根絳紫色的華麗絲綢帶,還真有幾分貴介公子的模樣。尤其是那一身紫色云紋的修身長袍,淺色對襟前系著雕工精致的碧綠玉璧扣,腰帶飄零,顯得他清貴俊俏,比昨夜的裝扮還要亮眼幾分。
猴子也穿人衣!白玉溪心里含恨地想,撇過了眼睛去。一抹屑笑之意,盈在一雙清澄里。
那風騷女子舉眸望他一瞧,媚眼一怔,立刻眉目流波,嬌氣贊賞道:“好雅俊的一位郎君!”她唇邊笑意,多了幾分謔笑。
后五紋臉上的笑容,更是要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低頭俯唇到那風騷女子的耳邊,輕悄悄又風趣地說道:“那……有勞好姐姐了!”
風騷女子臉上的笑靨更深刻了幾分,緩緩點頭,幾根白皙的纖纖蘭指輕拍他手背,聲線嬌柔地低語回道:“盡管放心,包好弟弟你滿意的!”
白玉溪狐疑地望著他們,心下沒底,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彷徨過。
后五紋對上他一臉疑惑,莫名其妙又似有深意地笑起來,溫聲溫氣地說道:“小白,可聽姐姐話啊!別搗亂!不然,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不給你了!彼{著往外走去,雙手背在身后,聲音清然,說道:“好姐姐,我在樓下喝茶去,等會兒喊我收貨,銀貨兩訖,好弟弟也管包你滿意!”
他一面說著,已是去得遠了。
蹬蹬蹬地聽見了下樓的聲響。
門外,走廊上碎繡胭紅短裙,雙彎月牙髻,打扮精細,一臉伶俐的小丫頭跨了進來,手臂上挽著一個不大不小,雕紋精致的桐油木箱。
一陣檀香氣息掃進門來。
白玉溪望著這兩個不明不白的人,沉聲問道:“你們想干什么?”那小賊想搞什么鬼?
還“小白”呢!
風騷女子嫣然一笑,猶如海棠花開嬌艷欲滴,柔聲說道:“姑娘,莫怕!”
她這么兩個字一出口,白玉溪臉色登白,寒著一雙眼睛,怒問道:“什么姑娘?你是說我?”
風騷女子一旁朝那小丫頭做了個手勢,讓她把木箱里的東西整理出來,一雙嫵媚的眼眸對上白玉溪的臉,仍然笑道:“好弟弟跟我說,姑娘你喜歡著男裝,可惜了姑娘的一張相貌。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模樣,那才招人喜歡!”她的纖纖蘭指輕撫過白玉溪的臉,笑意盈然,風姿秀媚,幾欲迷惑人眼,意味深長似的說道:“女孩子的青春,也就那么的一些年。不好好珍惜,可就枉然了!”
她不由分說地拿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清洗白綢,就往白玉溪臉上五官輕輕拭擦——
白玉溪一張臉憋得通紅,忙舉手揮掉她的手,厲聲喝道:“你給我出去!”
風騷女子卻沒有給他的氣勢鎮倒,柔媚一笑,說道:“好弟弟說,如果姑娘不聽話,他就不給那東西姑娘了。說是,拿去賣了當錢也好……”
半個時辰后,小丫頭落雁兒款款地下樓來。
待她在堂子里找到后五紋的時候,他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輕輕地打著呼嚕。
落雁兒輕輕一笑,這位公子哥兒睡著的時候可安靜多了。不過,他醒著時候,那一雙眼睛瞧著誰,誰都會朝他笑的!
真是可人的公子!
也許是落雁兒的眸光太伶俐了些,后五紋似有所覺地蠕動了一下,睜開半瞇的眼睛看著她一臉的碎紅,輕輕笑道:“已經好了?”
落雁兒呆笨地點點頭,小聲說道:“是的,已經好了……姑娘請公子上樓瞧瞧!”
后五紋的笑意更深了,閃閃眸子中的玩意大興,雙手掌一擦臉頰,瀟灑地站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說道:“好……”回頭朝落雁兒笑道:“隨我來!”他的聲音雖輕,卻帶著慫恿別人的煽動力。
落雁兒一笑,忙跟了上去。
那心境兒,仿佛跟著他就有無盡好玩的事兒,異常的興致高昂。
后五紋三蹦五跳地上了樓,腳步倒是慢了下來,心里想道:不知道那么一個和我有得一比的美少年,啊不,是比我差一點的美少年扮起美人來,是容姿秀悅呢?還是不倫不類?”
他心下竟然有些忐忑不安,但又感覺十分的好玩!
腳步一頓,忽然回過頭來,望著落雁兒一笑,眼眸閃閃透明,問道:“唉……你瞧過了?怎樣?”他想著都想笑!
落雁兒怔了一怔,接著神色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地道:“你……你……你自己瞧去!”末了,又補上一句:“他……她真的是姑娘嗎?”
后五紋皺眉地盯著她,這小不點的話有點道行啊。怎么聽了半天,他聽不明白來著,竟然有人難得了他后五紋的聰明瓜子?!孩兒心性,不由又追問了一句:“好難看?難以入目?”
落雁兒臉色不變,只笑不答。
后五紋心下更不由惴惴。
房門快到,里面傳出一個能打破十里平湖寒霜的聲音,嬌氣十足:“瞎猜什么?難道好弟弟信不過好姐姐的手藝嗎?”
后五紋十分受用地回味了一下空氣中的余音,才貧嘴道:“我當然信得過好姐姐你!只是信不過別人……我聽說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說著,一腳跨了進來,卻是兩只眼睛四處搜索。
風騷女子正坐在桌子旁,輕松悠閑地喝茶,蘊著一臉的深笑,笑得連后五紋都頗有點害怕。
他不動聲色地慢慢走過來,依然問道:“好姐姐,人呢?”
風騷女子眼皮蓋子一撩,眼波往那微風輕蕩的垂簾后一送,笑意迷離難猜。輕擱了青花瓷茶盞,聲音慵懶柔媚地說道:“她執意要自己換衣裳,女孩子總是比較害羞的。姐姐我也不能不順從人家吧!”
后五紋心里暗罵了一句:呆子!連讓女子伺候一回衣服,也要臉紅嗎?明擺著是小爺我便宜他的事,也不干!他斜眼瞧了瞧那風騷女子,唇邊微微一笑,眼中神色甚是不大正經,卻也沒有調戲之意。
他也只有二十二歲,心思也沒多復雜,就是貪玩了點兒。
后五紋撩張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朝垂簾那大聲說道:“可不要扭扭捏捏的,時候不早了!錯過了今天,你可又要等明兒個了。”
他話剛說完,那紫綃垂簾已被人分開來。
先露出了一只纖細秀氣的手,那只手輕輕挽著一邊的紫綃,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把它掠到一旁的雕木后,用銅鉤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