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五紋也不生氣,只是把笑臉斂了斂,“你要把自己瞧得老高,我也沒意見!我現在只是在問你,你去不去瞧?帶不帶上我?”
白玉溪不吭聲,他不屑于與這種人撒謊。他的自負,他的尊嚴不容許他這么做!
后五紋瞧出了他的倔強,看來一味的要挾是不成的!有些硬骨頭就是喜歡聽軟話,他假裝地嘆了嘆氣,臉上戚戚地現出一抹悲哀之色,能言善辯地說道:“你先瞧瞧我這一身衣服!”
他站起來,就地轉了一個圈。
嬉皮笑臉的神色一繃緊,那真頗有幾分肅然的矜貴。
白玉溪正自瞧得莫名其妙。
后五紋問道:“你能否認我不適合穿這樣的衣服嗎?”淺杏色的長袍顯得他的身量十分的健碩修長,飄飛的衣帶在這么一轉之間,就能帶出了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瀟灑勁兒。
無可否認,此刻的他確實與前兩次遇見的有點判若兩人。
如果他臉上不笑,說話的神情再正經點,或者不說話那更好——
白玉溪滿眼疑問地看住他,等待他的下文。
這人,這人這種眼神可讓他有點不自在!他好像對他說的話都不大相信,那種眼神似乎是要看進他骨頭里去似的。
如果是別人,早就放棄在白玉溪那一雙雪亮的眼睛前撒謊了。
可惜,他不是別人。
他是后五紋,臉皮比一堵墻還厚一些。他咳嗽一聲,憂郁地說道:“你說,我有好衣好鞋的為什么不穿?干嗎去穿那些破衣服,爛草鞋?這里面不就是有原因的嘛!”
他自問自答,順理成章,技巧純熟。
他側身先望著窗外出了一會兒神,故作傷感,“唉”的一聲長嘆也是有聲有色,可圈可點的,接著說道:“我家中只有我一獨子,乃九代單傳。自從我爹爹在江湖中廝殺傷亡以后,我娘就舉家齊遷,搬到了山野地方居住,不肯再讓我們踏足江湖!可是……”
后五紋頓了頓,立刻又把后文想好了:“可是我對江湖始終懷著一種向往之心,對江湖上的風云人物更是仰慕崇敬!易地而處,若換作是你,你會任由青春默默地在山谷之中無聲消逝嗎?不想出去看一看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江湖嗎?”他的聲音帶足了感情,因為此刻說的多少是他的真心話!
白玉溪似乎被他打動了情緒,低語說道:“其實江湖……也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好!”
“也許它不完美……”后五紋接口道,“但你不能抹殺了它的魅力!更有一點,你說它沒有傳說中的好,只是你已經處身在其中!而我千里迢迢的來,始未踏入江湖,你怎么能叫我卻足?”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在發光,令人看到了太陽的光亮。充滿了青春,充滿了光明,充滿了快樂!
仿佛一切陰霾,在他這樣的眼睛注視下,也會化作歡樂的海洋,小鳥的歌唱——不可否認,這個笑起來的少年,有種別人沒有的,說不上來的魅力。
“好,我帶你去!”白玉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被他打動了,毅然承諾道。眼睛里隱瞞了一絲情緒。
勝利來得太快!
后五紋有點不置信地望著他,反問道:“你說的話可要算數!”
“當然!”白玉溪斷然說道,“我趙一說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白玉溪的腦袋早已轉了一個彎,對于這等手段卑劣的騙子,他可犯不著和他講道義,論感情。他出了名的頭腦清醒,怎么會被他區區一個騙子的話蒙昏了頭!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謊話又不是天下只有一張嘴巴可以說。
白玉溪神情堅定,說道:“我既然答應了你,你也該還了我的劍了吧!一個‘信’字,在江湖上可是最敬重的!”
后五紋又笑了,笑得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他從案上移來一張紙,端端正正地擺在白玉溪手旁的桌子上,斯斯文文地說道:“小弟初入江湖,不懂禮數!家里的堂叔這幾年做了點生意,他說生意人最重視的就是一個‘信’字,可是為免紛爭,還是得立個字據,白紙黑字一清二白!”
白玉溪臉上不顯顏色,瞧瞧那張紙是早已備好的了。上頭字體不俊不丑,簡簡單單地只寫著:我答應帶后五紋去看天下第一劍的比試,絕不反悔!
后五紋把右手的筆遞給他,滿臉嬉笑,“請在上面簽下名字!你我這筆買賣也就成了!”
白玉溪接過筆,問道:“我簽了,你就把劍還我?”
“好說!我又不會耍劍,要你的劍物無所用,要來干嗎?”后五紋巧笑著反問。
白玉溪心想:反正是趙一答應他的事,與我無關!只要能讓他交回寶劍,簽一個名字又何妨?
他嘴角輕輕一笑,旁人也不易察覺。
手中的筆提了起來,左手按著白紙,正欲寫字。
后五紋卻不緊不慢地提醒他道:“請寫‘白玉溪’,而不要寫‘趙一’!不然我的劍也只好還給‘趙一’,而不是還給‘白玉溪’了!
白玉溪的手一顫,一雙眼睛回過來瞪著他看,臉色也有些難看!
后五紋得意地壞笑,“我既然對江湖中的風云人物好生敬仰,又豈能不對他們有所了解呢?”后五紋眼角一彎,狡獪頓生,笑得甚是迷人,“一身白衣勝雪,青銅寶劍名青月水劍,乃白玉山莊世代相傳之寶物,穗紅如烈火,因有蟒龍蟄伏,劍出必噬血,因此白玉溪非到必要,不輕易出劍……”
他仍自滔滔不絕地如數家珍。
白玉溪只覺兩眼發昏,恨不得把他這個小賊一張嘴給撕了!
第五章賞花
白玉溪大概從出生以來,就從未如此狼狽過!
“你是我敬重的江湖大俠,劍我當然是一定會還你的,我說過我不會耍劍!不過……”那小賊笑了笑,他這么一笑,白玉溪就覺得身上的雞皮跳了跳,不知他又有什么“好”主意,瞧著他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珠子晃來晃去,他心里就嫌惡。
那小賊卻十分的心安理得,說道:“在還你的劍之前,你必須陪我去辦一件事!”
“什么事?”白玉溪警惕地凝視著他。
那小賊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讓人心慌!
他本不是這么容易心慌的人!
可是,這小賊的心思異于常人,不能照常理去推算,偏偏他的手段和那該死的“軟筋散”厲害得要命!
他身上要是有一點點可以動手的力氣,他絕不會再讓這個小賊笑得出來!
可惜,他身上如今一點力氣也沒有。
連走路也站不起身來!
只氣得白玉溪臉色煞白——
幸好,用過晚膳后,大家也相安無事。他睡他的高床軟枕,白玉溪睡在床旁的地鋪上!
那小賊也不再作惡,只是鼻鼾聲大得惱人。
白玉溪忍辱負重了一個晚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才稍稍合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
還來不及做夢,就給人掀開了被子,害他一下子從迷蒙中恍然清醒過來。急忙一張眼睛,就瞧見了后五紋一張十分討人嫌的笑臉,湊在他近前,對他說話道:“還睡!該起來了!”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雙手把他一拉,硬從被鋪中拖起身來,拉在一張靠背椅子上推他坐好。
白玉溪一點反抗的余地也沒有,只能當著他的面“呸”了一聲。
后五紋鬼靈精得很,一見他神色不對,早就跳開避了過去,嘻嘻笑,“別跟本公子來這一套,等一會兒我呸在你臉上,你可逃不了!我這人沒什么好,就是別人待我好,我也不一定就待他好;但別人有得罪我的地方,我非十倍十倍地還給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