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這些老狐貍倒霉,遇上段柯古,就是不讓他們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尤其他剛想了個好點子,既然“小蓮莊”當初是陸明使計誘騙到手,他何不來個依樣畫葫蘆,也拐陸明一次。
段柯古一臉正經道:“我知道這么說陸當家一定不服氣。不如這樣吧,我們挑定一道菜色,來個比試,你們覺得怎么樣?”
“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陸明忍不住反駁。
他答得理直氣壯!坝斜仍,有勝負,這才服得了人;您說是不是啊,周大人?”
“呃……是!敝艽笕祟D了下才接話!暗筒恢懏敿乙庀氯绾?”
“什么菜色?”陸明不肯斷然答應。
段柯古一瞧桌面,隨意選上冬瓜盅!熬退!”
陸明暗笑,他想段柯古大概不知道,冬瓜盅的上湯得加入名貴云腿瑤柱一塊熬制,這等珍材,可不是說要買就買得到的。
“沒問題。事不宜遲,比試時間——我看就訂在三天后?”陸明刻意壓縮時間,就是不讓段柯古有機會備妥料材。
“好啊,比試地點就在周大人府上,我會要我的廚子熬好一盅湯,你也一樣,仲裁呢,當然就找我們周大人。”
“若我贏了?”
“二話不說,我立刻把‘天下一品’牌匾掛回去。但是——如果是我的廚子烹得好呢?”
“條件隨您開!标懨餍判臐M滿。別道菜他沒把握,但比冬瓜盅,他相信他“小蓮莊”不會輸。
陸明這會兒還不知段柯古嘴里說的廚子,就是手藝精湛的如意,要他知道,不立刻反悔才怪。
“爽快!”段柯古擊掌贊道:“時間緊迫,我現在就回去安排!
第5章(1)
翌日清早,感覺天才剛亮,仍臥在床上的段柯古便嗅到一股菜香。
昨夜他回來時如意已經睡了,這會兒聞到菜香,他顧不得頭臉還沒梳洗,一骨碌跳下床,穿好鞋襪便朝灶房沖去。
“喝。”如意沒意料后邊有人,一轉身就見一人影撲來,嚇得腳一滑,差點跌倒。
“是我!彼劢菔挚鞌v住她,原本笑咪咪的眼瞳一見她眼下的黑圈,驀地收斂!白蛲頉]睡好?”
“沒有,我睡得很好。”她強打起精神說道,不想教他看出她心頭的憂慮。“干么起得這么早,我早膳還沒備好呢!”
“你菜香一直往我那兒飄,我睡得著才有鬼。”說完,他湊身朝鍋里一看,紅艷艷、腴滋滋的臘肉正在鍋里煎香,一把蘆蒿已然洗切好擱在一旁;灶爐另一角,一盅米粥暗暗飄著米香。
“還要多久才會好?”聞著聞著,他肚子都餓了。
她四望估算。“少也要半刻鐘,這道蘆蒿炒臘肉做好,還有盤野菇得下。”
還要那么久!段柯古在好身后探頭探腦,趁她一個不注意,一伸手就從鍋里拎了塊臘肉進嘴。
“燙燙燙!彼吶逻吔。
如意先前還在為她娘的身體煩憂,可被他一逗,不但憂懼少了,心情也輕松了一點。
“你這樣子說是江州刺史,誰信?”這人真是寶極了,一點官樣也沒有。
“不信就不信,”他舔著肉香猶存的指頭嘟囔:“反正我也沒愛當官!
“怎么說?”她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
“當官多麻煩!彼巫右焕,一屁股坐下!霸诔,動不動就被皇上宣進宮討論一些詩詞歌賦;回到家,又得應付其它同僚的請柬宴席——我真的想做的又不是這些事!
“你想做什么事?”
“四處游歷,探訪一些奇聞秘錄,然后作成一部書,專門記載這些東西!
“寫了嗎?”他開心的心情感染了她。
“還不成氣候!倍慰鹿艑ψ约阂箢H高,下筆不夠深奧精致,他自己也不滿意。
她邊切菜邊問:“改天寫成了,可以讓我過目?”
“一定。”他爽快允。
有詩云“恨無知音賞”,對知情識趣的人來說,一輩子遇不上一句解心的知音,是再痛苦不過的事。而他何其有幸能在茫茫人海尋到如意這般心靈剔透者,怎么有不給看的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境遇也是一奇,允不允我記下?”
“你會怎么寫我?”正拿著木杓翻菜的如意回眸。
“就寫你出身富貴,心性孝順、生得一張芙蓉臉,纖纖手,還有一手絕世好廚藝,但就脾氣倔,要你當人面前示弱,直比要你割心掏肺還難!彼庥兴傅氐馈
她眼一橫。“這是在罵我?”
“冤枉!彼p手一攤!拔以趺纯赡芰R你?瞧你勇敢機敏聰慧伶俐,可說所有優點集于一身,就那么一點小小的、小小的倔強,只會讓人覺得可愛!边呎f,他另一只手邊朝桌上的陶盤移動。
如意眼捷手快。“說話就說話,手干么伸來。”
“讓我吃一口又不會怎么樣……”他裝出一副可憐樣。
她就是不通融!白屇愠砸豢,你就還會有下一口、下下一口……沒完沒了的一口,我沒說錯吧?”
段柯古手一抱拳!罢媸巧艺吒改,知我者如意是也!
作態!如意好氣又好笑。“回房等著,我弄好了就叫你!
眼見無機可乘,段柯古只好摸摸鼻子回房間梳洗去。途中,段柯古遇上照顧曲母的婢女,他要她過來問話。
“大娘身子怎么樣?醒來了嗎?”
“沒有!辨九畵u頭。
他心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直揮不去。“我知道了,你晚點再去請大夫過來看看!
“是!辨九鸬馈!按笕诉有別的吩咐?”
“沒了,你去忙吧!”
婢女身一福,悄悄退了下去。
稍晚,如意請人來喚段柯古用膳。他喜孜孜來到飯廳,只見飯菜已上桌,但卻不見如意蹤影。
“如意姑娘呢?”他問婢女。
“在大娘房里!
段柯古瞧飯桌一眼,依理說如意現以廚子身份跟在他身邊,他實在不該一她同桌共食;可再一想她憔悴的模樣,他決定稍等她一下。
有他一旁盯著,她多少會多吃一點。就這么辦。
可沒想到,才剛接近曲母廂房,就讓他瞧見她邊拿衣袖抹淚的畫面。
他心一疼!叭缫!
一聽見他聲音,她趕忙背過身去。
這就是他剛才在灶房里說的,她的倔強、不肯示弱。
“你老跟我見外!彼忠粩垖⑺D過身來,可她卻一味低著頭,不肯抬頭見人!拔艺f過多少次,在我面前你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不要老撐著!
她一顆頭猛搖。“我不想壞了你心情!
“你以為不在我面前哭,我就感覺不到你在強顏歡笑?”
聽聞這話,她猛地抬頭!皠偛旁罘磕切┰挘闶枪室庹f的?”
“一半一半!彼蠈嵆姓J!拔冶緛碓谀忝媲熬捅容^肆無忌憚,剛又看你一臉憔悴,當然更要想辦法逗你開心!
如意發出一聲哼,她一時也弄不清楚自己想哭還是想笑。她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旁人不可能看出異樣,可她卻還是逃不過他眼睛,好輕易就露了餡。
“跟大娘有關系嗎?”他拉她入懷,胸口很快被她溫熱的眼淚染濕了一片。
埋在他胸前的腦勺輕點著,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啜泣道:“我娘……從昨天,就一直不斷喚著我爹。不管我怎么叫她,她就是不醒……”
“藥呢?有按時服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拔沽,但嘔出來的比吞進去的多……好像一副她不想活了的樣子!
“帶我去瞧瞧。”他拉她走進她娘廂房。
就如她剛才說的,曲母一直不斷喚著“謙郎”、“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