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不是吃不到,每一次都被捏碎了……”!她好像說多了,本想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相認。
“你……”是我姊嗎?他很想這么問。
太過強烈的熟悉感,若是不看她的臉,不去在意聲音,她的一舉一動和眼神,簡直是他記憶中的姊姊,她是家里唯一會動手打他的人,可是打了之后最心疼的人也是她,抱著被打的他直落淚。
可是姊姊死了,是他迎回她的棺木,是他親眼看她葬在祖母身旁,也是他哭靈了三日,將姊姊的牌位捧入凌家祠堂,她是第一個未嫁的凌府姑娘受家族香火供奉。
女子死后是不能入自家祠堂的,但他們父子三人力排眾議,不惜自家被除族也無所謂為要脅,只為讓凌翎死后有個安身之地。
“將軍,砍下徐豹的人頭的那個年輕人來了,他說要和你談談招安一事,平息干戈……”一名參將在帳外回稟,聲音宏亮有力。
“讓他進來!彼蚕肟纯催@名性情酷似他姊的女子的丈夫是何品性,長相如何?
“通化子弟趙氏君山見過凌將軍……”咦,容兒也在?
“你不是叫趙逸塵?”瞧見他乍見妻子的訝異神情,凌云衣忽生一絲不悅,像是自己的姊姊被陌生男子搶走,身為小舅子的刁難向來最難過,刻意讓他站著不給坐。
“逸塵是草民的名,字君山!
你怎么在這里?趙逸塵用眼神詢問,擔心妻子受到他的牽連。
有個讓人不放心的徐蕓兒被囚在兵營,誰知道她那張沒把門的嘴會說什么,就怕她看到誰就咬誰,胡扯一通。
皇甫婉容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神情,意思是要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她來兵營只是為確保萬一,給他多爭取些時間。
“嗯!君山,好字,君子見山,說山是山,說山亦不是山,山是山,山卻不見君子!
他暗喻字是好字,可惜人不是好人,枉費了君子品德,連山都不見容于小人。
“君子在山,山亦容君,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或千年,或瞬間,盡在人心!蔽沂亲咤e過路,但我能及時回頭,天養萬物自有包容,心境清明便能坦蕩蕩,無愧天地。
凌云衣目冷的一抿唇!靶毂悄銡⒌模俊
“是的。”他目光清正的直視。
“大難來時自相殘殺?”他故意說成匪徒內部爭斗,二當家為了自保殺死大當家,好奪其位。
“不,是徐豹一意孤行,不肯聽勸,意欲引發兩方的以死相拚,為免無謂傷亡,只好絕義以成仁,擔下罵名,以全成千上百條的性命!彼粴⑷,就會死更多的人。
“好個絕義以成仁,倒是成全了你憂國憂民的仁風,為了保住更多的人只好以殺止殺,讓領頭者再也開不了口,無法帶頭為禍!惫皇亲x書人,一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徐豹該殺,卻不該由我來殺,我與他有兄弟之義,殺他,我心中有愧,但是不殺他,會連累更多不該死的婦孺,他們罪不致死,也從未害過任何一人!敝皇遣恍冶粨飦,或是生在哮天寨,人未老已先毀了一生。
“這是你的脫罪之詞吧!你怕山寨被滅會扯出你是寨中之人,所以假仁假義的先一步將徐豹斬殺于劍下,好換取自己的一條命和功名!比羰钦邪玻运谡械牡匚,少說是個參將或中郎將,從五品。
“凌將軍要再打嗎?”看出他對自己的惡意,趙逸塵直接開門見山,問他愿不愿意招安哮天寨。
“你在威脅本將軍?”凌云衣語聲含著怒意。
自從攻破第二道天險后,到了第三道天險最為艱險,谷底有冷風灌起,一到入夜便冷得人渾身打顫,才九月竟有如十二月寒冬,崎嶇不平的山路凝滿薄冰,人馬難行。
因此久攻不下,戰況膠著,這也給了哮天寨與官兵談判的空間,目前是休兵狀態,看兩方的頭兒能談出什么結果。
“不敢,小民只是就眼前的狀況尋求解決之道,相信將軍也急著趕回京城,和妻兒喝碗臘八粥!卑嗽率迨清e過了,起碼能回去過個年,一家圍爐守歲。
說到守歲,趙逸塵若有似無地朝妻子一瞟,他失憶的三年多從未陪過妻子,她和孩子定是過得凄楚萬分吧!
思及此,他對妻子的憐惜又增了幾分。
不過他以為沒人注意的小動作卻被凌云衣瞧見了,身為武將的他雙眼銳利如鷹目,不放過任何細微處,一發現他漠不經心的小動作,莫名地心火很旺,想找個人燒。
“把哮天寨滅了也來得及返京,大不了一把火燒了,只需一天一夜!彼斎徊豢赡軣剑鹗亲畈皇芸刂,萬一風向轉了燒了不該燒的,回京后他也吃罪不小,甚至撤職查辦。
聞言,趙逸塵輕輕笑道:“將軍可記得去年三月,兵部丟失約五千斤的火藥,至今尚未尋回?”
凌云衣驟地身子一直,“哮天寨搶的?”
“說是也不是。”趙逸塵故弄玄虛。
“說明白!彼樕茈y看。
“是兵部自個兒內神通外鬼,從中挪走了五千斤火藥,秘密運往關外,我們當是走商的商人,見車輪陷得極深,以為是大肥羊,因此出動了五百人劫車,沒想到白跑一趟!彼麄円氖墙疸y。
“火藥在哪里?”凌云衣口氣兇惡。
“呵……將軍可得感謝我,慶幸徐大當家不識火藥,只當是一般的爆竹,便將此事交由我處理,為防萬一,我將它藏在一處極隱密的地方,只有我和幾名兄弟知道地點!壁w逸塵端起妻子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飲而盡。
“所以呢?”他討厭現在這種感覺,受制于人。
趙逸塵笑得如云破月出,桃花掛枝!拔覀兛梢詠碚務務邪驳氖聠幔俊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嘴角那抹笑真刺眼。
“想想只要五百斤火藥的威力,三萬人馬的兵營便會夷為平地,根本用不到五千斤,多方便!彼囊馑际遣灰扑蒙匣鹚,必要時同歸于盡,黃泉路有神武將軍作陪。
頓時臉色黑如鍋底的凌云衣氣得直瞪眼,“火藥歸我,寨中的財物收歸國庫,你那邊清點清點,要入營的送上名冊,寫上籍貫、年歲、姓名和專長,以及在寨里的地位,其他依其意歸族,或另外授田,從此耕讀商牧皆可。”這是他的讓步。
“一半!
“一半?”他挑眉。
“哮天寨解散后,兄弟們也要銀兩過活,若是阮囊澀空,還不是再一次逼他們走回原路!比兆舆^不下去只好去搶。
凌云衣低頭思忖了一下!昂,可以,但你不能私下隱匿財物,占為己有,否則……”
“將軍若是進縣城打聽打聽,便會知曉草民并不缺錢,趙府雖非首富,但也是地方望族!庇绕渌袀很會賺錢的妻子,她一年賺的銀兩抵得上通化縣三年的歲收。
“沒人賺銀子多。”凌云衣諷刺。
“可也有人嫌銀子硌手,往床底下扔,扔到最后覺得床難睡,原來是銀子太多,滿出來了!被矢ν袢菹袷侨魺o其事的自言自語,只是不小心說得太大聲。
“你閉嘴,我沒問你……”等等,她為什么會知道他小時候做過的傻事?凌云衣吼完之后才驚覺不對勁,倏地扭頭,錯愕和驚駭在俊美的臉上交錯,久久沒法散去。
“凌將軍,拙荊一向有自說自話的毛病,多有得罪請別見怪,不過她膽子小,請凌將軍別嚇她,你雄壯威武如打雷的嗓音太大聲了,草民怕一驚之下手抖就抖去個幾十斤火藥當消遺。”他的妻子容不得人吼她。